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手指间的烟就这样突然掉落到了地上,他坐在路牙边痛苦地揉着头:“是和我在一起, 我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 想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萧铭猛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力道之狠让楚楚惊了一跳,紧接着问道:“然后呢?”
萧铭喘了半天才低低地回答了楚楚:“然后我把她睡了。”
楚楚踉跄了一下, 真的是就这样踉跄了一下, 一时无法承受这个消息带来的威力,然而萧铭却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对楚楚说:“我真不知道她是…她是第一次,我自己也懵了, 楚楚, 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啊你告诉我?”
楚楚此时此刻也懵了,已经不仅仅是萧铭把刘佳怡睡了这个消息,而是震惊于刘佳怡结婚这么长时间,姜烈居然没碰她?
她感觉自己手心冰凉一片,声音都有些凄厉地质问萧铭:“你特么给我说清楚点!”
于是萧铭断断续续地说, 楚楚被杨帅带走后,那个小鲜肉被打翻在地给他的人带去医院了,然后他就让其他人都出去, 本想好好问问刘佳怡最近搞什么鬼?整天作什么玩意?
结果刘佳怡跟他嘴硬,萧铭脾气上来后话就难听了些, 问她是不是好好的日子不想过?整天在外面浪是欠操还是咋地,刘佳怡一听这话当场爆发了,对着萧铭就骂道,就是给所有人男人操都不会给他碰一下。
萧铭当时大概也失去了理智,就在包间里强行要了她,那时所有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全都被他抛在脑后,直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然后刘佳怡就这样跌跌爬爬地从包间跑了出去,等萧铭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啥再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人了,打她手机关机,附近能找的地方找遍了全都找不到人,他也顿时慌了,所以第一时间联系了楚楚,本来指望刘佳怡会去投奔她,但显然楚楚并没有接到刘佳怡的电话。
楚楚气得一脚就朝他膝盖蹬去大骂道:“萧铭你就是个畜牲!”
萧铭被楚楚蹬得弯下腰痛苦地说:“我是畜牲,我他妈畜牲都不如,先找到她。”
两人把手机通讯录里所有能打的电话打了遍,开着车满宁市地绕,几乎把所有夜场也都寻了个遍,一直到凌晨三点都没有找到刘佳怡。
于是两人商量过后,怕这件事惊动刘佳怡的婆家,因此他们先谨慎地赶往她的娘家,萧铭坐在车中,楚楚进去敲门,没敢说萧铭对刘佳怡做的事,只提到晚上大家在一起玩,刘佳怡离开后就联系不上了,问她有没有回过家,或者往家里来过电话,刘母赶紧把楚楚让进家,当着楚楚的面打给了姜烈,但看刘母的反应,刘佳怡也没有回她和姜烈的家,其实出了这个事,楚楚能猜到刘佳怡大概率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面对姜烈,只是到底要问一下才能安心。
出了刘佳怡的家,萧铭已经在车里等得不耐烦,站在车门旁边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着,楚楚走过去沉着脸对他摇了摇头:“没回这里,也没回自己家。”
萧铭急得一拳头就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手上血肉模糊一片,楚楚根本不想再去看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刘佳怡还有可能去哪?
最后他们两连母校都跑了一趟,依然没有找到人,晨光微微从天边升了起来,萧铭的情绪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望着天际边的微光自言自语地说:“小七要有事,我拿命赔她。”
楚楚头疼地揉着额冷冷地说:“她可能并不稀罕你的命,报警吧。”
……
楚楚那夜并没有回去,杨帅半躺在沙发上等到天明,下半夜的时候,他开了瓶威士忌,就这样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手机,楚楚最后发来的一条信息是:我晚上过不去了。
直到曦光微亮,他手中的酒瓶才滚落到地上,他松掉手机闭上了眼。
但是杨帅在第二天清醒后,还是第一时间打了个电话问楚楚那边情况怎么样?
