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绮里眠
绮里眠  发于:2020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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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晚初有些诧异,对上她忧怀的视线,不由得笑了笑,心中微暖,道:“你们把我照顾得好好的,哪里就这样容易病了的。不必多想。”
  阿讷道:“外头天寒地冻的,您也不要吹久了风。”
  凤池宫此刻的窗子还是明瓦的,并没有后来换上的琉璃窗,外面天色都昏昏的,屋里就更是晦暗。
  阿讷就顿了顿脚,道:“不如您见一见秦昭仪?能陪您解一解闷也是好的。”
  容晚初失笑。
  上辈子里她同秦碧华,也算得上是宿怨了。
  后来的阿讷,更是绝不会说出“您见一见秦氏”的话来——就是方圆一百步里见着了秦氏的影子,都恨不得啐上两口。
  容晚初看着侍女亮晶晶的眸子,想到她上辈子猝不及防的死,不由得纵容地道:“也好。”
  秦氏在外头等了许久,才看见阿讷再度出了门。
  她面色阴得要滴下水来。
  尤嬷嬷抚了抚她的衣袖,迎了上去,道:“有劳姑娘了!不知贵妃娘娘可有闲暇接见么?”
  阿讷就和和气气地笑了笑,道:“娘娘此刻正在宫中等候,昭仪娘娘随奴婢来吧。”
  秦氏敛了神色,搭着尤嬷嬷的手进了门。
  厅中还没有人,秦氏落了座,就有小宫人送上了暖腾腾的茶汤,又寂寂无声地退了下去。
  秦氏端起桌上的茶碗,随手撇了撇盏盖,挑起唇,讥诮地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尤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嬷嬷你瞧,咱们这位贵妃娘娘,派头可比陛下大多了。不知道我等冷了这一碗茶,能不能等到她出这个门?”
  尤嬷嬷默然。
  她悄声道:“娘娘慎言。”
  秦氏冷笑着将那碗茶重新放回了桌上。
  她没有收敛力气,寂静的厅堂中,瓷器与乌木相击的声响清脆而突兀。
  厅后忽然有人开口,声音温和:“可是我宫中的茶水寡淡,不合昭仪妹妹的胃口?”
  秦氏不意人来得这样快,不由得有些惊愕地抬头看过去。
  穿堂的照壁后头,少女身影姗姗地转了出来。
  厅中帘帷落得密实,温度比外面的飞雪天高出不少,容晚初走过来的时候没有急着落座,先由身后的宫人服侍着解了肩上的大氅,才微微笑着看向秦氏,道:“本宫来迟,教昭仪妹妹久等了。”
  除开午夜间在九宸宫的惊鸿一瞥,秦氏还是第一次当面见到容晚初。
  说来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容晚初平素鲜少出门交际,而秦氏自己出身简薄,不足以时常出入贵女的交游圈子,她们同在京中许多年,她竟一回都没有见过这位久负盛名的容氏娘子。
  她见过与容晚初并称双姝的霍皎,霍皎姿容冷艳,气质疏离,宛如不可攀折的霜雪之华,那样的颜色,也曾经让她许多次在心中揣摩过,这位缘悭一面的容氏女又该是怎样的姿仪。
  秦氏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美人。
  但或许是霍皎气质太过清冷,即使是站在霍皎的面前,秦氏也并不曾有过“被比下去了”的念头——她是小家里养出的碧玉娇娥,天上的月亮如何冷丽,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此刻,她望着站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似乎不经意地望过来,言笑晏晏,拂袖低眉的容晚初,陡然从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
  她是太史司历的女儿,并不算博学,多少也读过些书。
  而当她坐在容晚初的面前,终于知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是一种什么样口舌生苦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秦氏:一级危险警报。(滋儿哇滋儿哇
 
 
第8章 南柯子(3)
  秦昭仪低着头,一时默然无语,连尤嬷嬷在她身后轻轻捅她都没有察觉。
  尤嬷嬷面上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
  容晚初看在眼里,已经含笑道:“听闻昭仪娘娘夜里受了风寒,可请了太医用了药不曾?”
