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没来过——舒远
舒远  发于:2019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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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鲁要了碗豆花干坐,吃不下。
  隐约听见远处有训练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喊着口号,声音整齐洪亮。她抬头四周望了望,才发现隔了一条街的背后就是消防大队。
  此时队里十几个人正在百米负重跑。
  每一个人身上扛着八十斤的重物,一边跑一边喊着:“一,二,三,四。”那声音辽阔的能冲破天去。
  站在训练场中心的中年男人,表情严肃,嘴里含着口哨,道:“再快点,再快点,杨初明你没有吃早饭吗?!”
  身后一声轻笑,中年男人收势回头。
  江措穿着军绿色短袖,手抄裤兜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摸了根烟扔过去,中年男人接住,盯着他看。
  “今天休假,怎么还过来?”
  江措无所谓道:“闲着。”
  中年男人叫程勇,是市里武警部队里调过来的,四十来岁,干了几十年消防员,现在手里管着他们这一堆兵,天天训练,看着严厉,也是个心肠软的人。
  “闲着才有时间多考虑考虑个人问题,我看人家那个张记者就挺好的,你别总吊着啊,三十的人了。”
  江措叼着烟笑道:“一个人习惯了。”
  前边负重跑的一堆男人看过来,统一对江措摇手,喊着:“队长早。”脸上的表情却都是不修边幅的样子,一肚子坏水,接着又听着一道整齐的喊声,“一起跑。”
  江措抬眼,勾了勾嘴角。
  “你看看这群小子,你一来都成什么样了。”程勇笑道,随即皱眉,“你也少抽点烟。”
  江措垂眼又抬:“这么多年了戒不掉。”
  “我看你是没心思戒。”程勇摇头道,“你有多克制我能不知道么,队里没事找张记者去,要不我给你约出来?”
  江措吊着眼角道:“别玩我啊老大。”
  张丹是他以前一个同事的妹妹,后来牺牲了,拜托他照顾着点。女孩子长得挺乖,有那么一瞬间的侧脸很像她。追着他跑了挺长时间了,江措明确表示过不谈儿女情长,可这姑娘誓不罢休,顾念兄弟情谊,他偶尔也会应一次。
  “你就耽搁着吧。”程勇哼了一声。
  江措笑笑,没说话。
  “昨天电视台给办公室打电话说要给你们做专访。”程勇想起来这茬,又道,“我拒绝了,要做也是小张过来,别人我可不领情啊。”
  江措原本没在意,眸子却忽然闪过一道光。
  “听声音不是本地人。”程勇说,“我琢磨着这个记者还会打电话过来,说不准跑消防队门口堵,记者都不好打发,你这几天留意着点。”
  江措嗯了声:“知道。”
  他想起昨晚站在消防队门口那个纤瘦的身影,试探的往里张望。她怎么会做记者,不是学的音乐么。
  程勇拍了江措肩膀一下,问:“想什么呢?”
  江措:“女人。”
  “你这小子。”程勇笑嗔。
  江措捏了烟道:“我去检查装备。”
  说完朝着消防车走去。
  听见身后那一堆男人哀嚎的声音,回响在这宽阔的训练场上,随即传来程勇的粗犷一喊:“负重深蹲一百个,立刻执行。”
  江措已经走到车前,将烟头扔进垃圾桶。
  转身走进放装备的房间换了消防服出来,没有穿外套,只穿了裤子,黑色短袖捅在裤子里,裤脚塞进消防靴,已经做好随时准备出发的准备。
  他站在消防车前,低头查看水带和器械。
  训练中场休息,大家伙四散开,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有的靠在墙上,几个人一堆聊着闲天。
  江措回头看了一眼,将手放在离合器上。
  六子不知道从哪儿猫过来,扔给他一瓶水。江措猝不及防,抬手接住,背靠着消防车,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手背抹了下嘴。
  “大好的日子回来干吗呀队长?”六子问,“落单了?”
  江措拧好瓶盖,将剩下的半瓶水扔还过去,大会抱在怀里笑道:“被我说中了?寂寞难耐没人理?”
