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三叔——赫连菲菲
赫连菲菲  发于:2020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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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钧对自己一时兴起的恶意感到有些惭愧。
  他朝她走回去,摊开掌心让她握住自己手。
  凉凉的指尖搭在掌心上,顾长钧攥住,然后用力将她提了起来,搂住,垂眸打量着她,问她:“你没事吧?有没有肚子疼?”
  周莺摇摇头:“我没事,可是这会儿出去,可以吗?”
  顾长钧抿唇默了会儿,片刻,轻声道:“还不可以,我们在树下坐会儿,说会儿话儿?”
  周莺摆手:“说话儿?万一给人发觉……”
  “不会的,我们在林深处,听不见的。”不敢承认适才是逗弄她,其实根本没什么刺客。不过是想捉弄她一下,瞧她气结的小模样。
  他从来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可每回逗她,实在太有趣了。
  顾长钧承认自己是有点儿无聊,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想了个挺好的法子。
  平时在家里虽然也能独处,但每回门外廊下也守着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如今这广袤的林中只有他们俩,暗卫适才被他打手势弄走了,是真正意义的独处。
  并膝坐在树下,顾长钧解了外袍叠成方形放在草地上叫她坐着。
  他今天穿的是件月白绣如意纹的便袍,周莺坐在上面其实有点儿不忍心。
  但考虑到肚中的那个,她硬着头皮坐了,顾长钧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也问她过去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虽然她在顾家住了十年,但说起两人相处的时间,几乎五个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他总不在家的,即便在,和她也没什么交集。
  两人就像陌生人一般。
  周莺过去不敢靠近他,顾长钧也无意凑上前去关心那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孤女。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虽是知道彼此,但确实很少在一块儿。
  后来养父去了,老夫人身体日渐变得差了,老夫人怕她将来没着落,劝她去讨顾长钧的喜欢,一旦自己撒手人寰,她还能有人做主给个归宿。
  这时想起来,除开她被顾家收养的前因后果不去算,老夫人当真是疼她的。
  后来知道她和顾长钧在一起,老夫人生气,养孙女和亲生子,固然是自己的骨肉更重要。顾长钧要为她毁了名声前途,老夫人怎能不恨。
  现在去看过去的事,也觉得好复杂。
  感情上有爱有恨,有真有假。她当真算不清,弄不明白。索性就这样逃避不谈,就当过去什么都不曾发生。
  枕在顾长钧腿上,明明是在躲避追杀,周莺的心却好像突然地松懈下来,几缕阳光洒在眼前的草地上,照着草叶上的露水晶亮亮的。日子过得这样好,其实烦恼已经很少很少。
  也感激命运,让她遇到一个对自己如此在意的男人。
  即便当年父亲没有反,母亲也未曾死,她的结局当真就更好吗?
  若他们都活着,那她就成了晋帝的忌讳和耻辱,他会不在意吗?
  嫁了旁人,又比如今更幸福吗?
  困意袭来,胡思乱想着的周莺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跟谁捉迷藏。
  地点是旧时她和母亲住的那个小院。花园,前庭,穿堂,回廊,哪里都没人。
  她脚步匆匆,来到后院推开顾长钧发现她的那个屋子里,雕花的柜子上镶着铜锁。
  她急得不行,到处找钥匙想把锁打开。
  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扭,就把锁拧开了。
  她抬眼,看见顾长钧眼底倒映着她的影子,正温笑着立在跟前。
  敞开的柜子里,一个戴着金锁的婴儿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莺莺,你怎么不抱抱他?”顾长钧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周莺望着自己的手,纤细,冰冷,稚弱。
  顾长钧从柜子里把婴儿抱起来,递给她,“抱一下儿?是我们的孩子。”
  周莺指尖发颤,试探地抱住了小人儿的身体。
  小小的手,抓住她的袖子。她垂头去看,婴儿那水灵灵的眼睛,瓷白的皮肤。
  瞬时,眼底涌上了好多泪。
  她一直孤孤单单,没爹没娘活在这世上。