  声音低柔如冰下春水。
  秦昭仪被她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挺了挺腰,道:“嫔妾多谢娘娘的关照。嫔妾身子骨孱弱,教娘娘笑话了。”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念头,也已经忘了来的时候想好的那些开场白,只是一股脑地道:“杨院正要替陛下掌脉案,多亏了陛下/身边的陈公公,请了施太医来,听说一向是替太后娘娘看诊的,果然极好的脉息,吃了一回药就好受许多……”
  语气中有些若有若无的炫耀。
  尤嬷嬷听得冷汗都流了下来,连连地握着她臂上的披帛。
  这熟悉的语调,倒是秦氏的作风。
  昨儿夜里皇帝出了意外,没有给秦氏凭借承宠到她面前放肆的资本,今日里就寻个皇帝身边大太监的名头,也要来凤池宫示一回威。
  容晚初轻轻地咳了一声,借着端起的茶杯遮掩了唇角的笑意。
  她只是始终没有想通,秦氏何以从最初就对她抱着这样的敌意?
  她温声道:“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秦昭仪说完了话,也从方才的情绪里稍稍地冷静了一回,感受到身后尤嬷嬷的焦心,没有回头,反而稍稍用力,将自己的披帛扯了回来,随手弹了弹。
  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犯了错,垂了垂眼,声音也低了下来,变得客客气气的,仿佛前头的话语里藏着的刺都是旁人的错觉,道:“贵妃娘娘莫要介意。嫔妾出身低微,不大懂得礼数,倘若说错了什么话,还请娘娘海涵。”
  容晚初坐在椅子里,没有说话,目光淡淡的,面上的笑容也似有还无。
  秦昭仪垂着头,道:“嫔妾这个性子,家父在家时就教训了不止一回,今日里果然惹恼了陛下,嫔妾这心里实在是……”
  就住了口。
  说得没头没尾、糊里糊涂的。
  容晚初含笑道:“昭仪妹妹说哪里的话。陛下圣心如海,妹妹恩宠正隆,便有一时的口角,也不过人之常情。妹妹该放宽心才是。”
  秦昭仪道:“陛下今日里动了大气,像是十分的着恼了。嫔妾惶恐得不行,思来想去,只有来娘娘这里,请娘娘稍稍地照拂嫔妾一二才是。”
  容晚初浅浅地啜了口茶,眉梢就微微动了动。

  秦昭仪说了这一会子话,茶水都冷了,在水面上结出薄薄的一层浮沫。
  她随手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阿讷就提着烫好的砂壶,轻手轻脚地走上来替她换茶。
  容晚初拢起了手,重新看向秦昭仪,道:“陛下昨夜龙体不安,今日生出些脾气也是有的。昭仪妹妹是陛下的身边人,更应该多想一想陛下的苦衷,不要只念着自己的好歹。”
  这话就有些重了。
  她眼中也已经带了些冷意,但略略垂着头的秦昭仪一无所知。
  秦昭仪叹了口气,眼圈就稍稍泛起了红,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您果然是宅心仁厚,嫔妾也已经晓得自己的无状,只是还请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替嫔妾美言一二,嫔妾往后再不敢了的。”
  容晚初不由得有些腻烦。
  她静静地道:“本宫这些时日要闭宫祈福,想必是见不到陛下的,多半帮不到昭仪妹妹了!”
  秦昭仪没有想到她说的这样干脆果决。
  ——难道她真的就不想承宠?
  她有些惊愕地望着容晚初。
  容晚初已经一手端起了茶杯,没有送到嘴边,只在身前稍稍举了举。
  竟是端茶送客了。
  秦昭仪有些仓皇地站起身。
  一天之间两次被扫地出门,她有些难以接受似的,喘了两口气,才勉强地沉着声道:“贵妃娘娘贵人事忙,嫔妾就不多叨扰了。”
  阿讷面上挂着笑容,这一回却没有亲自动身,只是叫了个厅下听候使唤的宫人来:“送昭仪娘娘出门。”
  冷淡之意俨然可见。
  秦昭仪略停了停脚,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那宫人就往外去了。
  就隐约地听见身后那大宫女的声音带着笑似的,向人吩咐道:“这个杯子砸了罢,连一套剩下的三个也都摔了,免得不小心再拿到娘娘跟前来了。”
  秦昭仪不由得咬紧了牙,颊上的肉都绷得痛了。
  一行人出宫门的时候,正与阿敏走了个对面。
  阿敏视线在尤嬷嬷身上晃了一晃,侧身让开了路,屈下膝去行礼。
  她同阿讷一般穿的是女官的服色,宫中的人自然都认得。
  秦昭仪睥睨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也没有叫起,自顾自地带着人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阿敏不以为意,自己起了身往殿里来。
  阿讷正在前厅看着宫人收拾桌椅。
  阿敏问道:“前头是夕云宫的昭仪娘娘来过?”
