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不是人，那是机械。
在他昏迷时候，控制他身体的，怎么也不会是个人。
就好像，这具身体只是一个按照既定剧本走的怪物，而他，是一缕清醒的游魂。
他就像必须沿着这条规则行走的木偶，他没法追回妙妙，甚至连联系她也做不到。因为他发现，只有按照这条规则走，他才能避免陷入控制。
可是，他依然无法接受世界线为他安排的剧情。
绝大多数时候，他都陷入了沉睡。
有些时候，他庆幸妙妙离开了他，能够脱离这种可怕的控制。
有些时候，他宁愿这是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一醒来，妙妙回到他身边了，他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如同以前那般任性，随意伤她的心了。
更多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快要忘记妙妙了。
他强迫自己想起，想起他坚持活下来，唯一的温柔。
突然有一天，一个噩耗传来——
妙妙死了。
………………
那丝清明灵魂的信仰崩塌了。
陆容坚持着，利用这个世界的漏洞，在少许的清明下，查清了妙妙身死的真相，以及她离开这五年中，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结果令他最后一丝善良的理智被燃烧殆尽。
他的妙妙，在离开他之后，一步步在傅氏母女的暗中操作下，委顿到了尘埃里。
她找不到工作，处处碰壁；
她被很多人出言侮辱，被暗中使了无数袢子，最终沦落到了贫民窟。
…………
他那个智商跟妖怪一样的便宜儿子，给了她最重的一击。
那妖怪声称要给他妈报仇，将司空缈骗到了一栋大厦里，一帮歹徒辱了她清白，迫使她堕落为妓……
剩下的事情，犹如一道道血书残痕，一刀刀刻在他心中。
他原先想，他从小失母，与父亲关系不好，友人也只得寥寥数个。若是妙妙死了，这个世界与他也就没有意义了。
如今他的世界又有了一个残酷的意义——
复仇。
他开始了他缜密的计划，一边顺从规则，一边利用规则。
复仇开始的那一晚，他将引用自己手上的所有资源，将仇敌聚集到了一起。
那是傅灵灵儿子的生日宴。
一个饭厅之中。
爆炸发生的时候，他早已给了亡命之徒一笔钱，将所有人锁在饭厅里。
忍受着痛苦灼烧的时候，他笑着看这些人一个个在他面前无望挣扎，最终被烧成焦炭。
……………………
他是大笑着死去的，从未有过的快意。
然而一觉醒来，妙妙红着脸，睡在他身旁。
“昨晚，我们……”她有些羞涩地暗示。
他忍住一把抱住她的冲动，开始渐渐明白，这是一个轮回的开始。
接下来，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被困在无尽的轮回里，化身恶鬼，每一次杀进了所有人后自尽。
直到这个世界……他看到了希望。
……………………………………
…………
司空缈接到林菀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监察第一集的拍摄工作。
“妙妙，回来吃个饭吧。”林菀在电话那头言笑晏晏。
“好的，林姨。”司空缈虚与委蛇。
她如今穿着宽松的孕妇，孕相显露无疑，两个宝宝导致肚子比同月孕妇都要大。
她并没有说肚里孩子的父亲是谁，私底下也众说纷纭。
不过跟以前不同的是，每个人都很尊敬她，和她的选择。
大家都很喜欢宝宝，没有用异样的目光去看待司空缈，这令她十分舒适。
接到电话之后，司空缈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摄影棚。
那里陆云正在录制节目。
第79章 设计
第一期，陆云作为当家艺人，戏份很是吃重。
在明一导演的这幕戏中，陆云扮演了一名剑仙，肃然高冷，潇潇若松。
与他搭档的女演员，除了高灼星，还有一个三十余岁的三线女艺人。
是明一的爱将。
监视器前的明一发现司空缈来了，见了她的肚子，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他们之前商谈的时候，司空缈的肚子还是看不出来的，他只记得总制片人长得瘦瘦小小的，眼睛却又清又亮，十分有力量。
“我来找阿云的。”司空缈开门见山。
这句话刚落音，周围不少人不自觉地看了过来。
很快又撞似害怕地转过头去。
司空缈当然注意到了，她隐秘地勾了勾唇，她的目的就在于此。
如果梦里陆云的死，真的是情杀的话，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对方将自己作为目标了。
从陆云一个目标，转移到陆云和她两个目标，这样，她既有机会抓住潜在凶手，又能起到保护陆云的作用。
这是个冒着千万分危险的方法，可司空缈选择相信自己托付的那个人。
在这个方案的最初，司空缈便打电话给了陆容。
“陆容，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
“你的事，什么也不麻烦。”陆容那边有点吵，像是在开会。
很快，那边的声音消失了。
“别为了我，丢下一会议桌的人。”司空缈小声道。
“你知道，我对工作一向负责。”陆容低声。
司空缈这才放心下来，“阿容。”
她轻轻唤了一声。
这一声，令陆容心旌荡漾。
“我马上要说的事情，你不要过分追究缘由。”司空缈顿了顿。
“你说。”
“阿云，可能有危险。”司空缈斟酌了语气，“我怀疑，他惹了不该惹的人，你知道，有些人非常极端的。”
“你能替我调查两个人吗？”
陆容一听，便知是什么事了。
陆云的死期，按理说，就在这几天了。
无数个轮回里，他眼睁睁看着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
陆云是最凄惨的一个，一次又一次地死亡，每一次，都被一个疯狂的女人所杀。
“一个叫做杨婉如，一个叫做曾雨佳，我等一下发她们的基本资料给你。”司空缈害怕他不答应，忙不列颠地倒豆子。
“还有，你能不能派你的保镖保护我。”她吞了口口水。
陆容意识到不对，“妙妙，你要做什么？。”
“再过段时间，我想保护他，都做不到了。我想把藏在暗处的人，钓出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无比坚定，就好像，这个决定丝毫不会危及到她自己的安危一般。