  如今,她有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转过头,重新打量这间屋子,这里承载了幼时好多好多的失望和恐惧,每次被母亲斥责或殴打过后,她就会来这里,把自己藏起来。
  藏在里面,还瑟瑟发抖,怕陷入癫狂的母亲找过来。
  藤条抽在身上好痛。有时不止是藤条,或是随手抄起来的茶壶,或是饭桌上突然掀过来的碗筷。
  母亲恨她,骂她是孽种,她从来不敢问父亲是谁。
  有一次偷偷出去玩,被母亲叫人捉到了,那次打得最狠,骂得最厉害。是养父来了,她才捡回一条命。
  她磕磕绊绊地爬到柜子里,把自己关住,远远听见养父的低语和母亲的痛哭声。
  那种撕心裂肺,那种痛不欲生,她好像都能感同身受。
  后来,大约是源于风大,廊前挂着的灯笼熄灭了,眼前漆黑一片。
  她试探着想从柜子爬出来。
  可外面又黑又可怕。
  她只是个小小的孩童,有着天生对黑暗和可能存在的未知事物的恐惧。
  她不敢出来。
  没人知道,那晚她是如何捱过去的。
  自此,她变得怕黑,怕一个人。身边必须有人陪伴,才能睡得着。
  落云就是那时买进来的,比她还小一岁,梳着总角。落云当时说话有点儿结结巴巴的,怕给人笑话,就不大敢开口。
  她很安静,周莺也很安静,两人对了脾气,后来就一起做伴儿。曾有一段时间周莺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情况是在落云来后擦渐渐好起来的。
  刚来顾家的那年夏天,周莺住的屋里不知从哪儿钻来一只小蛇,女孩子连虫鼠都怕,怎么会不怕蛇?小小的周莺怕得朝外跑。那时落云还有点儿胖乎乎的,快速挪动着小短腿抱着盆子把蛇扣在了里头,然后又去找后院伺候花园的管事婆子把困住的蛇带走处理掉了。落云利落地昨晚这些事,一直紧紧绷住的小脸才垮了下来,哇地一声哭了,还不忘安慰她:“姑娘别怕,蛇已经没有了,我检查过了,是从后门草丛里钻进了的,待会儿回禀大夫人,把后院的草皮铲了吧?您别怕,没事啦。”
  直到现在,周莺还能想起当时落云一边哭一边安慰她的模样。
  是一同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的感情,在那些充满伤痛的岁月里,对她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
  下午就收拾好东西备好车回城了。
  出城一趟,对顾老夫人来说算得上伤筋动骨,但源于周莺肚子里的好消息,她不见疲态,一直很兴奋,回来后还忙不迭地叫人准备将来孩子能用到的东西,还特地叫人把顾长钧请过来叫他辟出一个屋子来做产房。
  顾老夫人一时高兴就没顾忌,“……她甚至本来就不好,有这一胎多不容易,你今儿就搬去书房,不可再一块儿睡了。你们男人年轻,我知道的,经常忍不住……”
  屋里还有不少侍奉的下人,闻言都匆匆垂头仿若听不见,生怕顾长钧介意。
  顾长钧黑着脸,站起身来:“母亲颠簸了一下午,早点儿歇着。”
  不答应,也不反驳,但态度算强硬,根本不肯听。顾老夫人知道自儿子这个脾气,心里有些赌气,又不好跟下人絮叨儿子的不是。
  陈氏笑着来解围:“看来弟媳房里的送子观音是真的灵验,改天我也借来拜拜,麟哥儿早想有个伴儿,几回央我呢,娘说好不好?”

  这回上路没带着顾麟,顾家族里一个婶娘帮忙在安平侯府照料着,陈氏心里早惦记儿子惦记得不行,上回不知什么原因,顾长钧把老夫人留了下来,这回周莺又有了身孕,老夫人如此在意这个嫡孙子,想必一时半会不肯走的。
  这话是半是开玩笑半是提醒老夫人记着家里还有个孙子独自守着院子呢。
  顾老夫人果然想不到别的上去,登时又记起周莺的肚子了,“回头叫人提醒上前院,三四个月就显怀了,现在开始就得穿宽松的衣裳,那些束腰的衣裳裙子可不能穿了。二媳妇儿,你知道莺娘口味,自己也养过孩子,知道那些是忌讳,回头嘱咐莺娘,可不能乱动乱吃东西。”
  陈氏一叠声应了,领命出了来,脸色不大好看。
  她想去周莺屋里坐坐了,顺便提一提自己挂念孩子的事儿。
  周莺正在屋里瞧侍婢们整理柜子。
  春天到了,被褥床铺衣裳都换应季的,屋里的摆设也根据帘帐的颜色换几样,窗上玉海里随意扔了几簇绣球花,周莺转过脸来,陈氏看见她容色上自己不曾拥有的纯真安宁。
  自己幼时就没了娘亲,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几多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周莺喊了声:“二嫂。”
  把她让到屋里说话儿,隔着窗,顾长钧听见妻子低柔的声音,想缓缓再进去,免扰了谈话,可脚步根本不听使唤,门前侍婢掀了帘子,他便进去了。
  窗前一片光亮,地上映着窗格的影,陈氏听见外头行礼请安,忙不自在地站起来。
  她不知道,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缘何这么早就下了衙还不肯在外院停留这么快就回妻子的房里来。
  余光瞥见周莺脸上淡淡的笑她陡然明白了。
  他们喜欢和对方在一起,自打顾长钧进屋,眼光就没离开过周莺。
  陈氏讪讪笑道:“我就不多扰了,娘那边儿还得去看看。”
  顾长钧想到在窗外听到的话,默了会儿,缓声道:“过两天叫人备车,先送二嫂回京。”
  陈氏讶然:“那娘呢?我自个儿回去?”
