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明月:……
这和尚好毒的一张嘴。
澹台明月轻笑了一声,“我心悦宁姑娘,听闻她近日来有些不好,所以带来了逍遥宫秘制的养生丹药,想为宁姑娘尽些心力。”他生的好看,当他说自己“心悦”某人的时候,那双眸子又极其真诚,好像天下万物在他眼里也抵不过你一笑一般。
无音依旧是不让开,“施主此言差矣,天下还有比新月宗的养神丹更好的丹药吗?”
澹台明月:……
这和尚的嘴为什么这么毒?
然而他又实在不是那种会半途放弃的人,“这只是我的一片心意,佛子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呢?你我二人年龄相近,修为也近似,既然佛子能受温老祖所托护卫宁姑娘,那为何我不行呢?”
无音……
无音不说话了,他只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兀自念起了《楞严经》。
他就横在那,仿佛一座石头佛像,不肯有半点挪移。
在新月宗的地盘动手是对温老祖的大不敬,不管是无音还是澹台明月,都明白这个道理,佛子不愿和澹台明月多话,由他说什么,只当是没听见一般,澹台明月原本想好言相劝,劝这不知好歹的和尚先让开,让他见到温宁再说,谁知道他一点人情不通。
澹台明月是逍遥第一宫南宫重的关门弟子,自小就是那种所谓“宗门之光”的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即使脾气再好,也难免有些烦躁,不由得仔细端详了无音一番,冷笑道,“不知道佛子挡着我,是因为受老祖所托,不辱使命,还是别有所想?”
他顿了顿,又口不择言道,“是了,你日日同宁姑娘出双入对,他人都道你是得道高僧,心无凡思,自然看着你和宁姑娘待在一块放心的很,我却懂——”
“无音,你是佛修,却也是男人,宁姑娘这般的妙人儿,但凡有眼有鼻有心的男人,岂有不向往之的?”
无音依旧是不理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经。
到是里头传出来一声娇叱,“你瞎说八道些什么?!”温宁打开门,挽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头发上滴下来的水打湿了衣襟和后背,小姑娘怒目圆睁,伸出手指着澹台明月,“我三番五次让着你,你到是蹬鼻子上脸了!不要脸,家里有如花似玉的未婚妻,还尽在外头拈花惹草,你说你心悦我,你不过是爱我的皮囊,你知道我什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知道我最讨厌什么?知道我最想做什么?知道我平日里最爱做什么?!你一点也不知道,还敢在这信口开河,污蔑佛子,你、你、你,”小姑娘气结,“你不要脸,你,你下流,无耻!”
小姑娘骂人跟连珠炮一样,只骂得澹台明月一张俊脸一阵红一阵青,末了又是一阵白,只见温宁又打开门进去,端着一盆水出来,泼在地上,差点溅了澹台明月一脚,“你走,你快点走,别脏了我的地!信口开河,一点脸也不要!”说完伸手抓住无音的手腕,竟是把人也一起带进了小茅屋里,再“砰”一下关门落锁,把澹台明月锁在里外面。
澹台明月被她这般一通臭骂,只是有些发怔,像是陷入了思考一般,转身挪着步子走出了小茅屋的前庭,渐渐走远了。
温宁趴在窗户边上,偷偷地看了一眼,“可算是走了,脸大得他。”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扭头,看到无音站在门边,袖子上湿了一片,她抓无音袖子的时候手是湿的,带着的水珠沾湿了无音的僧袍。
“佛子,他那般污蔑你,你怎么都不还嘴。”她躲在门边上听了一会,本以为澹台明月说不过佛子就会走,谁知道他居然恼羞成怒,信口开河的污蔑起了无音,小姑娘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佛子是你能说的吗?这个有未婚妻还在外面撩骚的渣男,不要脸,有什么资格说佛子?
佛子在外护卫防的就是你这种不要脸的狼!
