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可儿弹完之后,站起身,拎着裙摆,对奶奶和父母盈盈施了一礼。
“奶奶,你觉得可儿弹得怎么样?”
老太太和蔼可亲地笑着,说道:“既然你让我评价,那我就有一说一,听得出来,你才刚刚入门,不过欲速则不达,尤其弹钢琴,这是艺术,是享受,应该要从容些。当然,你的努力是值得认可的。”
奶奶的话语很温和,但意思……却很尖锐。
说她有功利性,过于急于求成,反而弹不好。
听到奶奶说这样的话,温可儿脸色沉了沉,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但是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叶辛懿又向奶奶汇报了两姐妹的学习状况,温可儿立刻说自己之前参加了数学竞赛,还拿了全国亚军,现在也在准备荣光杯物理竞赛,准备冲全国冠军。
“我还是那句话,成长还是得一比一个脚印,不要急于求成。”
温可儿被堵回去,憋了一肚子闷气。
老太太望了望一直乖乖坐在边上沉默的温念念,说道:“念念最近倒是稳重了不少啊。”
母亲叶辛懿抚了抚温念念柔顺的头发,说道:“是啊,念念是长大了不少,最近也没有让我和他爸太操心了。”
温可儿咬了咬下唇,讪讪地望了温念念一眼,说道:“姐姐好像也是从小学琴哦,最近都没有听到姐姐练琴了,今天好不容易奶奶过来,姐姐也弹一首吧,我也好向姐姐学习呀!”
温念念当然知道,温可儿这会儿把她拉出来,完全是想让她出丑。
谁不知道温大小姐虽然学过琴,但是奈何脑子愚笨,根本学不会,连五线谱都看不懂。
温可儿在奶奶这里没能讨到好,反而被教训了一通,心里愤懑不平,所以想拉温念念当个垫背的,不至于太狼狈。
叶辛懿担忧地说:“念念的钢琴……弹得不太好,只怕会让大家见笑呢。”
“没关系的妈妈。”温可儿笑着说:“在场又没有外人,奶奶也不会笑话姐姐的。”
叶辛懿转头望向温念念,问道:“念念,你……”
温念念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可以啊。”
她可不是人们刻板印象里的理科生,除了做实验泡研究室就什么都不会。
她从小学艺,十项全能,上能穿小礼服参加哈佛的各种晚会和音乐会弹钢琴,下能去公园天桥下跟老爷老太拉二胡吹唢呐。
雅俗共赏。
温可儿立刻鼓掌,拉着温念念的手,让她坐到了钢琴前。
念念知道,温可儿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她丢脸了。
家里的仆人都更喜欢温可儿,她们看好戏一般地看着温念念,等着看她的好戏,甚至还有人悄悄地捂住了耳朵。
不过念念也理解这些人,谁让原主过去这么不争气呢。
温可儿能够这样轻车熟路地就把温念念给套进圈里,说明在过去,这样的事情肯定没有少发生。
这一次,恐怕不能让她如愿了。
温念念坐到洁白的钢琴前,随手起了一段旋律,开始弹奏萧邦的《降e大调夜曲》。
她的杏色贴身线衫将身段勾勒得分外窈窕,腰肢纤细,指尖在黑白琴键上快速地弹奏着,优美的旋律随着她跃动的指尖倾泻而出,整首曲子无论是技艺还是难度,跟之前温可儿所弹奏的,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温可儿在整个钢琴学习的过程中,只着重练习了那一首曲子,她学钢琴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在人前表演。
但是她练的是入门曲谱里的曲子,这些曲子都是经由改编之后,更加简化的曲谱,而她又很少接触别的曲子,因此调子显得无比单调。
而温念念弹奏的是原版的萧邦的曲子,拥有复杂的重奏。
因此,两个人的演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高下立见。
就连温可儿这种半吊子的初学者,都能明显听出差异,更遑论旁人。
叶辛懿难以置信地望着温念念,简直不能相信,这还是她过去那个不学无术的蠢女儿吗?