  江措附身继续检查,头也没回道:“再说抽你。”
  “这可不是我说的,小五大会他们说的。”六子嘿嘿一笑,“昨天见着个漂亮姑娘,你眼睛都直了,说是比张记者好看。”
  江措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拿过抹布擦车。
  “真没想到队长你资源不少啊,怎么就没人给我介绍一个呢?”大会边说边叹气,对着消防车的后视镜观赏自己的脸,“长得也不寒碜呐。”
  江措偏头,轻笑了一声。
  裤兜里手机募得响起来,江措拿着抹布往六子身上一扔,下巴朝着消防车偏了一下,走向车前方,一只手搭在柱子上,一只手摁了接听。
  张晓丹说话声小小的:“这么早没打扰你吧?”
  江措抬头看了眼天,灰蒙蒙的,云都往一处挤,被风一吹又散开。六子从身后蹭过来偷听,被他一把拧住胳膊将手反剪,左脸贴上柱子。
  六子疼的大喊:“我错了队长,错了错了。”
  张晓丹在那边听到动静,忙问:“怎么了?”
  江措松开手,拍了一下六子的头,走向一边,道:“没事。”
  “哦。”张晓丹停了一会儿问,“你在队里么?”
  江措:“嗯。”
  “那你忙,我不打扰你了。”
  江措:“嗯。”
  挂了电话,他点了支烟。六子又从身后猫过来,这次变机灵了,绕了一大圈躲在柱子上看他。
  “张记者吧?”
  江措抬眼。
  “哥你不要我追了啊。”
  江措嗤笑。
  六子正要说话,头顶柱子高处忽然警铃大作,声音急促。
  江措目光倏地一缩。
  训练场的气氛忽然急骤起来,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此时大家的本能反应都是一个方向往装备室跑,步子快速杂乱,又一致有序。
  广播也同时喊起来:“惠民街道东街一厂房起火,原因不明,不排除爆炸危险。”
  程勇虽说年纪已过四十,可是动作起来比年轻消防员还要利索两秒,率先到达指挥车,在看到已经穿好装备要上车的江措,拦了他一下道:“你今天不值班,算了。”
  江措拉了拉衣领,目光坚定道:“老大,你知道我性子。”
  程勇没再阻拦,直接上了指挥车。大队值班人员十二人,短短十秒就搞定装备,开车出发。
  红色的消防车行驶在清晨的街道上,尤为显眼。
 
 
第8章 
  徐鲁在小吃摊坐了有半个钟头,听着消防队那齐齐的操练口号,神色恍惚了好一会儿。她抬头去看那个方向,心里骤然发紧。
  他都不爱她了,她干吗还要这样子。
  徐鲁揉了揉有些发烫的额头,正要起身看见对面又来了两个中年男人。起初她并没有注意,可男人之间的谈话让她断了现在就走的念头。

  她又和老板要了一碗豆花。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看见她跟前那一碗还剩有大半,不禁问道:“姑娘,你这还没吃完呢?”
  徐鲁淡定嗯了一声:“那还有什么吃的?”
  “都卖差不多了,就剩馒头了要不要?”
  徐鲁:“一个。”
  老板娘将馒头放在盘子里给她递过来,徐鲁接过道了声谢,拾起馒头并不打算吃的样子,一边剥皮儿一边侧耳对着那两个中年男人。
  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先开口:“你说他们家哪儿弄那么多钱,上个月还说手头紧,转头就能买个面粉厂出来?”
  “她男人整天待矿里能挣个屁钱。”另一个道。
  “那你说她家前哪来的,抢银行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准偷男人,相好给的钱,她一个女的能开个面粉厂?她男人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吧?指不定被给弄死在哪儿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络腮胡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两个男人吃饭快,几分钟就解决掉,转头走人。
  徐鲁在他们走后坐直了,她的重点集中在一个字上:矿。记者的敏感不是空穴来风,她突然觉得这是一条线索。
  一个月前打给报社的那通匿名电话是她接的,确实说的是矿上死人了,可派去的记者查访,结果是矿上只是震了一下,无人伤亡。
  上面匆匆就结了案子,徐鲁不能不怀疑。
  她一脸没事找话的样子,漫不经心的问老板娘:“大姐,刚才那俩人说什么呢?什么面粉厂?”
