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绮里眠
绮里眠  发于:2020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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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尚宫面上微微有些尴尬似的,在听到容晚初叫起的时候,仿佛还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崔掌事一张脸紧紧地绷着——她平日里多半也是这样的一副神态,两条八字纹重重地皴着,在她原本并不衰老的面颊上犁出沟壑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官,低低地垂着头,容晚初看不见她的脸。
  那女官或许是感应到了容晚初的视线,极快地抬了抬头,又很快低了回去。
  容晚初不动声色地问道:“两位姑姑所来何事?”
  崔掌事一时没有出声,宋尚宫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咳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书札来,道:“娘娘曾说要宁寿宫出一份章程,如今已有了,娘娘可要过目?”
  容晚初笑道:“姑姑辛苦了。”
  宋尚宫也跟着笑道:“娘娘日理万机,都不觉得辛苦,奴婢做这点子小事,又当得什么。”
  态度十分的诚恳、认真。
  阿讷已经从她手中接过了那封札子,快步走到了主位旁边。
  容晚初接过侍女递来的书札,没有急着翻,先看着宋尚宫笑了笑。
  她神色平和,宋尚宫一时拿不准她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心中忽然重新升起了些许不安。
  容晚初就翻开了纸页。
  宋尚宫并不清楚容晚初会不会看账、算账,这封总账看起来也十分的缜密,单是在外头看着就颇有厚度,细看来条条目目详细至极,偏偏字也是小小的簪花楷,就是个积年的老账房来看,也要一时半刻晕过眼去。
  容晚初微微一笑。
  宋尚宫见她仿佛看得十分的认真,并没有一点不悦之色,心里的念头反复地翻腾。
  容晚初把那册书札看了几页,又大概地翻了翻后头,就合上了,随手放在桌上。
  纸张和木板相触的闷响并不动听,却仿佛给宋尚宫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面上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站在一旁谦恭地低着头,听着容晚初声音温和,仿佛带着笑意随口闲聊似地,问崔掌事道:“崔姑姑来见本宫,想必是前头本宫问姑姑的事有了结果?”
  崔尚宫面上的八字纹路抿得更深了,她沉声道:“臣管束无方,有失监管之责,请娘娘降罪。”
  容晚初面上笑意更深。
  她道:“崔姑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宫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人。”
  崔掌事道:“娘娘宅心仁厚,臣却不能籍此妄为。”
  她就沉声喝道:“辛柳,还不向贵妃娘娘认罪。”
  跟在她身后的女官辛氏身形微微动了动,就伏下/身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道:“贵妃娘娘,臣知罪。”
  她这样一副一戳一动、死气沉沉的沉闷态度,让崔掌事愈发不悦起来,道:“你罪在何处,还要在娘娘面前隐瞒?”
  伏在地上的辛氏动了动,又低声道:“臣掌持储秀宫庶务,却中饱私囊、恣意妄为,有负太后娘娘、陛下和贵妃娘娘的交代……”
  她这样说着,声音原本还稳定,到最后却仍旧微微生出颤抖来。
  容晚初听着她的话,目光却仍旧落在宋尚宫和崔掌事身上,徐徐扫了一回。
  她神色并不凌厉,但宋、崔二人被她这样注视,背上却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层白毛冷汗。
  崔掌事唇角微翕,欲言又止,容晚初却像是没有看到似的,身形笔直地坐着,笑盈盈道:“本宫乏了,阿敏,你带了这位辛姑姑下去好生地问一问。”
  辛氏听着她的话,身子微微地弹动了一下,又重新安静着,被得了令走上来的宫人半扶半抱起身,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
  凤池宫的人把辛氏单独带了下去,崔掌事脚下就不由得动了一动,有些难安的样子。