“不必在意。”无音抬眸微笑,双手合十行礼,“多谢温檀越出言相助。”
“那么晚了,佛子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温宁笑道,“你才是最需要休息的人呢。”
无音点头,十分乖顺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又背身关上了门。
身后的小茅屋里,照明用的彩陶灯灭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无音抬头,正看见灵药峰之上灿烂的星河蜿蜒。
——你可知道我爱吃什么?
只要是好吃的,檀越什么都爱吃。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檀越讨厌滥杀无辜,无耻宵小。
——知道我最想做什么?
檀越最想和师父师兄他们一样出去游历,先编一本属于自己的草药图谱。在靠后一些,是在岚城开一个自己的医馆,收些徒弟。
——知道我平日里最爱做什么?!
檀越最爱偷懒。
——你知道我什么?
无音把手放在左手的袖子上,指尖摸到了一点点濡湿的痕迹,带着淡淡的茉莉花清香。
……小僧,什么都不知道。
待到百足回到灵药峰的时候,恰好看见无音站在小茅屋前面,百足对无音颇有好感,于是便上千问道,“佛子为何在这?”
无音抬眸,将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无音向来有一说一,该说的不瞒半点。
百足:……
你逍遥宫疯了吧,有未婚妻的弟子还敢大晚上在我新月宗乱跑,还跑到我师妹闺房来了?
“多谢佛子相护,我这个师妹让你操心了。”百足连忙谢道。
“是无音让温檀越操心了。”无音行礼,“百足前辈已经回到灵药峰,那么无音便告辞了。”这般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回到了他暂住的藏书阁。
像是不肯放过他一般,澹台明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也是个男人,宁姑娘这般的妙人儿,但凡有眼有鼻有心的男人,岂有不向往之的?”
无音皱眉,稳住心神。
他上次这般还是因为欢情蛊发作,想要小姑娘,才如此狼狈。
半晌,他才像是回答这个质问一般,轻声道,“温檀越高义良善,有无垢行,无音……心向往之。”
“如鱼向水。”
“如雀向林。”
“如云向风。”
“如僧……向佛。”
“绝无凡俗之思,龌龊之念。”
“佛祖若知,”他双手合十,闭眼抬头,“且恕弟子无音……嗔怒之罪。”
作者有话要说:小姑娘:再说一遍!佛修不算男人!
佛子:……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无奈jpg)】
第45章
温侠的出窍境庆贺大典可以说是非常的隆重。
前来恭贺的宗门之首和最亲近的内门弟子坐在大殿之前,温侠座下是十个亲传弟子,温宁坐在最末端。其余宗门的随行弟子则被安排在了天上的十二金莲画舫之上,这是“花市”的幕后老板昙老祖的手笔基本上大家都看得出来,昙老祖和温老祖是多年至交好友这件事,终于也得到了证实。
毕竟十二金莲画舫昙老祖可是不是谁都借的。
温宁原本以为他们也会坐在金莲画舫之上,可以尽情的贪嘴,但是没有想到温侠居然把弟子们的座位安排在了边上,为了配合师父装逼,她只好瞪着面前这些珍馐玉馔,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酒过三巡,温侠拿起几案的粉彩酒盏,“近日以来,我新月宗收到了诸多来自众位宗主的贺喜笺,温侠在此饮尽此杯,谢诸位关切之心。”她捧起酒,一饮而尽,“然而同这些贺喜笺一同送达我新月宗的,还有大把大把的胭脂笺。”温侠站了起来,走到了大殿广场正中央,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颗小小的珠子,这个珠子晶莹五色,温宁看了一眼就有些头晕。
有识货的立刻出声:“问心锁?”
