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措低着头问:“什么时候来的?”
徐鲁轻声:“前几天。”
想起上午见到蓝天的时候听到的,江措淡淡道:“电视台不回了?”
徐鲁:“嗯。”
江措:“住哪儿?”
徐鲁抬眼看他,没说话。
江措吸了口烟,静静看她,也不说话。
半晌他道:“当我没问。”
徐鲁重重的压下了心底那一波被他撩起的燥热,又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她漠然道:“你有女朋友。”
江措冷哼:“不用你提醒。”
刚才危急时刻,不过当是做一场戏,他们谁都不能往心里放,就像是,互相没见过面一样。
徐鲁讨厌他的语气。
江措道:“来这做什么?”
徐鲁:“玩啰。”
“穿成这样?”
徐鲁:“你管我。”
江措“啧”了一声。
“消防警报你干的?”
徐鲁沉默,不置可否。
江措偏了一下头,又转回来,道:“如果说南坪的危险系数是七分,那这就是十分,明白我意思吗?”
徐鲁:“不明白。”
江措眯眼:“你还真是……”
他话到一半止了声,别过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股无名火自己上来又自己下来,他都被自己气笑了。
徐鲁:“笑什么?”
江措双手抵在胯上,低了下头,缓缓吐了口气,无奈的又摇了摇,像是一瞬间决定了什么一样,头低着沉默了很久,过了会儿,又抬起看她。
他声音很轻:“想好了?”
徐鲁一愣。
这三个字没头没尾的她竟然听懂了,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波澜,比起刚刚那场急切暴躁的吻,他现在平静了。
来这之前,江河也问过她是否想好了。
她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问江河说母亲那儿怎么办?江河给了她一个鼓励和安慰的眼神,道:“就说爸爸让你去办件事。”
而陆宁远那里,她只能说句对不起。
方瑜说陆宁远或许不是她爱的,却是最合适的。做决定离开江城的那天徐鲁想明白了,再深爱一个人可能很艰难,但陆宁远绝对不合适,他太温和淡泊了。
大概从今往后也不需要再见了,她离开了江城报社也好,以后有机会可以重新拾起老本行,教人弹弹琴,或者去采访全国各地的人。
她问江河:“爸,你说我会后悔吗?”
这句话两个意思,拒绝陆宁远和是否去山城。
江河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轻描淡写道:“一个人这一生会面临很多选择,你说重要吗妍妍?都不重要。因为你以后还会遇见更多的选择。人的命运不是一次选择就能决定的,而是你每次选择之后是否为之付出的百分之百的热情。”
“还有耐心,信心,和独自面对寂寞与挫败的勇气。”
包厢里暗潮涌动,江措的烟快抽完了。
徐鲁感觉到腿脚有些僵硬,她跺了跺脚,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双手塞进口袋里,抬头看了江措一眼。
“就当我们没见过。”徐鲁道。
她说完离开了包厢。
江措一个人站在那儿,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揉碎扔掉,眸子顷刻间变得深沉了些,刻意等了一会儿出了门。
走廊里站着那个经理,看见他抿嘴笑了下。
“江队长。”男经理轻轻甩甩下巴,“挺重口的呀。”
江措扫了一眼过去,神色有些复杂。
“这年头大家都理解,别太拘谨,没事儿常来,有好的我给您留意着,以后这片还得你们罩着呢。”
江措顶了下牙。
“刚刚虚惊一场,知道消防大队长在这,我们都不慌的。”经理笑着说,“老板说您想来就来,酒水半免。”
江措募得有些烦躁。
他从酒吧出来,在门口停留了一下,随意的往四边看了看,又收回目光,一手抄着兜,半晌,说了声操。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和他聊天,我说不想做人。
他说:“那就不做人了,做个小虎鲸。”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小虎鲸身体素质好。”
我忽然就给笑了。
问他:“那你呢,做什么?”
他说:“海豹吧,整天被虎鲸追杀。”
第34章
江措沿着街道往消防队走着。
他走的很慢, 慢到就连一个拄着拐杖的阿婆都比不过。阳光一直照着他的后背, 像要穿出一个洞来。
江措目视着前方的路, 一手抄兜。
前面是一个菜市场, 有熙熙攘攘的人, 一对男女在吵架。女人似乎还怀着孕,挺着个大肚子站在路中间, 挡着男人的路。
女人扯着男人的袖子:“你不能去!”
男人不甘示弱,很生气的回道:“你给老子让开。”
有一堆人在看热闹, 指指点点说这男人怎么这样。男人烦躁的一把推开女人的手,快速从人群里穿了出去。
男人走后,女人哭了。
或是怀孕的缘故, 蹲不下去, 女人靠在一个菜摊上, 泪水涌满了眼眶,哭的很压抑,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江措停下脚, 心底疼了一下。
七年前他们吵得很厉害,徐鲁一步不让,他气得摔门而去。那天她是不是也像这个样子, 哭的很难过?
刚刚他的唇碰上她的时候,都能察觉她的颤抖。
江措狠狠的闭了闭眼, 低头点了支烟。这么多年他都记不起来她哭是什么样子了,在一起那两年她总是笑的多一些。
其实后来他有找过她一次。
那是父亲的事情过了一个月之后,他平静下来, 有一个傍晚忽然想起她,跑去她读书的大学,却听她同学说她已经退学了。
她离开的毫无征兆,他有些不知所措。
江措记得那天雨下得特别大,他跑去她家楼下,看见她的房间亮着灯,他等了很久,直到看见徐冰走了过来。
他永远都记得徐冰的表情,冷的像块冰。
“你走吧。”徐冰的声音也冷的像块冰,“看在七嫂的面子上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你也别想和妍妍有什么了。”
他当时很害怕徐鲁出事。
可是徐冰很坚决:“我和她爸爸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伦理,妍妍喜欢你,我和她爸爸不反对。江措,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知道,你有多疼她?”
