他刚入职,还没独立做过采访,但是工作积极性很高,一直铆足了劲,想要做一个有爆点的大新闻。
“我弟弟和他是同学。”冯聪礼说,“我也是安附毕业的,还认识他班主任,我刚找他班主任问到他家地址。”
主编,“那赶紧去,抢一手新闻。”
冯聪礼忙起身,“我现在就走。”
他放下手机,打了个出租,直接就奔向西枫路。
他之前解到了不少相关消息,这个叫秦祀的少年似乎不是很合群,他问了表弟,又叫他帮忙去问了一大圈人,没有一个和他和熟悉能说出什么的。
只说他平时行踪不定,之前经常不来学校上晚自习,性格很冷淡不合群。
冯聪礼还从他表弟那里打听了一些小道消息,越发觉得有意思。
秦祀家地址在西枫路,冯聪礼一路找着,一边在心里把问题都构思好了。
他在门口站定,按门铃,那边静悄悄的。
他按了很久,门终于打开。
现在还才上午十点的样子。
开门的是个长得很俊的少年,模样让人眼前一亮。
冯聪礼飞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他摆出职业微笑,“你好,是秦同学吧?我是丰语传媒的记者冯聪礼,想就这高考的事情来采访一下你,对了,我是你班主任介绍过来的。”
他拿出自己名片。
少年没接,也没动。
他几年难得睡这么晚一次,现在被人半路吵醒,心情很不好。
冯聪礼兜里开着录音笔,他有心理准备,对这冷遇也没并不是那么意外,他忙上前一步,正好卡在门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他问,眼睛余光往室内看,想看清楚室内陈设。
“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住在儿童福利院。”冯聪礼问,“被收养后才来的安城?”
少年遮住了他的视线,修长的手指搁在门上,黑眸冷冰冰的看着他,神情没任何波动,“是。”
和冯聪礼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似乎没什么介意,或者避讳谈起的意思,冷冷淡淡的态度,陈述时语气也没有丝毫异常。
冯聪礼愣了下,忙追问,“那你现在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吗?是不是很不容易?平时经常会接收到大家的帮助吧?”
少年漂亮的眸子冷冰冰的,却没有什么动怒的模样,冯聪礼看不透他想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噼里啪啦,“我还了解到一些相关言论,提到你是接受了资助。”
资助人还是那个陆家,有传闻说他曾经被陆家收养,后来被陆家赶了出来,彻底脱离了关系,但是还在一直接受资助。
“而且,你现在和资助人家的女儿,是处于恋爱关系么?”趁着他还没完全关上门,冯聪礼什么也顾不着了,拼命往门里面挤,最后抛出了这个重磅问题,“还是曾经有谈过?我之前有看到过一些说法,说你是因为女朋友的关系,所以才拿到了大笔资助?还是因为资助。才和女朋友在一起的?”
“……你对这些相关言论怎么看?”冯聪礼问。
其实也只是例行过问,不管秦祀怎么说,他都有题材可以发挥写出一篇经典黑红爆文了。
“没看法。”少年冷冷道。
他依在门框,似笑非笑,“冯记,你确定你这样采访别人没问题?”
