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丹向后瞧了一眼:“你看什么呢?”
江措:“没什么。”
张晓丹抿抿嘴唇,道:“我大老远赶回来见你,你都不说点什么呀?”
江措抬了抬眼皮,不太想出声。
知道他就这么个闷骚性子,张晓丹也不强求了,凑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笑眯眯说:“我还没吃饭呢,你陪我好不好?”
江措眉心皱了皱,侧眸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长街,舌头舔了一下门牙,半晌转了回来,低头看向张丹。
他一边从裤兜里摸烟一边问:“想吃什么?”
“你定。”女孩乖道。
江措笑了声。
张晓丹:“你笑什么?”
江措:“笑你乖。”
张晓丹脸颊瞬间就烫起来,蹭了蹭他的胳膊不说话了。
他们也没去多远的地方,就在消防队附近的餐馆吃了顿饭。江措要了一大碗面条,张晓丹点了一碗鸡蛋羹。
面条刚上桌,江措就低头大口吃起来。
张晓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装了蜜一样的甜。他身上的凶猛和坚硬都是她喜欢的,还有那种从火场出来一眼睥睨的样子,身上的男人味儿让她着迷。
不过他一直都这样不冷不热,除了救火对什么都不上心,可正是这一点,让她坚定。追着他跑了一年半,她都觉得不累。
江措几分钟就解决了一大碗面,抬头瞥见张晓丹正看着他,自己碗里的鸡蛋羹一勺都没动过。
“怎么不吃?”他问。
“看看你不行呀。”
江措擦擦嘴,没说话。
这话对他根本没用,这男人一点都不会调情。
张晓丹作罢,想了想道:“对了,昨天中山街那边着火,我听说事情不大,你没有哪儿受伤吧?”
江措笑笑:“我像受伤的样子么。”
“那也得注意一点,你进去了跟不要命似的。”张晓丹皱眉道,“整天让我担心。”
江措抬眉,没吭声。
张晓丹努着嘴,咬了咬下唇道:“你明后天调休,打算做什么?”
江措:“睡觉。”
“不想出去走走啊,我这次从云顶镇回来,发现那边有一个挺好玩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江措道:“你知道我得随时待命,走不开。”
“那你们这调休不是空架子么,还两天呢。”张晓丹扭着腰侧向一边,“和你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不是在说么。”江措说。
张晓丹心里懊恼,这男人怎么就是不开窍。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张丹赌气道。
江措静了一秒,从烟盒里摸出根烟咬嘴里,然后点上。他轻轻吸了一口,烟雾从嘴里慢慢吐出来。
但凡和工作有关,到他这都没商量。
张晓丹泄气,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你生气了?”
江措又吸了一口,说:“没有。”
他想起刚才那个单薄的身影,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几天前回老家见了也是那样子,看着魂不守舍风吹就能倒一样。
江措牙齿咬着烟,闭了闭眼。
张晓丹以为他生气了,摇着他的袖子道:“我不说了还不行么,都这么晚了,不想回电视台,去你那儿坐会儿好不好?”
江措睁开眼,咂了口烟。
他说:“我还有事。”
张晓丹失望的哦了声。
江措在街上给她叫了辆出租车,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车来。张晓丹坐进车里朝他摆手,看见他点了下头朝反方向走去。
矿山的夜晚星空昏沉,像一块黑布罩着。
江措一人抽着烟在路上走了很久,回到住的巷子。租的屋子很简单,一室一卫,客厅巴掌电大,一张床,衣柜里乱七八糟。他一个男人,也不怎么收拾,平时除了待在消防队,调休偶尔回来一趟,基本也很少在。
窗台上搁了几瓶酒,前些日子长城送的。
江措打开窗子,直接手开了一瓶酒,仰头往嘴里灌。他看着窗外一片黑漆漆的山城,偶尔有几处光亮。
他点了烟靠在墙上,脑子昏沉。
好像今天下午那个短短的瞬间不太真实,怎么会在这遇见她。比以前淡定了,没那么任性了。
以前什么样子?
