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想到,他还会这样哄人。
许愿委屈巴巴地眨眨眼,眼底划过一抹促狭。
“这么说,你是一只石头鱼么?”
“石头鱼也好,木鱼也好,总之,”沈郁手扶住许愿肩膀,把她微微拉开些,深情地凝视着她,“这只鱼,是独属于小愿望一个人的。”
许愿抬头看向沈郁的眼睛,温柔地捧住他的脸。
“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两人腻歪了会儿,许愿找了个理由回家——
快到和安雅约好的时间,沈郁需要趁这段时间梳洗休息一下。
莫名有点心慌。
许愿甩甩头,离开了沈郁家。
时钟指向下午两点。
安雅没来,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沈郁眉头一蹙,点了接听。
手机两头沉默许久。
最终,沈郁艰难地喊出那声陌生的称呼。
“爸。”
多年来,父子间的谈话加起来,也没有今日来得多。
沈郁的脸色由最初的不解,到最后直接成了煞白,嘴角弧度张狂而冷嘲。
分明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下午许乘月放学回家,看到早已在家的许愿,心情很好地问她。
“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我去机场接沈郁了。”
许愿忽略了中间那一大段插曲,直接说了结果。
许乘月换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转头看向许愿。
“晚饭在家吃么?”
许愿摇头。
许乘月轻轻扯了下唇角,她看不到自己的脸,不知道这样看起来是否算笑着的表情。
不过,也无关紧要。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目光并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五点。
许愿心里忖度着,安雅该说的应该都说完了吧,犹豫着走到沈郁家门口,轻轻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一阵,一直没人开门。
许愿奇怪地又按下好几次,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门内。
沈郁脱力一般地靠在门后,血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门把手,白皙的手虚虚握着空气,却不敢切实地放上去。
门铃响了很久后,忽然停止,沈郁以为一门之隔的小姑娘,已经离开了。
紧接着下一秒。
愈显空挡的客厅里,响起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快要刺穿耳膜。
目光落在手机上,沈郁没有动。
他知道是谁打来的。【公*众*号*小*甜*宠*文】
他不敢过去看一眼,生怕自己失去控制,接了电话。
毕竟,手机那头,是全世界唯一能让他失控的人。
……
“许愿,你起来分析一下受力。”
严肃的女声,回荡在安静过分的教室里。
底下同学正襟危坐,生怕下一个被提问的人是自己。
毕竟这可是灭绝师太的课呢。
“许愿。”
那明快的女声,分明沉了沉,带上了三分怒气。
景一诺瞥了眼还在发呆的同桌,急得快要冒火,拿笔戳了戳她胳膊,压低声音提醒。
“走什么神呢,叫你起来受力分析呢。”
许愿迷茫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向他,又看向讲台上。
令人闻风丧胆的物理灭绝师太,正用一种能够吃人的眼神,紧紧盯着她。
后知后觉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瞄了眼黑板上陌生的题,顿了几秒,正确说出答案。
“嗯,回答得不错,坐下吧,注意听讲。”
许愿沉默地坐下。
景一诺不动声色地给她摆了个牛逼的手势。
下课,景一诺忍不住问。
“你没事吧?怎么这几天有点精神恍惚似的?有人欺负你吗?说出来,姐夫帮你报仇!”
许愿垂着眼眸,仿佛没听见旁边的问话。
沈郁一直没有回学校,家里敲门没人开,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要不是前几天,他专门去把大橘接回家,她甚至就要以为他出事了。
“哎哎哎,”景一诺在她面前挥挥手,“我说,许愿同学,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啊?”
许愿恍神了下,缓缓摇头。
“没事。”
她没事,真的没事。
一如往常上课,吃饭,放学,回家。
最正常的高中生日常。
正常到不正常。
电梯停在十七楼。
许愿踏出电梯,不由得看向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手指握紧书包带子,艰难收回视线,转身回家。
半晌后,拎着一袋猫粮走出门,朝沈郁家里走。
大橘的猫粮落下了,她只是去还给他。
仅此而已。
她在心里这样给自己找借口。
摁了两下门铃,里面依旧没人开门。
虽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许愿还是忍不住生气了,掏出手机给沈郁发消息。
小愿望:【我在门口,五秒之内不开门,我就报警说你失踪了。】
发完消息,她在心里默默倒数五秒。
门依旧没开。
难道是……没有看到消息么?
许愿皱了皱眉,低头想要打电话过去试试,面前的门蓦地打开。
几天没见,门内的少年气色看起来很不好,本就白皙的皮肤仿佛镀上一层冷光,原本红润的嘴唇,颜色深沉而没光泽。
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颓态。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沈郁不动声色地把背在身后的左手,更加朝后藏了藏。
“什么事。”
他低低出声,声音没有半点起伏,态度很冷淡。
就好像在对陌生人。
许愿顿了顿,把手里的猫粮递给他。
“大橘的。”
空气里停顿一秒。
沈郁用扶住门的手,把猫粮接了过去。
许愿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问出心中疑惑。
“那天,安雅究竟给你说了什……”
门缓慢地打开,露出大半个玄关,以及客厅的一角——
清晰可见地面上有暗红的污迹。
是血迹。
许愿身形晃了晃,浑身血液一瞬间结冰,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原剧情中的一段描写。
“他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高高举起石头,一下一下狠狠砸在野狗身上。直到那只野狗趴在地上,再没了气息……”
这段时间,是她太松懈了。
自从知道沈郁就是小鱼儿,她对他几乎放下了所有的戒心,可面前血粼粼的画面,不得不让她回归现实——
沈郁是小鱼儿,可也是那个会虐杀小动物的性格颠倒无常的反派。
“大橘呢?”许愿问,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它走了。”沈郁眼波未动。
“走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他言语闪躲,许愿更是确定他心虚,气得浑身发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眼睛里忍不住落下泪珠。
某一刻,沈郁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刺痛了,然后表面上依旧平静如水。
“不用你管。”
“为什么!”许愿疯狂地捶打他的胸膛,氤氲在眼眶里的泪珠,一滴滴落下来,狠狠砸在地板上,“我以为你不会做了,为什么要这样!”