不仅是叶辛懿,周围仆人们也都惊呆了,她们过去也都听过大小姐弹钢琴,哪一次不是耳朵与精神的双重摧残,她弹琴水平简直烂爆表!
怎么这一次...
即便她们不懂音乐,也能听得出来,这水平,完完全全是托马斯360度跳跃旋转吊打温可儿啊!
温可儿已经彻底呆住了。
洁白的钢琴前,那个连琴谱都不用看、全身心地沉浸在优美旋律的女孩子,与过去的温念念,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温念念的琴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
温可儿本来是想借此机会,让温念念丢脸下不来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真正下不来台的人,反而是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过去屡试不爽并且总是成功的招数,现在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不仅没有用,而且还会加成反弹。
温念念就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温可儿咬紧了下唇,唇肉都被咬得发白了,又羞又愤,丢脸至极。
温念念演奏结束,奶奶率先鼓了掌,望着温念念,欣赏地说:“念念的进步令人惊叹啊!”
叶辛懿也赶紧跟着鼓掌:“可不是啊,我简直都不认识了,这还是我的女儿吗!”
温念念笑了笑:“妈妈,我当然是您的女儿呀!”
“你这琴...是怎么练的啊!怎么会弹得这样好!”
温念念谦虚地说:“可能,就是忽然开窍了吧。”
“真是太好了!”叶辛懿开心得眼睛都要红了:“妈妈真为你感到开心。”
念念知道,母亲是真的疼爱自己。哪怕她过去真的很蠢,总是做令父母失望的事情,母亲对她也从来没有冷淡过,毕竟血浓于水。
奶奶望着温念念,眼底透出某种复杂的意味,对叶辛懿说了这样一句——
“念念如果一直保持这样优秀,将来...可堪重托啊。”
叶辛懿忽然有些受宠若惊,这句话的分量,极重啊!
要知道,温氏家大业大,丈夫温庭轩的兄弟姊妹众多,家族旁系枝叶繁茂,能够被奶奶看重,是极大的殊荣。
不仅叶辛懿,连温可儿都听出了奶奶的意思,脸色有些低沉,手使劲儿地搅动着裙摆。
夜深了,奶奶走出别墅,所有人的迎了出来,温可儿还心有不甘,一直走在最前面,百般殷勤地想要搀扶着她,送她上车。
不过,奶奶不动声色地抽离了她的手,漫不经心地喃道:“人最重要的品性,就是能拎得清自己,有梦想可以去追求,但是不要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她将手放在了温念念的手上,由她扶着,上车离开。
温可儿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灵魂像是被剥离了一般,愣愣地站在路边,眼睁睁看着轿车驶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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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冷清
早上,温念念刚来教室,看到季驰一个人,满脸通红地站在女厕所门口,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周围不少路过的女同学,看着他,指指点点,低声龃龉。
季驰站在门口,全身颤抖着,死死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办,脸色胀得通红。
温念念走进人堆里,询问情况,有女孩们告诉她:“高杰他们几个,说学委总是喜欢跟女孩子讲话,所以把他的课本笔记本扔进女厕所了,谁都不能帮他,让他自己去女厕所捡呢。”
温念念抬眼望去,果不其然,以班上的“小霸王”高杰为首,几个男孩倚在墙边,看着季驰,笑得前合后仰:“去啊,你不是挺喜欢跟女孩子玩的吗,怎么不敢进女厕所啊。”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家伙,死娘炮。”
“真特么恶心啊。”
季驰用手捂着耳朵,紧紧闭上眼睛,不想听他们说的话,但是他也没有勇气反抗。
温念念知道,季驰性格比较柔弱,甚至可以说用懦弱来形容,这也导致他在男生堆里不怎么受欢迎,女孩表现得没那么明显,偶尔还会和他说两句话。
男生们因此更加讨厌他了,经常背地里给他取绰号,叫他“死娘炮”。
周围有好心的女孩想要替他捡起书包,可是又迫于高杰的威慑,不敢帮他捡。
高杰这家伙可不是好惹的,他是学校体育部的,一身腱子肉,仗着自己能打,在学校里惹事生非,作威作福欺负同学,身边纠集了一帮不学无术的男孩,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温念念毫不犹豫走进了女厕所。
季驰的书包被扔在女厕所的瓷砖地上,书本也散落了一地。
她蹲下身,将他的书包收拾好,带了出来,走到季驰身边,说道:“检察一下,看有没有遗失。”
季驰揉揉微红的鼻子,感激地看了温念念一眼。
这下子,高杰一帮人就恼了,走过来围着温念念,嚷嚷道:“行啊,够脾气,温家大小姐是要英雄救美啊。”
温念念转过身,冷冷地望着他们:“离我远点。”
几个男孩似乎有点被她眼神中那股冷冽的气场给震慑住,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
温家大小姐不是一贯又蠢又废吗,平时在学校里也跟个小兔子似的,一句话都不敢多吭。
这时候她的气场变得强势又坚定,和过去的她…判若两人。
季驰站在温念念的身后,谨慎而又防备地盯着那帮人。
高杰被温念念的眼神盯得心头发毛,撸起袖子走过来,不耐烦地说:“你看什么看!别以为老子不揍女人,识相的就给老子滚远点!”