高考考完最后一门,跑出考场看见他,笑嘻嘻的跟中了彩票似的,摊开手嚷着要他给奖赏。后来带她去游乐场,开心的跟个幼稚园小孩一样,要坐摩天轮,拉着他排长长的队。
那天她特别开心,坐在摩天轮上一直往下张望,回过头的瞬间江措探身亲上她,女孩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身子一缩,将头歪倒在他肩上,不敢看他。
他抱着她闷声笑:“不好意思了?”
她会抬手锤他的背,没一点力气跟挠痒似的骂他,不会骂人,只会羞红着脸叫他名字,说江措你不要脸。那年她多大,刚十七岁。
夜一深,山城的风吹进来就有些凉了。
江措将喝完的酒瓶扔进垃圾桶,兜头脱掉短袖,一边解皮带一边往浴室方向走。没走几步,听见有人敲门。
他皱了下眉,将皮带系好,过去开门。
小五和长城两个人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小五灵活,从他身边先挤了进来,鼻子很快一皱。
“这么大味儿。”小五回头,“你喝了多少酒啊队长?!”
江措跟着走近,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在外边碰见张记者了,坐车里哭丧着脸。你不够意思啊,人家大老远赶回来就想和你多待会儿。”长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倒好,一个人跑回来喝闷酒?”
江措靠在桌上,又点了根烟。
长城:“不会是因为下午那个女人吧。”
江措低头,沉默的抽着烟。
“队长,那女人你谁啊?”小五一脸八卦的样子。
江措从烟里抬头,眼神里带了点警告。小五缩了缩脖子,对长城抛了个继续的眼神,长城去了他一眼。
“太闲了是么?”江措道。
小五嘿嘿笑:“不是我啰嗦,昨天救火的时候就是她跑过来采访我的,我还叫你来着,可你压根不理。”
江措拿着烟的手一顿。
“她应该跟张记者是一个电视台的吧。”小五琢磨着,“以前怎么没见过啊。”
江措啐了一口烟。
长城笑道:“我说小五,你打什么算盘呢?”
小五道:“队长要是认识,我这不近水楼台么,是吧队长?那女的你什么人啊,前女友我不介意啊。”
长城一脚踢过去,小五侧身一躲。
“真出息你。”长城道,“边儿去。”
小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这不开玩笑呢么。”
江措将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后背离开桌子,站直了道:“我去冲个澡。”
说完转身进了洗手间。
他脱掉裤子挂在镜子跟前的铁丝绳上,开了凉水冲澡。水流从头发上往下冲去,缓缓流过胸膛。
这些年长时间的训练出队,再加上他的身体本就高大挺拔,整个人身上似乎有种蓄积的力量,强大,精悍。宽肩窄腰,八块腹肌,线条流畅,双腿绷直,已经是出入火场血气方刚的铮铮铁汉。
有次她问他:“人家都说男的到了中年都会发福,真的吗?”
那时候他刚把她睡了,吊儿郎当靠在床头,就连事后一支烟都硬生生忍住了,回味着她身上的甜香味,不要脸的笑笑说:“咱先盖个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在他怀里乱滚,骂他流氓。
花洒下江措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仰头由着水流喷在脸上,男人的面色隐忍,咬着牙,双臂撑在墙上,只剩下腿间的晃动还活着。
门外长城在喊:“队长,我们先走了。”
小五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江措喘了好一会儿,冲了一下,关了水,没有穿内裤,直接从绳上拉下裤子套腿上,光着膀子开了门,裤子拉链没有拉上去,隐约能看见一团黑色。
他重重往床上一趟,手盖在眼皮上。
那个夜晚他一直醒着,抽了一宿的烟。当年追她的时候,表白前一晚也是抽了一宿的烟,才做了决定。
时间可真他妈快,都过去七八年了。
第7章
徐鲁那晚还住的旅馆,一晚上没睡好。
醒来头有些痛,晕晕沉沉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走到电视台门口,有些恍惚,才想起今天刚好周末,电视台双休。
她想去找房子,一直拦不到车。
马路上太安静了,很久才过来一辆车,嗖的一下又走了。徐鲁站在街道边,一时有些愣怔,直到身边一道声音将她拉回。
她偏过头,呆了一下。
昨晚朝着江措奔跑过去的女孩子正笑着看她,迟疑道:“你就是江城过来的地方记者吧?”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她的名字,“徐鲁?”