楚楚告诉他刘佳怡失踪了,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现在已经报了警,姜烈也已经知道了,暂时不知道有没有惊动姜家人,当然关于萧铭对李佳怡做的那件事,楚楚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杨帅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楚楚说警方那边在调取监控,试图排查刘佳怡失踪后的行径路线,先等待那边的调查结果,萧铭也在动用关系到处找人。
电话沉默了几秒,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言,最后杨帅叮嘱她需要帮忙跟他说声。
整整两天的时间,楚楚几乎都没合几个小时的眼,萧铭更是干脆两天没睡,就开个车满大街地找,没日没夜。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楚楚接到了姜烈的电话,姜烈约楚楚出来见一面。
直到很久以后唐楚楚依然清晰地记得,姜烈约她见面的那晚,宁市下了一场初雪,那天特别冷,比往常都要冷很多,她裹着皮毛一体的大衣,按照约定地点早早到了那家清吧,清吧隐在一个胡同的深处,很幽闭也很有格调。
那天晚上人很少,只有角落一桌有几个年轻人,很清冷,放着舒缓的流行音乐,她坐在吧台,因为开车所以没要酒,就要了杯汽水。
她到早了,便等了一会,而姜烈是在他们约定的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走进来的。
楚楚记得那天姜烈穿了一件黑色长款的羽绒服,踏着工装靴,很挺拔的样子,羽绒服上的连衣帽戴在头上,落了一层白色的雪,他进来的时候放下了帽子,但并未太在意肩上的雪,径直走向坐在吧台边的楚楚对她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楚楚摇了摇头:“没有,是我到早了。”
姜烈要了杯伏特加,大概怕自己刚带进来的寒气沾到楚楚身上,还特地往旁边坐了坐。
他喝了口酒暖了暖身子,对楚楚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这两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你们也一直在费心找佳佳。”
唐楚楚注意到姜烈称呼六加一的时候喊她佳佳,很温暖和煦的一个称呼,就像熟知已久的家人。
楚楚在面对姜烈时,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不安,虽然才接触过两次,可她作为六加一的朋友,姜烈对她一直很友善。
他给人感觉很会照顾人,也很细心的一个男人,可为什么和刘佳怡结婚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没有碰过她,楚楚很想当面问一问姜烈,可是她问不出口,因为她一旦提起这个话题,萧铭做的那件事势必隐瞒不住,她猜测刘佳怡之所以不肯露面,恐怕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烈,无论如何,这件事在刘佳怡回来前,就是烂在肚子里她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提起。
那天晚上,姜烈喝了好几杯酒,而且喝得还挺急的,第三杯快结束的时候姜烈跟楚楚提起了他和刘佳怡小时候的事情。
他说在他当兵前收到过一封刘佳怡写给他的情书,情书里还画了很多幼稚的小心心,青涩内敛地表达了她对姜烈的爱慕。
那时候刘佳怡也不过只有15岁,在姜烈眼里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妹妹,所以他没有把那封信放在心上。
在后来的岁月里,刘佳怡并没有在他的生活中留下过太多印记,也只有每年过年跟着他父亲出去应酬时,偶尔能碰见刘佳怡跟着他父亲,两人的交情大概也就点头之交而已,甚至不能算得上多熟悉。
只是隔了几年再见到刘佳怡时,她给姜烈的感觉变化挺大的,从一个有些青涩害羞,看到他会脸红的小妹妹,慢慢蜕变成了一个自信开朗热情的姑娘,甚至在姜烈的记忆中,刘佳怡好像酒量还不错,有一次他从部队回来,参加了一个长辈的饭局。
刘佳怡的爸爸那时才动完一次小手术不能喝酒,她代她爸喝了两斤白酒,最后还能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让服务员上纸笔,当着那么多叔叔伯伯的面,临场发挥了一幅骏马奔腾的水墨画,那挥洒自如,酣畅淋漓的手笔随意洒脱,根本不像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那次画成后很给他爸长脸。
在姜烈的印象中,刘佳怡就是那样一个姑娘,活得肆意张扬,无拘无束,像日头最旺时,向阳而生的葵花。
之后姜烈喝了整整一杯酒,停顿了很长时间,中间也似乎跳过了很多无法窥探的岁月,直接说起了他和刘佳怡婚后的事。
他说他没看过这么笨的女人,第一次下厨的时候差点把他们新房的厨房给炸了,把菜放进油锅还要戴个防毒面具。
姜烈摇了摇头,半明半暗的轮廓有些忧郁,他说刘佳怡对他真的很好,她一直在为他不断尝试,不断改变,再不断突破,哪怕她那么讨厌洋葱的一个人,却一边流着泪一边为他炒洋葱。
姜烈侧过头看着楚楚,不知道是不是他原来当特种兵的缘故,眼里有种让人无法躲避的专注和锐利,他对楚楚说:“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遇到像她对我这么好的女人了,昨天晚上我回了一趟父母家,把原来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我找到了她15岁那年写给我的情书,我现在终于信了。”
楚楚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热泪盈眶,她不知道刘佳怡用了多少年才走进面前这个男人的生活中,小心翼翼地爱着他,藏着自己的心为他一点一滴地付出,这个男人却连碰都没有碰她。
可是在萧铭对她做了那件事,在她失踪以后,姜烈才终于信了她,这一切多么讽刺啊,讽刺得楚楚眼睛干涩,心尖颤抖。
姜烈说佳佳从前活得那么自在痛快,嫁给他以后就像失去阳光迅速蜷缩衰败的葵花,他问楚楚自己是不是应该还她一片阳光?