“你疯了？”沉默了一下，陆容语气难得激动。
“你可能不能理解——”司空缈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再过段时间，她肚子再大行动不便了，那就真的没法保护陆云了。
而且，这项任务，她交给谁都不放心。
交给谁，都有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陆云的生命流逝。
不，她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陆云的死亡。她一向是个冒险主义者，哪怕用她来做饵，也要争取到陆云的一线生机。
“我理解，但你最重要。”电话那头的陆容抢白道，“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司空缈心有触动，似乎知道了他的回答，她才敢实施这项计划。
她可是有靠山的人，陆容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可我已经这样做了。”司空缈有些无赖。
“……”那人被她堵得没话说。
“我投降。”
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含存着一丝丝宠溺。
他叹息，“我投降。妙妙，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保证。”
因为，我已经付不起再次失去你的代价了。
当晚，司空缈在底下停车场见到了陆容，他倚靠在车门边，手里杵着那根玫瑰木手杖，很闲适地在那里等她。
司空缈小跑了过去，“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快回车里坐下。”
“没事。”陆容朝她温柔地笑了笑。
“你不把脚当脚了吗？”司空缈跺了跺脚，将他推进了车里去。
陆容果真被她推着上了车，他有点局促地挨着她坐下，车缓缓行驶，带着两人进入了一个度假山庄之内。
陆容将她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包间之中。
“这里面绝对安全。”他斟了一杯茶，递到司空缈面前。
司空缈依言喝了。
饮尽之时，陆容已经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通讯工具。”陆容点了点手机大小的全屏幕pad，“调查团队会将信息实时发到这里面。”
“这是保镖联系人，把联系方式存到手机里，设置成紧急通讯人。”陆容又向她推了一张名片过去。
“还有防身工具。”他指着桌上的几样小东西。
司空缈一眼望去，都是些没见过，但制作精巧的物品。
陆容拾起其中一根制作得跟口红差不多的棍状物，笑嘻嘻地道，“要是陆云不乖，你可以试试拿这个电他。”
“这个多少伏？”
陆容报了个数字。
司空缈闭眼啧了一声，“你可真是亲哥。”
“就是亲的才觉得，他是欠收拾。”陆容见司空缈那般活灵活现的表情，微微凑了过来。
“你放心，你要给他擦屁股，我也陪着你擦。”他看着她，他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光亮。
司空缈总觉得，陆容变了很多，看着有点陌生。
但他还是那个陆容，只是缺少了年少轻狂的任性，与不顾后果的莽撞。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司空缈被他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
“你好看。”陆容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哪里好看了……”司空缈有些自卑地垂下脑袋，她一垂下脑袋，就见到自己的肚子。
怀了孕的身体，即使注意控制，还是不可避免地发胖。
还生出了难看的妊娠纹。
“你就是好看……”陆容怎么也看不够，活生生的，会生气、会害羞、会嗔怒的，他想都不敢想的……司空缈。
“你别看我了，你用镜子揽镜自照吧，你才好看呢！”司空缈觉得他越来越耀眼了，耀眼到有点不敢看他。
纵然见过这样多的男明星，她还是认为，陆容是最好看的那个，连绝对顶流陆云在他面前都相形见绌。
司空缈的这副样子，陆容很想摸一摸她的脸庞。
她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只小松鼠一般可爱得紧。
可他，生生又将手摁了回去。
司空缈注意到了，注意到了他的拘束与克制。
这很不陆容。
一点不像之前那个骚里骚气的陆容。
“喂，陆容。”司空缈喊了一声。
“嗯？”陆容抬起头。
下一秒，他的视线下面，出现了一只撑地的手。
又细又白。
软软的嘴唇，一把亲在了他的脸颊。
陆容蓦然睁大了眼睛。
“谢谢你。”耳畔的女人笑着说。
一如当年的少女。
“你永远不用说谢的。”男人的耳根微微红了。
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害怕自己的妄动会导致悲剧再一次重演。
他以前，只有按照世界的规则走，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妙妙的干预，这个世界跟任何一个世界都不一样。
鲜活得，令陆容胆怯去靠近。
他发现，这个规则的打破者，是妙妙，而不是他。
只有妙妙觉醒，并去改变这个世界，规则才会拿她没办法。
这也是他允许妙妙“胡闹”的原因，他愿意站在她身后，成为她最大的靠山。
无论她做什么事，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她。
……………………
…………
司空缈还记得最后陆容的眼神，深深的，海一样的眼神。
司空缈撇开回忆，“阿云的录制，还有多久？”
“没有多久了，不如司空小姐在这里坐坐。”明一导演回答道。
司空缈点点头，真的在明一身边坐了下来。
“这次是群戏，阿云的戏份不会像先导片一样多。”明一继续解释。
司空缈当然懂，明一是个十分公平的导演，就算陆云再出名，也会给他的其他艺人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