  宋尚宫却低垂着眼,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出去,仿佛这些事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两个人都低着头,不敢轻易地开口,就听见头顶上有杯盏摩擦的低低声响,容晚初抿了一口温热的茶,转过身去,含笑对一旁的宫女道:“使他们预备车子,本宫要去觐见太后娘娘。”
  宋尚宫听见这话,不由得悄悄地吊起了眼往上一溜。
  一直稳稳坐在主位上的贵妃娘娘站起了身来,玉红色的妆花裙摆在泥金的地砖上拂过,在她失神的片刻工夫,少女已经步履从容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温和的声音里仍旧含/着笑意,道:“恰好本宫也有些事,想要请教太后娘娘和两位姑姑。”
  作者有话要说:
  晚初:沉迷搞事业。
 
 
第39章 探芳讯(3)
  “恰好本宫也有些事,想要请教太后娘娘和两位姑姑。”
  容晚初说的漫不经心的, 口气也温和, 仿佛只当是个寻常小事。
  宋尚宫一颗心却猛地跳了起来, 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的浓重了。
  她定了定神,才往一旁的崔掌事身上看过去。
  崔掌事面色也十分难看。
  容晚初却已经搭着宫人的手,步履端方地往外头去了。
  崔掌事一颗心都挂在容晚初的态度上, 全然没有感受到宋尚宫的视线, 见容晚初已经要出了门, 脚下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却有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宫人笑盈盈地拦住了她:“崔大人, 娘娘要回房更衣, 您且稍等一等。”
  崔掌事面上生硬地挤出一个笑模样来,道:“是我失礼了。”
  有十数个宫人沿着窗外的抄手游廊往东侧殿的方向去。
  那是典簿女史们盘账的地方。
  那一列宫女脚步都十分的轻/盈、迅捷, 全然不像是平日里洒扫粗使的寻常人手。
  崔掌事心中正是事事敏感的时候,望着一行人消失在回廊转角的背影, 嘴角深深地抿了起来。
  这样一副模样落进有心人眼睛里, 宋尚宫微微敛眉, 心里说不清是放松还是更加担忧。
  她将视线从崔掌事身上移开,转到容晚初前头落座的桌椅上, 才发现原本她递上去的那封账本、当时被放在了桌上的, 此刻那桌上却空荡荡的, 想必是容晚初临走的时候,也一并地带走了。
  她心中殊不以为容晚初是个愚钝的人。
  但郑太后那时的态度又那样笃定,让她心里说不出的左右摇摆。
  这一边两个管事姑姑千回百转的盘算,全然没有被已经出了门的容晚初放在心上。
  她坐在妆台前, 就有两个专司钗环水粉的宫人上前来,替她重新匀了脸上的妆,又解了发髻后头一环,巧手稍加理顺,便梳成了个端庄的高髻,簪上了五翟步摇和烧蓝金钿。
  镜中的少女眼尾微沉,就显出雍容与疏离来。
  两个宫人体得容晚初的心思,妆出来的模样正合了她的心意,容晚初就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赏”。
  宫女得了她的喜欢,又得了赏钱,欢欢喜喜地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她这个轻快的样子却又不像是要生事的,连阿讷一时都有些迷惑,不由得道:“娘娘去宁寿宫……”
  容晚初却已经侧首叫“阿敏”,问道:“不大妥当的那一部分都扣下来了?”
  阿敏屈了屈膝,道:“幸不辱命。”
  容晚初就站起身来,含笑道:“走罢。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一个儿在宁寿宫里头待得久了,只怕也正有些闷呢。”
  她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又把那册之前被随手丢在桌上的、宋尚宫精心炮制的账册拣了起来,放在了侍女端来的小匣子里,才披上了风氅,步履轻快地出了门。
  ※
  容晚初来得突然,连个提前递来的消息都没有,凤池宫的辇车停在宁寿宫门口的时候,值门的内侍一时都有些反应不及。
  容晚初已经在宫人的环侍中下了马车。
  辇车后头还跟着几乘小轿,这时也静悄悄地落了地,帘帷掀起,有人沉默地走了下来。
  内侍连忙小步跑着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贵妃娘娘”。
  容晚初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犹带着春风拂面般的温和笑意,那内侍就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一面朝门角使了个眼色,就有个小太监拔腿飞似地往里跑了。
  宫中的女官问讯赶了出来,笑容晏晏地给容晚初行礼:“贵妃娘娘福安,娘娘听说贵妃娘娘过来了,高兴得很,直说今儿这是什么好日子,宁寿宫来了这样多的人。”
  容晚初就“哦”了一声,问道:“还有谁在娘娘这里?”