这个问题,楚楚没法回答,无论是感情的角度,还是他们家族的利益来看,这都是她一个外人无法判断的事情。
那天姜烈从清吧离开时,他对楚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她。”
第67章 (第二更)
唐楚楚那天晚上是在清吧门口和姜烈分道扬镳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落了一层很薄的积雪,姜烈对她说自己想走走,于是楚楚便和他道别上了车。
她看他最后一眼是在倒视镜里, 长长的胡同被染成白色, 他的脚印就这样跟随着他去往很远的地方,直到成了记忆中一个模糊黑色的小点,那天楚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才发动了车子。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再一次见到姜烈会是在他的葬礼上。
姜烈去世了, 就在和楚楚见面的第二天夜里, 死在平安市民广场的一个花台内,因为第二天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雪, 白雪几乎覆盖了整个宁市, 所以那天晚上没什么人到市民广场,等第二天早晨环卫工人清扫积雪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他身体已经被冻硬了。
初步调查结果在他体内发现了大量酒精,并且警方通过监控排除了他杀, 市民广场的监控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天夜里, 姜烈也许是喝大了,一个人步履摇晃地走入市民广场,先是跌坐在一个长椅上,低着头坐了大约二十来分钟,才又站起来往广场里面走, 后来大概是脚下路滑,突然跌到了花台里面,之后就再也没起来过, 结合法医那边的鉴定,姜烈是醉酒后被冻死的。
多么戏剧化的结局, 就连楚楚在接到这个消息后,都整整坐了十多分钟才缓过劲儿来。
刘佳怡终于出现了,出现在姜烈的葬礼上,没人知道这一周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在接到姜烈意外身亡的消息后,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可她在姜家最混乱的时候回来了,挑起了姜家长媳的担子,在老姜父老姜母打击过度双双病倒的情况下,守在姜烈的灵堂,操持他的身后事,并招呼每一位来访的客人。
那两天楚楚只要有空就去陪着她,她对楚楚说的最多的话是,姜家人脉广,在宁市结交的人多,这两天会陆续来很多人,她不能让姜家乱了分寸失了体面,还说,这是她能为姜烈做的最后的事了。
就连楚楚看见姜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都忍不住跟着大哭了一场,刘佳怡却从头到尾没有失控过,一直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种琐碎杂乱的事,她仿佛脑中有根弦一直紧紧地绷着,不停鞭挞自己千万不能乱,如果在这个时候,连她都乱了,那么多需要安排决定的琐事便没人张罗了。
所以她几乎没有休息过,一直守在姜烈的灵堂,楚楚时而看见她对着灵堂上那张姜烈的照片发着呆,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刘佳怡到底在想什么?
萧铭在第一天就过来了,烧了纸钱上了香,并对着姜烈深深鞠了一躬,刘佳怡也做了丧偶的夫人应该做的,对着萧铭还了一礼,只是整个过程,她一眼都没有看萧铭。
萧铭欲言又止想上前和刘佳怡说几句话,楚楚默默地对他摇了摇头,萧铭终究还是止住了脚步,仅停留了一会便走了。
中午的时候楚楚赶回公司处理个事,直到下午再过去才听说,她离开以后,赵倾也过来了一趟,送了花圈,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让刘佳怡节哀。
不知道赵倾是不是特意避开她?楚楚发现最近几次可能遇见的场合,赵倾都巧妙地和她错开了时间,她想,这样也好,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下午的时候大杨总带着钟阿姨也来吊唁,虽然姜烈结婚的时候他们没有出席,但是死人为大,既然知道了,势必也过来一趟,刘佳怡的公公,姜局亲自出来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