温宁顺着这个声音望去,却发现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修真界里,很少能看见做老人态的修士,若是一个修士显出老人态,那就是他已经快要走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境界的寿元尽头了。
“是珠阙门的门主,问木。”她边上的素问小声解释道,“他依附于逍遥宫,本来也没得到请帖,不知道为什么得了逍遥宫的附帖。”
“也差不多吧。”温侠道,伸手将手上的珠子往天上一抛,那珠子在天空中转了三圈,径直落到了一座小山峰上,“我知道诸位操心我家弟子们的姻缘,我这个做师父的,也不好一言不发,我温侠不惯那些弯弯绕绕,就许我在此开门见山吧。”
“我新月宗不是不讲道理的宗门,只是若是有人欲求我新月宗弟子为道侣,就要先过我这道问情锁。”
“若是你能过的了问情锁这关,切我的弟子同意,我温侠必然绝无多话。”
众人悚然。
“师父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道具啊?”温宁凑到素问边上,“这问情锁又是什么?”
“诶,师妹你可不用烦了,这些人,没一个敢过问情锁的。”
“???”温宁侧头。
“这问情锁乃是至宝,里头犹如一个小仙境,据说人一旦进去,开头就给你九九八十一问,一问一难,尝尽海枯石烂,依旧不变初心之人,方才能从境界中脱出,一般人进去,不是脱层皮,就是境界暴跌,灵府动摇,能全须全尾出来的,就没几个。”
温宁:……
听着,好可怕哦。
应该,不会有哪个铁憨憨愿意过的吧?
“但是,如果……嗯,打个比方,如果我喜欢他,想和他结为道侣呢?他也要过?”温宁又问。
素问叹了口气,伸手掐了一下温宁的脸蛋,“傻丫头,一个人若是爱你,却连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敢,那他有什么资格求娶你?”
“……”温宁思忖片刻,“我觉得,还是太严苛了点……”
“不过你也安心,这个就是师父拿来吓退那些不知好歹,满脑子妄想的臭小子的,你还小呢,想什么道侣。”素问摇头,“还是说我这师妹,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先学会恨嫁了?”
温宁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温侠收回手,满意的看了一圈众多宗门之主的表情,“此次大典还有一件喜事,”她伸出手来,手心向上指着坐在一边正打算往储物袋里偷偷装美食的广济,后者猛地一抖,又假装坐好——没办法,要给师父面子的,“我的弟子广济,在回宗门前两月,成功突破元婴境,进阶为分神境了。”
温宁抬头,小嘴微张,眼里满是欣喜,头一个鼓起掌来,“广济师兄!真的吗?你都不告诉我!”
广济摸了摸后脑勺,“我忘了嘛。”
“这都能忘,师兄你糊涂。”
座下诸宗主都是沉默。
这些年,新月宗到底有多奇葩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一个个筑基进阶金丹都这么顺遂也就罢了,甚至金丹进阶元婴也顺遂他们也不计较了,为什么元婴进阶分神,分神进阶化神,甚至出窍都跟放个屁似的?!难道医修有天道加成不成?!
了凡坐在下方,无音作为慈济寺的亲传弟子,坐在了凡的边上,他们慈济寺因为是出家人,所以知味殿的掌勺们特地把他们的素斋和其他人分开了,别人面前是酒,了凡和无音面前是茶。
边上摆着一叠素茶点,这茶点玲珑可爱,看不出材料来,白白粉粉做成朵木芙蓉的模样,煞是可爱,别人的案几上绝无此物,无音想了想,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帕,伸手拿了两个包在帕子里。
了凡:……
他这个师侄怎么回事?在新月宗住了一段时日,别的没学会,贪嘴到是学会了?
只见无音包好芙蓉茶糕,又把包着点心手帕塞进了乾坤袖里,了凡咳嗽了两声,“你师父闭关,不得出,才让我来,你这是……干什么?别被人看见了,以为我慈济寺少这一口茶点。”
“师叔放心,没人看见。”无音浅笑,他这么笑的时候又显得有些俏皮,没有丝毫他人想象中的高僧木讷,持重的感觉。
众人又起来恭喜广济,对他敬酒,弄得广济几乎都要以为是师父不堪其扰,把他推出来挡酒了——事实上,其实也差不多。
广济被几个师兄师姐拉着劝酒,温侠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了颗花生米出来,丢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