“只是例行采访。”冯聪礼意识到不对,还是厚着脸皮说,“只是朋友之间的聊天,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发出去。”
“哦?”少年凤眼微微扬起。
冯聪礼心里莫名一凉,习惯性伸手摸口袋。
他口袋里的那支录音笔,竟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被握在少年干净修长的手指间,他把玩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垂着眸,“那不如都公开吧?我不介意。”
他以前在街头混时,什么都学,学过很多杂七杂八的小把戏,不料现在,竟然偶尔还有些用处。
冯聪礼冷汗都快下来了。
他自然也心知肚明,如果这采访原音被公开,他的记者生涯估计也到头了。
“滚吧。”少年淡淡道,“明天自己去你公司门口拿笔。”
门已经被关上,差点把他鼻子撞扁,冯聪礼愣愣的站在门口,一句话也说不出进来。
……
书房里,方灯盘腿坐在椅子上,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
那些被删掉的帖子都已经被后台拖了出来,一行一行陈列在屏幕上。
方灯也看了一遍,一拍大腿,“老大,这么劲爆的?你搞事情啊,我都不知道。”
秦祀没回答,他关注点在日期上。
应该是在他高考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日期就是誓师大会那天。
他想起那天鹿念的异常,忽然来天台找他,还莫名其妙哭红了眼。
估计也就是那天,看到了这些垃圾吧。
被和他强行捆绑在一起,传这些流言蜚语。
他抿了抿唇。
“这谣言传的也有够恶心的。”方灯说,“老大,他们这么造谣你?不搞一波事情?”
“你怎么会看得上那什么家的大小姐?”方灯嗤之以鼻。
认识秦祀也几年了,他清心寡欲得很,身边一个母蚊子都没有过,方灯一直觉得他以后也会是绝对的事业派,可能就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去结个婚,或者干脆不婚。
少年沉默了很久,竟然没有反驳。
方灯嘴里衔着的pocky都差点掉了。
对于秦祀的性格,他也很熟悉了,这个程度,基本就是已经默认了。
他结巴道,“……来真的?”
少年垂着浓长的睫毛,安静看了屏幕一眼。
从本质上来说,那些谣言有部分没有说错,他确实对她心怀不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到现在,已经成了深深根植到了骨子里的执念,
她只需要那么对他笑一笑,就足以让他神魂颠倒,做什么都可以。
是他一直在妄想鹿念。
方灯愣了。
他机智的没再发言,舔了舔唇,从冰箱里拿起一袋子牛奶,撕开包装,叼着牛奶继续看屏幕。
“秦哥,你也没有配不上她啊。”他改换口风,“男人嘛,要看长远发展,你以后会比谁差?”
方灯说,“这应该是陆家人授意删掉的。”
“这些都永久删除掉了。”方灯抱着脑袋,“那记者肯定也闭嘴了,你放心,不会再有人传了。”
“然后这个最先爆料的层主身份也很微妙啊。”方灯说,“果然和你想的一样。”
他是个技术一流的少年黑客,早已经辍学了,和秦祀认识后,合作一直很愉快,走着正路赚钱,安安稳稳。
但是,以前的黑客技术也没全扔掉。
不过最后的调查结果和秦祀之前的猜想一模一样,他一直很佩服秦祀的能耐。
“走了。”秦祀起身。
他心里大概已经想好了怎么办,起身准备离开。
方灯双手离开键盘,“这么快就走啊?”
方灯这房间,乱的和狗窝一样,每次钟点工上门来后,没几天就又变成了这样子,他知道秦祀肯定待不了多久。
“那么,状元,你大学打算报哪里啊?”方灯笑嘻嘻的送他出门,“不如你也别念算了,反正嘛,现在学历也不是一切,不如和我继续一起干下去。”
少年撑开了伞,随意答了句,“嗯。”
“不然你留安大?”方灯又说,“我看那安大也挺不错,之前还想录取我过去他们计算机系呢,来我这宣传了一通,说他们如何厉害,我看也还不错。”
“反正随便读读。”方灯伸了个懒腰,“你看我都辍学了,我不是照样还是小天才。”
这天晚上天气骤变。
外头下着湿湿冷冷的雨。
鹿念在家,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
出分数后,马上就是填志愿了。
她对秦祀原本该去的大学没有任何印象,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上过大学。
因为书里对他这段时期的描述都非常模糊不清,从去了十三中,到后来成年,他再度回到安城时,已经变成了那个凉薄寡情,心狠手辣的魔鬼。
在她的努力下,这条时间线应该是已经发生了偏移。
她希望他可以继续沿着这条轨道走下去。
而她,大概率要被陆执宏押解出国。
他们之后一辈子,可能就再没交集了。
要不要在他走之前,再约他见一面,鹿念陷入了这个纠结里。
她还没有联系过秦祀。
*
明哥今天喜气洋洋。
“今天我要去搞个全场免费。”他撸袖子,“兔崽子出息了啊,以后就是个文化人。”
秦祀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了一截干净的小臂,皮肤是冷质的白,他把空酒杯扔进了水槽,冷冷道,“你去看看你这个月的收支。”
明哥,“……”
他灰溜溜的,“那半价。”
这老板当的……还没半点自主权利了。
明哥早早关了店门,说是内部员工聚餐,其实就他,秦祀,黄毛和小屈。
白熙早早走了,蓝印几个出门约会。
大门一关,明哥开了一瓶红酒,喝的痛痛快快。
只是他们这个庆功会开得有点儿奇特,明哥喝酒,黄毛嚷嚷说肚子饿,点了份披萨外卖,和小屈凑在一起吃,秦祀难得也和他喝了一口,但是不多,只一杯。
明哥问,“你想好志愿准备报哪儿了?