那看起来丝毫没有威胁力的粉拳暴击,却似一下下击打在沈郁心口上。
刀子一下下深划样的疼。
沈郁仿佛雕塑一般,任由她捶打着,直到她发泄完情绪,平静地把她从怀里推开,面无表情。
“以后不要再来了。”
许愿双手还僵硬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沈郁表情冷淡地与她对视。
“你真的很烦。”
“啪”的一声,门在面前无情地关闭。
许愿僵着身子站了许久。
面前的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许愿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那个残忍的臭鱼了。
家里学校,两点一线,一切似乎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如果忽略掉沈郁再也没有出现过的话。
“周六上午十点,也就是明天上午十点。”许泊舟强调,“小鱼的航班时间。”
许愿头也没抬地忙着手边的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知道了。”
“他这次回去,可能不会再回来……”
“哥哥!”许愿忽然抬头,出声打断他,“我有好多作业要写,你能不能去客厅里待会儿?”
许泊舟:“……”
没想到他竟然有被妹妹赶出门的时候……
许泊舟心里很受伤,忽然胳膊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拉住,轻轻摇了摇。
许愿撒娇道:“拜托啦,哥哥!”
“那好吧……”许泊舟一秒钟就被卸下来防线,伸手揉了揉妹妹头发,无奈转身朝门口走。
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愿愿。”
“嗯?”
“哥哥希望你能够活得幸福、快乐,没有遗憾和后悔。”
许愿脸上笑容僵了僵。
“我很幸福了,有爸妈,哥哥和乘月,我已经很幸福了。”
许泊舟叹气走出去,不忘把门从外面轻轻带上。
许愿强迫自己看书,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忽然不认识眼前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文字了。
心里闷闷的。
眼睛不自觉瞥向桌上的卡通闹钟,正好晚上十点。
距离沈郁离开,只剩十二个小时。
第54章 五年后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拨开云雾,许愿已经来到教室里。
今天是周六,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来上自习。
回到自己座位,目光落到前排魁梧宽厚的背影时,不由得一顿,随即又轻飘飘地挪开。
这个座位空了太久,如今换了个主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沈郁不会回来了呢?
大概就是从前几天,班主任把给他预留的座位,让别人坐过去时。
当时这件事,在班里引起不小轰动,大家都在说,班里的大明星要转学离开了。
当时她在做什么?
她选择了捂住自己的耳朵。
当一个掩耳盗铃的傻子。
好像听不见别人的议论,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不久后就会出现在这个教室里。
收回放出去的思绪,许愿埋头认真刷题,把自己沉浸在题海里。
心里似乎有一根无形的弦,绷得紧紧的;有一只无形的钟表,一分一秒精准掐算着时光的流逝。
再抬头时,目光落到讲台上方的有形的圆表上。
恰好,时针指向十。
心跳停顿一秒。
然后,无声地坠入看不见底的深处。
目光看向窗外。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到刺眼。
难得的好天气。
适合外出游玩。
也适合离人踏上一条崭新的人生轨迹。
一条没有她的人生轨迹。
白云之间,一架飞机缓慢地飞过。
像一只离开巢穴自立门户的雏鸟。
不知道,这只初展翅膀的雏鸟里,是否坐着一个身上弥漫淡淡药香,总是沉着脸看起来有点忧郁的男孩子。
名叫小鱼儿的男孩。
他们不再处于那个一张车票,就能够将两个人分开的时代。两个人如果想要相见,随时可以见到,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否想要见面。
然而,自五年前沈郁离开,许愿再也没有见过他。
就像一阵弥漫着罂*粟花香的风,从她的生命里,轻轻吹过来,又轻轻吹走,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刚才还是晴天白日,中午时,却忽然下起了大暴雨。
许愿徘徊在一楼的楼道里,隔着窗户看天上的乌云,不知是否沾染上水汽的缘故,眼角有点发酸。
“愿愿。”
许愿闻声转身,看到许乘月撑着伞,出现在雨幕里。
“你怎么来了?”
许愿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何时,竟如此沙哑起来。
许乘月恍若未闻她声音里的不对劲,朝她招招手。
“下雨了,我来接你回家。”
许愿走到伞下,头顶半透明的伞布倾斜过来大多半。
两人走在雨中,许乘月微微握紧手中伞柄。
“愿愿。”
“嗯?”
“我不会离开你。”
“我知道。”
“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