  现在没其他客人,老板娘闲着坐在桌子跟前,听到她问这个,面色紧了一下,便道:“臭男人的话可不能信,别听他们胡说。那个女的苦着呢,带个六七岁的男娃,肚子里还有一个,男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徐鲁接着问:“没去找吗?”
  “一个女人还养着一大家子哪儿找去,之前她男人在矿上干活,挣不了几个钱。”老板娘皱着眉头道,“我也纳闷呢,开个面粉厂钱不少嘞。”
  徐鲁沉默片刻,面色凝重。
  老板娘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又道:“看见那个路口没,旁边就她家面粉厂,正盖着那家,地段是真不错,有钱。”
  徐鲁顺势看过去,路口正对面是一家鞋店,左边开着一扇铁栏门,像是一个厂房。紧挨着就是那家面粉厂,还处于施工期,墙边搭着施工的脚手架,屋顶拉着一大块黑□□布挡着阳光,门口摆满了沙子和砖块,都快占据了大半条路,只能小心翼翼的过去一辆自行车。
  她结了帐,起身走了过去。
  徐鲁没有直接去那家面粉厂,而是拐进了隔着一个厂房的鞋店。老板像是刚开门,正弯着腰拆开地上的鞋盒,一件一件把鞋往柜架上摆放。
  听见声音,没回头道:“还没营业呢。”
  徐鲁刚踏进门槛,停住了脚。
  “什么时候营业?”她问。
  “九点。”
  徐鲁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也没急着要走,反倒是站定在那儿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家店铺。
  “那您起这么早啊?”
  老板六十来岁,穿着一件碎花短袖,腰上还系着一个黑色小包,应该是收钱用的。此刻停下动作,抬起腰板站起来看她:“你要买鞋?自己看。”
  徐鲁还真有模有样看起来。
  都是几年前的旧款,二三十块钱的帆布鞋,样式也花哨,比十年前的江城还落后不止一点。
  她一边看些一边找话题问:“老板,隔壁开什么铺子啊?”
  “面粉厂。”老板说着唉了一声,抱怨道,“弄得这几天我生意都不好。”
  门口的沙子石灰一大堆,挡了通行道路,都没人过来,施工起来也是噪音不断,吵得人难捱,确实影响生意。
  徐鲁拿了一双鞋子,一只脚往里塞,问:“听说老板是个女人,挺厉害的,在这地段开面粉厂挺挣钱的吧?”
  老板冷哼道:“谁知道那钱咋来的。”
  说完瞥了她一眼说你先看着,然后进了里头,不知道是不是拿货去了。看样子知道的不多,徐鲁放了鞋走了出来。
  经过厂房的时候,她抬头往里看了一眼,总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一时也没注意,便到了面粉厂门口。
  这是个十字路口,通行四方的重要地段。
  门口被那些建筑材料堆得满满当当,地上还有和石灰的泥水。徐鲁沿着外围绕了好一圈才过去,目光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路牌。两米高的棍子上挂了一个手写的牌子:惠民路。
  徐鲁望了厂里一眼,好像没人在。
  里面是一个大大的几百平米的空间,墙角都堆满了物料,屋顶盖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幕墙。四周空空荡荡,柱子才刚架起来,地面有很多灰尘,风一吹就扑在人脸上,中间柱子边上还摆满了很多木头,堆着一些箱子。
  再往后面,有一个一米多高的小门,大概是休息的地方。
  徐鲁四下打量完毕,目光落在后面那扇小门上,刚想往里走,冷不丁听见后面一个冷冷的声音问:“你是谁?”
  她惊了一下,慢慢回过头。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挺着大肚子,看样子有八个多月了。此时盯着她,神色警惕,面颊紧缩。
  徐鲁淡淡笑道:“真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有人。我一个亲戚也想在这开家店,刚好路过这就想着进来问问。”
  女人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一些。
  “不知道这边租金什么行情?”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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