徐鲁缓缓的点了下头。
擦肩而过那一瞬间,这姑娘或许没有注意到她,眼神全是朝着一个方向,目光里那些似水的柔情都能溢出来。
“你好,我是张晓丹。这几天去乡镇跑新闻,昨晚才回来。听宋姐说省城来了个记者,原来就是你啊。”
徐鲁:“嗯。”
“今天不上班,我过来拿点东西。”张晓丹笑道,“刚来不习惯吧?我之前来这也是这样子。”
徐鲁嗯了一声。
张晓丹笑道:“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爱说话,去乡下调研采访没有嘴皮子可不行,你不说很多老太太都拉着你唠呢。”
徐鲁不太感兴趣,又不好拂了人家的热情,便问了句:“唠什么?”
“收成好不好呀,儿子娶不上媳妇呀,媳妇生不了儿子什么的,能说得很,你根本没有机会问别的。”张晓丹说了几句,又道,“跟你们江城比不了。”
徐鲁说:“我觉得挺好的。”
“你真这样想?”
“骗你干什么。”徐鲁淡淡笑了一下,“要是有那么好我干吗跑这来。”
张晓丹看着她,歪着头笑笑。
那双目光比刚才看起来似乎更亲切了一些,好像找到可以诉衷肠的同类一样。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有了共同话题就没那么闷了。
徐鲁沉默了会儿,问:“你来这多久了?”
“两年了。”
“自己考过来的?”
张晓丹迟疑了一下:“算是吧,以前在别的县城,离家太远,就过来这边了。”
“喜欢这?”
张晓丹的目光比刚才的柔和多了一份小女人的娇羞,莞尔道:“以前还觉得蛮无聊,现在挺喜欢的。”
徐鲁没说话,绕开视线。
现在挺喜欢什么意思?因为喜欢的人在这。徐鲁将手插进上衣口袋,使劲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接着又聊了几句,徐鲁才清楚一般县里的新闻都是小张和其他两个同事跟,其他人主要跑乡镇,有时候人手不够就把小张叫去。反正节目一周一播,又没有硬性指标。县里一般大大小小的事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挑着重点在播出的时候说几句就行。
半晌,她问:“前两天中山街着火你知道吗?”
提起这个,张晓丹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我是昨天回来在路上听人说的,还好只是小火灾。”张晓丹说,“没出什么大事,怎么问起这个了?”
徐鲁哦了声道:“刚好碰上。”
“你采访了?”
徐鲁摇摇头:“拍了两张照片。”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张晓丹一眼,“那些消防员脾气挺不好,不接受采访。”
张晓丹低头笑笑看她:“他们人其实都挺好的,就是火场那种情况,只想着救火救人,完了都累得不成样子,哪还有力气和心情理你。”
“我知道。”
“你别怪他们。”张晓丹说,“一般县里出什么事,都是他们干,苦着呢。”
徐鲁脸上表情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道:“你这么为他们说话,是有亲朋好友做消防员吗?”
张晓丹羞涩的点点头。
徐鲁没有再问下去,默默的吸了一口早晨的凉风,脑袋清醒了几分,旋即脸色沉下来。
她没了说话的兴致,只简单道:“我去那边走走。”
眼看着等不来车,徐鲁也不想说话。她就四处瞎转,附近卖小吃的地方最近也得走十分钟的路,刚好在一所小学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