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顺其自然?
他不允许顺其自然!
“韩厉,带爷爷过来吃饭。”
云知的声音传来,韩厉朝天翻了个白眼,推着轮椅到餐桌前。
那张小木桌摆满了盘子,菜色丰盛,香味诱人。
自从孩子逝世,这个家就变得冷冷清清,餐桌上永远只有一双碗筷,李爷爷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闹腾腾地氛围。
“爷爷你先吃,我去喂塞翁失马它们。”
说着,云知去给两条狗添饭。
她很快回来,正要往路星鸣身边的空位坐时,韩厉突然占据,指着李爷爷旁边的空位,“你挨着爷爷。”
路星鸣皱起了眉头。
云知不由困惑,但也没多想,摘下围裙挂在椅背上,挨着爷爷坐下。
“我不会做荤食,这几个都是路施主做的,路施主做的特别好吃,爷爷你尝尝。”
路星鸣抬眼:“我只是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
都是熟食,哪用得他加热。
云知顿了下,不好意思低头扒拉饭。
“云知是不是要考试了?”
她点点头:“小月考,不过我应该考不了多少分。”
她偏科严重,数理化那些还能应付过去,到了英语,及格都难。
这也怪不得她。
小镇封闭,教师稀缺,一个老师教六个科目是常有的,英文教他们个ABCD就已经不错了。直到上了初中,才有自愿者来教他们英文。
云知基础差,现在自然跟不上。
对于诚南这种贵族学校来说,学生大多不在意成绩分数,学校知道这点,于是多注重培养他们的兴趣艺术。比起重点高中的学生,诚南高中生可谓没有一点紧张感,他们靠的是家底,往难听点说来这儿就是混日子,一旦高中毕业,都要按照家长铺好的路走。
当然,除了特招班。
特招班是诚南高校格格不入的存在,校方专门招来尖子生拉分数的。如果遇到家庭困难的,可以依靠成绩向学校申请助学奖金,外地学生还能拿到住宿补贴。
云知想去特招班,但是她的分数远远达不到要求。
只要能去特招班,学费有了着落,自然也不用再和韩家张口要钱。
“我原来教的是高三,你要是不嫌弃,平常可以过来,我给你补习。”
此时李爷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云知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李爷爷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假发,眼神爱怜:“爷爷一个人也寂寞,你过来还能陪陪爷爷。”
云知激动地小脸通红,半天才憋住一句“谢谢爷爷”。
见她开心,坐在对头的两个人只是抬了下眼,并没有阻拦。
午餐结束后,云知直接留在李爷爷家补习功课,路星鸣默不作声跟着留下,韩厉见他不走,索性自己也不走了。
李爷爷学术渊博,就算退休多年,也会每天看书充实自己。他解题思路简单易懂,云知也不是真的笨,经他讲解几遍便会灵活运用。
韩厉本来不爱学习,见老人讲的有趣,于是也跟着听了进去。
路星鸣独自窝在沙发角落,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塞翁柔软的皮毛。
天色渐暗,不知不觉竟学习了一整天。
云知差不多要去遛狗。
出门后,她偷偷撞了撞路星鸣肩膀,“施主,你晚上还帮我补习英文吗?”
路星鸣挑眉,没等她说话,跟在后面的韩厉倒是插嘴说:“你学一天不累啊?我听着都累。”
开始还新鲜,后头就有些吃不消了。
云知摇头,弯腰逗了逗手上的狗狗,“我要好好学习,不能对不起师父。”
路星鸣望向她,低沉着嗓音:“你学习只是为了你师父?”
月光清亮,她小手紧拉着塞翁失马,灯光沐浴下的眸子坚韧又清澈:“学习才能赚钱,赚钱才能修庙,等我把庙修好,就在庙里面开个小书堂,免费教村子里的孩子认字。”
路星鸣眸子沉了沉:“那你一辈子都要留在那儿?”