江措说不出话。
他想说能不能让他见她一面,他张不开嘴。他看见徐冰站在路口,脸上冰冷的表情快要破裂,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
他忘不了那个雨夜,一辆车忽然撞了过去。
徐冰伤了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远远的回了一下头,在他跑过来的瞬间,看着他的目光冷的刺骨,咬牙切齿说:“立刻走。”
他后来躲在人群里,看着120来了,又走了。而他心底里藏着的那个女孩子没有出现,再抬头看,那间房子的灯灭了。
从今往后,一去没回头。
菜市场路口围着的人渐渐地散去了,有阿婆过去安慰那个女人,女人还在哭,自始至终没有喊着要离婚。
江措抬手摸了摸唇,有些湿冷。
他猛吸了一口烟,掐灭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张晓丹拨了一个电话。
张晓丹几乎立刻接起,道:“江措。”
那声音里有些欣喜,江措不是听不出来。他抬眼看着这闹哄哄的菜市,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张晓丹道:“回来了吗?”
晓丹声音细细的:“没呢。”
江措:“现在哪儿?”
“临镇呢,还得两天,要补个采访。”晓丹说,“怎么啦?”
江措:“我过去找你。”
晓丹楞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重复着问:“你要过来吗?”
江措:“嗯。”
晓丹自然是特别想让他来,但作为女朋友,还是更心疼他多一些,便道:“你今天轮休就好好休息,别跑了,反正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江措:“没事。”
他这两个字像定心丸一样深深烙进张晓丹的心里,此时此刻这个姑娘忽然娇羞起来,轻轻的说了一声好。
江措一刻没停留,直接打车去了临镇。
到那边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太阳慢慢的跑进了乌云里去,天一下子变暗了,仿佛有一场大雨要来。
出租车停在一个宾馆门口,张晓丹站在那儿。
江措一下车张晓丹就小跑了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弯弯嘴角笑着说:“来这么快呀,我同事在楼上呢,说要见见你。”
江措停了下来。
晓丹回头,笑脸相迎道:“怎么啦?”
江措:“我有事要和你说。”
他的表情特别正经,还有些严肃。张晓丹瞬间收了笑脸,慢慢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什么事儿呀?”
江措:“先找个地方吧。”
他们去了宾馆对面的小餐馆,下午人不多,里面空空荡荡,就坐了他们两个人。
晓丹有些紧张:“你说吧。”
江措将菜单推过去:“先点菜。”
晓丹低头挑了几个,大都是他喜欢的口味,然后看他:“你要不要来点酒?”
江措:“今天不喝。”
点完菜,晓丹心里莫名的有些慌。江措来这找她已经是惊喜和意外了,可现在不确定是好事还是坏事。
于是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江措看了一眼张晓丹,那张脸上写着明显的惶恐,但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江措说:“对不起。”
晓丹没听明白,“啊?”了一声。
江措:“我们分开吧。”
晓丹脸色忽的慌张起来,强撑着一个笑,说:“你说什么呢?”
江措:“对不起。”
张晓丹慢慢收了笑,嘴角有些僵硬的扯了扯,看向江措,目光变得很遥远,像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饭馆里太安静了,静的有些苍凉。
“是因为徐记者吗,或者妍妍?”
江措倏地抬眼。
“你喝醉会叫她的名字,你的钱包里也有她的照片。”张晓丹说着眼眶湿了,“你说要跟我好的那天,刚好是她来江城的日子对吧,现在她走了,我的价值也没了是吧?”
江措皱眉:“和她没关系。”
晓丹眼泪流下来,偏过头去擦。
江措说:“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蛋,辜负了你,我答应过你哥会好好照顾你,就算不能做夫妻,我也会把你当亲妹子看。”
晓丹狠狠咬着唇,闭了闭眼。
“你很爱她吗?”晓丹问。
江措沉默:“嗯。”
晓丹笑了,看着江措缓缓道:“那天夜里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了你一巴掌,我看见了,当时就在想,这个徐记者怎么这么厉害呢,可你的反应更让我惊讶。”
江措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她去南坪你也跟着去了吧,怕她有危险么。”晓丹平静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忘记过她,只是想借我让自己死心,是吗?”
江措低眸,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张晓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然后从座位上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江措,看着这个让她神魂颠倒的男人,说:“追着你跑其实挺累的。”
江措胳膊搭在桌子上,一直未抬眼。
晓丹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再说,慢慢的叹一口气,像是已经疲惫不堪的样子,转身离开了。
菜上桌了,老板殷勤的给江措加茶水。
江措抬手一挡:“结账。”
从饭馆里出来,他打车回了山城。中途大雨,这场雨来的气势汹汹,拼了命一样往地上砸。出租车不进市区,江措被迫下了车。
天色迅速黑下来,雨愈下愈大。
前方一个路口好像出了什么事儿,江措冒着雨跑了过去,发现前边一个地下桥被淹了,一辆车困在里面出不来。
他一边打救援电话一边往过走。
这一片排水不是很好,一到下雨天很容易积水,这个地下桥年代也久了,这周连续下雨,再加上今天突发暴雨,江措有些担心这个地下桥承受不住。
就在他的身后,又堵了几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