“高杰,恃强凌弱很爽吗?揍我,或者欺负季驰,你觉得很光荣?能让周围人对你拍手叫好?”温念念冷冷说:“都不能吧,你证明不了自己的强大,只能证明自己的愚蠢和懦弱。”
平时总被高杰欺负的同学,也被温念念这番话调动起了愤慨的情绪,纷纷开始低声交头接耳,指责高杰。
高杰被问得有些懵逼,哑口无言,望望周围的同学,越发无地自容,恼羞成怒,挥起拳头朝温念念走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挡在了温念念前面,猛地按住了高杰的拳头,将他推开。
高杰一时间重心不稳,险些摔跤,幸好周围人扶住了他。
温念念抬头,望见了江屿那冷清的背影。
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真的是江屿!
不只是温念念,连周围的同学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从来不管闲事的江屿,怎么会插手这样的事情?
而且还是...帮温念念!
他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温念念吗?
高杰不甘心,还想让身边的哥们一起上,教训教训江屿。
他身边这帮狐朋狗友,当然不够胆子过来,开玩笑,江屿是什么人啊,江氏集团的小公子,谁敢动这位爷半根汗毛,怕是不想在南城混下去了。
高杰见周围人畏畏缩缩不肯上前,他索性自己上前,想要推开江屿。
却没想到江屿的力气极大,按住了他的肩膀,看似轻松地一扔,竟然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高杰的背部重重地磕在了墙边,因为吃痛,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
“你...你干什么多管闲事!”
江屿看着高杰,冷冷地说:“她是我的人。”
温念念:哈?
此言一出,周围同学都惊呆了,尤其是女孩子们,捂着嘴就差尖叫了!
高杰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什么你的人?”
江屿淡淡地说:“她是我组里的人,季驰也是,所以,你们不能碰,记住这句话。”
温念念:……
所以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讲完啊!
季驰都快感动哭了,没有想到江屿这么讲义气,因为是同一组的组员,就这样帮他。
高杰吃了闷亏,有些愤愤不平,但是他知道自己惹不起江屿,只能讪讪地离开了。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江屿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教室里,温念念帮季驰整理了书包,对他说:“以后他们欺负你,你一定要还手,这帮家伙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是退缩,他们越是嚣张。”
季驰感动地看着温念念:“你以前被人欺负的时候,不也一声不吭吗?”
他一开始跟温念念当朋友,也是因为温念念过去被人欺负过,也是性子软弱不吭声,他觉得她应该不会嫌弃自己。
“以后,咱们不会被欺负了。”季驰看了眼站在边上的江屿,嘴角一咧,露出笑意:“有江组长在,咱们都不会被欺负了。”
温念念望向江屿,他倚在研究室的白桌前,抱着手,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露出一节白皙漂亮的小臂。
他视线平视窗外碧绿的梧桐叶子,表情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