  “是赵王爷家的馥宁郡主,带着十二皇子进来给娘娘请安。”那女官倒是不瞒着,笑吟吟地回话。
  她是宋尚宫一手调/教长大的女官,在郑太后身边也服侍了些年月,举手投足都落落大方的,看到宋尚宫只跟在众人的身后,低眉顺眼的并不出头,目光微微地一顿,旋就转开了,像是全然没有看到似的,一面引着容晚初进门。
  过了穿堂,却并没有直入正殿,而是转上了回廊,绕到后花园的方向去了。
  女官见容晚初并不主动问话,就主动地解释道:“小皇子又长大了些,娘娘看着喜欢得不得了,陪着小皇子在后头顽。”
  十二皇子是先帝的幺子,宫人所出,先帝驾崩的时候才刚刚周岁。
  传言他身子一直十分的孱弱,诸皇兄夺位的时候,因为年纪实在太幼小,又未必能养的住,郑太后怜惜他命途多舛,做主将他暂时地寄养在宗正卿赵王府上,毫无存在感地避开了夺嫡的种种风/波。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道:“太后娘娘宽仁泽被。”
  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那女官一时揣度不出她的心思,就跟着笑了笑,转过一道弯,就听见小童“咯咯咯”的清脆笑声,还有个女孩儿声音娇脆地道:“他在府里的时候什么都吃,有一回差点吃了我的耳坠子……”
  那女官在大花厅的回廊口底下停了脚步,禀报道:“贵妃娘娘来了。”
  女孩儿说话到一半的声音就停下了。
  容晚初听见郑太后开了口,仿佛心情十分的轻松,语气也祥和,道:“快请了贵妃进来。”
  那女官就侧开身子,让出整条通路来,容晚初被身边的宫人侍女们拥着进了花厅。
  花厅中地段阔敞,因为厅中有个孩童的缘故,地龙烧得更加暖热,郑太后倚在贵妃榻上,正拿手围着腿边穿着大红五福袄子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仿佛没有听到外界的响动,只一心一意地抱着怀里十二枝的珊瑚树,短短的小手攀在上头,努力地试图掰下一段枝杈来。
  这两个人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容晚初的身上,她只感受到了一束审视的视线。
  容晚初笑盈盈地望回去,对上了侧边椅子里少女的目光。
  那女孩儿颜色十分的明艳,偏偏又穿了件大红色的裙衫,让她看上去像一团火似的,猎猎地燃烧在冬日里。
  头上、耳上、手上,都是赤金镶宝的装饰,单单就这样看过去,就知道每一样都贵重无匹,以至于珠玉的光彩几乎压过了本人。
  她看过来的时候,神色原本是有些挑剔的,但落到了容晚初的身上,就微微地变了变,将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容晚初一时失笑。
  她没有再去关注那个少女,只是站在地中,笑吟吟地对着郑太后屈了屈膝:“太后娘娘,臣妾不请自来,叨扰娘娘了。”
  郑太后看过来,笑着招了招手,道:“贵妃娘娘是大忙人,能来看一看哀家,哀家高兴还来不及。”
  她就微微皱了眉,道:“还不给贵妃娘娘备座。”
  宫人连忙重新端了把圈椅来,安置在了贵妃榻的侧边,就恰好与那红衣少女对面。
  容晚初身后的宫女都屏声静气的,好几个人手中还捧着木匣,走动间寂寂无声,拥着容晚初往前头来落了座。
  那红衣少女仿佛终于忍不住了,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问道:“这位是皇兄新纳的妃子?”
  容晚初含笑瞥了她一眼。
  她说着这样的话,榻上的那个小孩儿仿佛终于掰累了,就长开小/嘴咬在了珊瑚树的枝丫上,唬得郑太后连忙伸手去格他的嘴巴,一面还笑呵呵地道:“这个可吃不得。”
  一时手忙脚乱的,仿佛没有听到那少女同容晚初说话似的。
  侍立在容晚初身后的阿讷就冷淡地道:“我们娘娘是陛下登基之后,明旨请进宫来的一品贵妃,倒不曾知道陛下‘纳’的新妃旧妃。”
  那少女见容晚初全然当作没有听到她的话,反而是身后的侍女开了口,竟然还敢这样将她堵了回来,不由得说了一声“你”,一双眼就吊得圆圆的,娇/声喝道:“贱婢,你敢以下犯上!”
  阿讷却冷笑了一声,容晚初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地扣了扣,侍女就止住了要说出口的话,静静地重新低下了头。
  容晚初向后靠了靠,笑吟吟地注视着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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