黄毛在吃披萨,嘴里塞得鼓鼓囊囊,“那当然,要出去上那个最好的。”
小屈抱着他的酒瓶子,推了推眼镜,“去帝都啊,那以后回来一次要好久,票价还很贵的。”
“没出息。”明哥笑骂,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拍,“还差这点票钱了。”
黄毛说,“走之前,我们给秦哥开个送别会。”
少年没抬眼,“不用送了。”
明哥,“……什么意思啊?”
他声音平平淡淡,“我不准备走。”
一阵安静。
黄毛嘴巴还张着,拿着披萨的手抖了一下,披萨上的海鲜掉在了盒子里。
半晌,明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青青白白的,“留这儿?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秦祀条理很清晰,“读什么大学对我没那么重要。”
明哥差点被把手里被子捏碎,“那他妈的什么对你重要?”
秦祀抬眸,“我家在这里,我走了,你的生意谁看着?”
他认识的人脉,包括明哥的酒吧,他的家,都在这里。
刚经营起来的事业,如果一下换个地方,也只能再重新做起,而且两地区位条件都完全不一样,变动想必会相当大,他和一般学生不同,选择学校的考量自然也不一样。
他说,“专业我也已经想好了。”
虽然排名没有顶靠前,但是安大显然也不差,在国内是可以说得上名字的学校,他想报的专业也是安大的强势专业,他查到了安大有特殊计划,两年可以提前修完学分的话,也方便他更快毕业。
和秦祀平时作风一模一样,规划得很严谨,滴水不漏。
明哥却气疯了。
“你他妈的说什么屁话呢。”他咆哮,“这能一样吗?人一辈子就念一次大学,有更好的为什么不去上?你不是才十八?又不是八十了,养不活自己,这么急着出来赚钱?”
黄毛和小屈瑟瑟发抖。
秦祀一点没被他的愤怒影响到,他说,“一样。”
秦祀从小就倔,倔得不撞南墙不回头,很少有人可以说服他改变想法。
明哥简直气得想去打他一顿。
可是少年已经长得比他高了一头,肩宽腿长,明哥打不过他。
他气得眼睛发红,只想踹桌子。
明明是一件喜事,为什么小混蛋忽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而且根本无法沟通。
安城到底有什么魔力,逼得他非得留下。
气到了极点,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反而平静下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就想留在这里陪着鹿念?”
少年冷冷抬眸,“关她什么事?”
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明哥觉得自己打到七寸了。
“陆家人给你吃迷魂药了啊?”明哥说,“他们对你很好吗?还是鹿念说喜欢你要你当她男人留下?”
少年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缓缓收紧,冷白的皮肤上,手背上的青色脉络隐隐可见。
“你有什么资格啊?”明哥怒不择言,“你这纯粹叫自己感动自己,她想让你留着吗?你是她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