她落在远方的眼神笃定:“我生在那里,自然要留在那里;我当一天清心寺的和尚,一辈子都是清心寺的和尚,除非庙宇塌了,师父走了,不然我永远不会背离师门。”
她现在离开师父,是为了让师父过的更好。
云知记得从小到大的每个雨夜,师父都会爬上屋檐,一次次补那个漏雨的洞,每一次,他的眼神都是疼惜的。
师父爱惜着寺庙的每一块瓦砾,每一尊佛像,爱寺庙超过爱他自己。
她总要回去。
总要回到师父身边,回到庙宇身边。
她不会自私留在这里享受安枕的生活,让老人在远方思念孩子。
路星鸣看着她,脚步慢慢停下,由平静掩盖下的双眸带着连自己都不懂的落寞。
高兴的只有后头的韩厉。
韩云知志向伟大,说明不会早恋,从那些话来看,路星鸣八成没戏。
稳!
作者有话要说:
路星鸣:我失恋了,我被甩了……
第48章
月考完就是等出成绩的日子。
整个十班对成绩没什么要求,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期待。
云知和这帮男生不同,如果她考试成绩出众,就可以和老师提出换班,只要能去特招班,她会得到更优秀的教育,也会拿到助学奖金。
可是那对她来说太难了。
理综勉强还有点信心,考不了太好,但应该也不会多差;英语很玄,估计及格都难。
想到英语。
云知又是一声厚重的叹息。
放学铃声打响,她看了眼墙壁上钟表的时间,拿起书包往里面塞着东西。
李爷爷知道她这俩天考试,特意交代不用再去遛狗,老师也没留作业,她今天可以早休息一会儿。
“施主,你回公寓吗?”云知收拾完书包准备离开,临走还不忘问路星鸣。
“路施主,打球去啊!”刘彪虎学着云知的语气叫他。
路星鸣轻飘飘瞪了眼刘彪虎,缄默背着包走到云知身侧。
“你不去吗?”云知仰头问。
“不想去。”说着,路星鸣走出班级,云知没耽误,急忙追上。
刘彪虎咂咂嘴:“看看这小两口,夫唱妇随啊。”
底下一阵暧昧地附和。
*
云知这几天实属累了,回公寓后直接换好睡衣上了床。
她用手机放着经文,边听边对这次月考的题目。
让云知欣喜的事,其中数学两道大题全部答对,这里多亏李爷爷前天讲过,不然肯定回答不出来。云知心里有了底,放下书本去厨房倒水。
刚接好水,就看见一旁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褐色的圆形盒子,云知茫然思索,顿时想起这是那天韩厉送给她的巧克力,本来想着那天从李爷爷家回来就吃,结果忙着忙着就忘得一干二净。
……不会坏掉了吧?
云知心里直打鼓。
她放下水杯,上前拆开了外包装。
九月份的天气不算太热,盒子又一直放在阴凉处,里面的巧克力并没有融化的迹象。
云知数了数,一共九个小格子,每个格子放了一颗椭圆形的巧克力,她随便拿起一颗,试探性咬了一口。
没坏。
微微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很快化成浓郁的香醇。
云知觉得味道极好,又多咬了一口。
巧克力里面夹了汁液,云知半天没尝出那是什么,酸酸甜甜,微带一点苦涩,像是葡萄的味道,与口齿中的巧克力层层结合,形成奇妙的味觉盛宴。
她舔了舔嘴唇,回味无穷,忍不住吃了一颗又一颗,很快,九颗巧克力被她吃得只剩下三颗。
看着空了大半个的盒子,摸了摸还没好的牙,云知依依不舍不舍对着剩余的巧克力看好一会儿,经历过剧烈挣扎后,云知默默合上盖子。
吃饱喝足,开始犯困。
她靠着沙发,大脑放空,眼珠子瞪着天花板出神。
那个灯光……怎么再转啊?
云知揉揉眼,晃晃头,感觉晕晕乎乎的,最后意识完全被麻痹。
她踉踉跄跄站起,抱着余下的盒子走出公寓,末了还不忘把钥匙带在身上。
云知只走两步就到了路星鸣门前。
她趴在猫眼张望两眼,手心把门拍得啪啪响。
脚步声隐隐约约从房门里传来,咯吱一声,门被毫无预兆推开,紧贴房门的云知瞬间被磕了脑门。
她疼得呜咽声,小步后退。
路星鸣皱了下眉:“找我?”