  顾长钧道:“二哥这两个月也差不多该回京赴任了。二嫂这几个月在江宁,恐不紫京城的事,新任户部员外郎的人选出来了。叫顾长林。”
  陈氏目瞪口呆,半晌才笑出来:“您说真的?侯爷?我们长林能回京了?哎哟可太好了,侯爷从中奔走斡旋了吧?哎哟,我不知怎么说才好,谢谢,谢谢您。”
  夫妻两地分隔那么多年,终于能团聚了。
  一家三口终于能在一块儿过日子了!
  陈氏再三谢过,才告辞出去。
  周莺仰脸看见顾长钧站在光影下,侧脸映着金色的光晕,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
  这个不大看重亲情的人,如今变得越来越温暖了。
  三月十六,落云大婚,周莺给的嫁妆不薄。两个月后,汪鹤龄被点为惠县知县,带着落云前去任上,临行来瞧了周莺,自此一别很多年后才有机会再见。
  日子安安静静的过着,顾长钧查到了前几次陷害栽赃和刺杀他的幕后之人,剿清了那些人埋伏在江宁附近的几个据点。
  转眼到了九月,周莺的肚子很大了,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
  这些日子顾长钧又忙衙门的事,回来的越来越晚,就有人动了心思,先是和老夫人通了气,然后就带了个所谓娘家侄女儿来给老夫人相看。
  这边聊得火热,周莺那边片刻后就知道了是什么事儿。
  秋霞和如烟脸色都不好,听尹嬷嬷坐在炕上劝周莺:“侯爷这都几个月没人服侍了,老夫人不可能没想法,侯爷怕夫人您不快,自己固然不会开口,可您是为□□子的,您得想通这事儿,不过就是安个东西,替您把侯爷的心留着,再过三个月,小公子落了地,打发去庄子上也好,送去家庙也好,再不放在眼前就是。与其等老夫人引了那官家小姐进门,不如您安排您自己的人,一来老夫人和侯爷会觉着您懂事知礼,这人在自己手上也好掌握不是?”
  秋霞有点儿不爱听了:“嬷嬷这意思,是要摆个人在侯爷跟夫人跟前?人家俩人恩恩爱爱的,侯爷都没说什么呢,您们怎么这么急着给侯爷塞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9 22:09:05~2020-02-22 00:3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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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尹嬷嬷斥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这是为夫人好, 夫妻之间的事哪像你们想得那么简单。更何况侯爷是什么人物?怎可能就只夫人一个伺候着?你见哪家高门大户没有庶妻?如今是找人替夫人拢住侯爷的心罢了,夫人不主动,难道等老夫人安排下来?老夫人安排的人想处置容易吗?那不是打老夫人的脸?我教夫人主动赢取婆母和丈夫欢心, 难道错了?跟老夫人逆着来, 不考虑侯爷的情况, 才是对的?”
  秋霞给训得面红耳赤,一来有些话未婚的闺女不便出口, 二来也是担心对周莺不利。
  尹嬷嬷沉声道:“老奴也是为夫人做打算, 夫人跟前没有长辈, 遇事没人能拿个主意, 老太君就是想到这一层, 才会叫奴婢跟着夫人,自然, 老奴也只是职责在此,才多嘴劝几句,事情还得是夫人自己决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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