  阿讷点了点头,道:“你也瞧见了不是?竟不知是个哪家子养出来的穷酸,好生没有规矩,也不晓得眼色进退。”
  阿敏笑了笑,道:“这位娘娘倒是有兴致。”
  阿讷没有多想她的话。
  她面上有些自责之色,道:“也是我的错!原是我瞧着娘娘心里头不大爽利,正逢她来求见,我只当是她能陪着娘娘说两句话也好,还力劝着娘娘见了她。”
  说着恨恨地“啐”了一声,道:“谁晓得是这样一个东西!”
  阿敏就皱了皱眉,道:“从哪里学来的怪话,满口的胡吣,难道你都是这样服侍娘娘的?”
  阿讷就吐了吐舌头,有些窘迫地分辩道:“并不曾的,我哪里敢在娘娘面前说这样的话!”
  阿敏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才放了过去,又问了容晚初的行踪,往后殿去了。
  容晚初才从阿敏的口中听到了秦氏忽然到凤池宫来的缘故。
  “你说陛下动了气,使人将她逐出了九宸宫的门?”
  阿敏垂着头,含笑替她撕着砂糖橘瓣上的丝络,一面道:“陛下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留,宫里头许多人看着,陛下头也没回地就走了,李盈公公就奉陛下的旨意动了手……”
  容晚初有些惊讶。
  前头那一世里,不管升平皇帝做了多少荒唐事,他待秦碧华,算得上有情有义,一生情钟了。
  不说别的,就说他为了满足秦氏的索求,吃了多少虎狼之药,以至最后掏坏了身子——甚至到了那样的情形下,还不忍心让秦氏受侍疾的辛苦……
  没想到这个时候的皇帝,也会同秦氏闹别扭。
  也是。
  倘若升平皇帝和秦氏从来都是那样的恩恩爱/爱,宫中的嫔妃又是因何而承宠,后来的徐氏宫人又怎么会怀上皇帝唯一的子嗣呢。
  毕竟那一世里,德妃霍氏和贤妃甄氏,也都是排了班次,每月间有固定的侍寝日子的。名牌儿后头的、不起眼的低位嫔妃,乃至无名无分的寻常宫人,更是数不胜数。
  只有她这个异类,因为早早地冷了心情,在这宫里远远地住着,像是隔岸观赏他们君臣、夫妻情深的陌路人。
  容晚初的感慨也只在顷刻之间,旋就淡淡地笑了笑。
  侍女的巧手将橘瓣撕好了,一片一片地摆在甜白瓷的碟子里,细白的碟子,黄澄澄的果,瞧着莹然诱人。
  她拈起碟边的象牙签子,挑了果肉送进口中慢慢地嚼着。
  贡橘都是上好的品相,含在口中冰凉又甜蜜。
  容晚初稍稍缓下了眉眼。
  阿敏看在眼里,微微弯起了眼,向木攒盒里又拿了一只橘子剥着,又道:“前头昭仪娘娘觉得身体不适,不是请了陛下/身边的的陈满公公过去听应?”
  她前头头一回同容晚初说起这回事的时候,言辞间还有些不虞之处,这一回语气就轻快起来,道:“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就把陈满拨到了夕云宫去,叫内侍省送新人进去补缺……可不是她太过放肆,引得陛下动了气?”
  单送一个在身边使唤过的奴婢,还可当做是恩宠和关照。
  但当下就叫人补缺,加上后头发生的事,就可以看得出皇帝是真个恼了。
  容晚初听在耳朵里,当听故事似的,一面觉得新鲜,一面想到前头秦氏到她面前来的言行做派,不由得微微失笑。
  她直接地道:“看来陛下昏了一回头,倒把人昏得清明了些。就是不知道这清明能稳得住几日了!”
  阿敏抿唇笑了起来。
  阿讷挑帘进了门。
  容晚初看见了她,想起她在厅中的交代,笑道:“记得把那套杯子记了损佚,报到尚宫局去。”
  阿讷见她神态温和,没有因为秦昭仪的事影响了心情,松了口气,笑盈盈地道:“可惜了,那一套还是大公子在南阳的窑特特为姑娘烧的,早知道拿个官制的给她喝也好!”
  容晚初被她逗笑了,道:“往后她再来也来得及。”
  阿讷就皱了皱鼻子,道:“再教她进门,是我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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