云知揉揉脑袋,把手上的盒子送过去,舌头打颤:“给、给你吃。”
路星鸣没接,眼神狐疑。
她是赤脚出来的,估计觉得地面凉,一只脚丫子半踩上另一只,脚指头蜷缩,脚尖冻得微微发红。
路星鸣错开视线,又去打量她的脸。
云知假发已经摘了,头发像野草一样乱长,有几根直接在头顶炸起。她的眼睛很水润,经灯光打照,透着莹莹的光。
云知与他对视,颊腮绯红。
她嘴角处沾了一小点巧克力的黑渍,路星鸣正要提醒,就被云知伸出的舌尖带去,转而继续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她勾舌头的动作很诱人,双眸像杏核儿一样,认真望着一人时,勾魂夺魄。
路星鸣呼吸一滞,心跳瞬间慢了半拍。
“还有几颗,再不吃就要坏掉了。”说着,云知把胳膊高高举起,巧克力的盒子差点怼到路星鸣脸上。
路星鸣后仰着避开,单手接过,蹙眉问她:“你怎么这样出来,鞋呢?”
云知并没有直接回答,左右看看,突然软绵绵说;“施主,我想上厕所~”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路星鸣的神色更加诡异,斟酌几秒,拉着云知进来,又取下双拖鞋放在她脚边。
云知脚丫子伸半天也没伸进去,路星鸣没了耐性,半蹲下,抓着云知纤细的脚踝,把那只小脚放在了宽大的拖鞋里。
她扶着路星鸣的肩,一动不动,由着他摆弄,乖巧的像是樽娃娃。
把另外一只脚也放进去后,路星鸣长舒口气起身。
此时,他才预感到不对劲。
小姑娘这幅德行怎么和在KTV那天一模一样?
喝酒了?
路星鸣想着心里一紧,大手捏住她的鼻子和下巴,强行把她的嘴掰开后,凑上去一闻,脸色立马沉下。
——巧克力,还有酒涩味。
他的目光落入掌心,透过贴在盒子上面的英文标签,依稀辨认出上面的标语。
酒心巧克力——葡萄鸡尾酒风味。
酒精过敏症禁食。
操。
韩厉那个憨批!
路星鸣暴躁把盒子丢在桌上,牵着云知到沙发躺下,紧接着去厨房倒水。
云知晕乎的厉害,慢慢抓过靠枕,软绵绵将脑袋枕在了上面。
“别躺。”路星鸣将人扶起,水杯凑到她嘴边,轻声诱哄,“来,喝点蜂蜜水。”
云知喝醉酒会变得很听话,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于路星鸣的指令自然也没有反抗。
她双手抱着水杯,仰起头咕噜咕噜把一杯蜂蜜水喝了精光,最后把水杯还了过去
路星鸣接过,轻轻用手抹去她嘴角水渍,拍拍云知的小脸蛋试图让她清醒。
“我送你回去睡觉好不好?你拿钥匙了吗?”
云知呆滞的眼神慢慢游离到路星鸣身上,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可是……我想上厕所。”
厕所厕所,她喝醉酒是离不开厕所了?
路星鸣心里腹诽,但还是不住哄着:“好,你上厕所,上完就回去,可以吗?”
他一个单身男性,把喝醉酒的女孩留在公寓实在不合适。想到云知不会耍酒疯,让她回去睡觉是最明智的做法。
云知乖乖点头,应和着说了声好。
路星鸣怕小姑娘摔倒,直接搀着她到了厕所,等她进去后,小心把门关上,默默走到一旁等候。
云知迷迷糊糊上完厕所,正要出去,眼神突然瞟到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很红,头发很乱,看起来竟有几分陌生。
头发……
云知对着一脑袋的毛躁出神。
“要剃发……”
她低低嘟囔,轻轻扯了扯短短的头发。
以前都是师父给剃度,长大后这点小事就用不着麻烦师父了,只要长长,她就会用剃刀剃掉,现在应该是剃头发的时候。
云知环视一圈,最后在架子上找见了路星鸣所用的黑色剃须刀。
就是这个。
她拿起来,用剃须刀在脑袋中央划拉了一道。
黑色的头发像被收割的草丛一样,簌啦啦掉满洗手池。云知正要继续剃余下的头发,门突然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