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祝祝白了云知眼,低骂句“扫把星”,随后连声叫着奶奶,追了上去。
云知胳膊垂下,又紧紧抱住了书包。
光洁的地板上模糊倒映着她的脸,神情很浅,眼神中光彩黯淡,一点也看不出以往的明媚动人。
韩奶奶的话让云知不堪。
“私生女”三个字更是扎在心头上的一根烈刺,让她酸涩,生疼。
但她也明白自己没资格抱怨,更没什么资格让韩奶奶接纳。
她所说都是事实,她的身份不光彩,就连出现在这里都是不应该的。
“嫂嫂,我不去。”
好半天,云知才轻轻地说。
她固执的绷紧着双唇,吞咽下喉咙里上涌的苦意,“我最近学习很累,想在家休息。”
韩夫人回过了神,不由看向云知。
其实她当初不认同丈夫的做法,一开始也对女孩有几分偏见。可是在见到云知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偏见只剩下了疼惜。
云知很乖,听话懂事,善解人意,笑容间带着山里小孩特有的淳朴天真。
父母的过错是父母的,又凭什么怪罪到孩子身上?
“奶奶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韩夫人拉紧云知冰冷的小手,“你要是想去,明天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要是不愿意,就在家里休息。千万不要因为奶奶的话而胡思乱想,好吗?”
云知颔首。
“来,这些东西都拿上去。”
看着那大包小包,云知摇摇头,低低说:“谢谢嫂嫂,但是我不需要,我有很多衣服。”
她抽出手,“那我先上去做作业了。”最后再也没看他们,抱着书包小跑上了楼。
回了房间,云知就把门反锁了。
雨下大了,滴噼里啪啦往窗上砸,她小心把窗户掩开一条缝,冰冷的雨线飘了进来。
云知托着腮,遥望着天边的乌沉。
——她在想家。
想那个庙,想那座山。
当初云知是不愿离开的。
可是师父劝慰,说只有出去才有活路,她还年轻,应该趁机去见见世面,而不是死守在那一方天地。
他说庙宇总有一天会倒塌,师父总有一天会死去。
到那时她孤苦无依,又栖身何处?
所以她跟着韩大哥出来了。
来到城里后才从他人口中知道自己的详细身世。
要是早些知道,就算师父千劝万劝,她都不会跟着来的。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
云知伸出手触着雨水,心里挂念。
“喂,开门。”
韩厉的叫声隔着房门传到了云知耳边。
她揉揉眼,匆忙就是把窗户合上,深吸口气掩藏下眼底的落寞后,走过去将门打开。
韩厉左右手各拎着四五个袋子,表情中带着三分不耐。
门开后,韩厉直接挤了进来。
“给。”他把东西粗暴丢在了床上,紧接着也把自己甩到了上面,摸索出手机玩,慢吞吞说,“我妈让我给你的。”
云知看了眼那些东西,皱皱眉:“……可是我和嫂嫂说不要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她现在住在这儿就给人添了大麻烦,要是再收些别的,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韩厉并不知道云知的心中想法,只是说:“我们家不缺这点,你不要就丢垃圾桶,反正这东西除了你我们也用不着。”
云知没再说拒绝。
她抬起眼皮看着床上闲散的少年,斟酌几许,上前坐到他身前,拉了拉他袖子,“韩厉……”
“嗯?”
云知柔软着嗓音:“怎么才能赚钱呀?”
啪嗒。
韩厉手一松,手机直接砸了脸。
他被砸的鼻梁发酸,等缓过劲儿后,韩厉坐起来,直勾勾盯着云知。
云知被盯得心里发慌:“怎、怎么了吗?”
“你今年多大?”他问。
云知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应该是十七岁。”
师父捡到她的时候正好是深秋,按日子来算,她刚好比韩厉小三个多月。
韩厉皱着脸:“你他妈……”想到云知先前的警告,咕噜声又把脏话咽了下去,改口,“妈……妈妈咪呀你还是未成年呢。”
云知眼神纠结:“未成年就不能赚钱了吗?”
“这倒也不是。”像是他几个哥们,都会从各种渠道赚取零花钱,有的开直播,有的当代练,甚至有的当代跑,一个个的为了多赚点钞票无所不用其极。
韩厉就没有他们那种烦恼。
他零花钱很多,比一般人家的存款都多,就算惹恼父母把他账户冻结,他也能从其他地方拿到钱,比如卖球鞋卖手办卖限量游戏机,再不济还能拔兄弟身上的毛。
“你是不没钱了啊?”韩厉这才想起云知的账户上只有四百块钱,现在小半个月过去,估计一毛不剩了。
“你没钱不会找我啊?”韩厉有些暴躁的说,“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没钱就来找我。”
他有些烦。
这小孩要什么面子。
云知敛着眉眼。
她账户上还有二百多,自从上了学几乎没怎么花过钱,一日三餐有两餐都在学校解决,早餐也花费不了多少。
但是……
她不能一直拿韩大哥的钱。
拿的越多,还的也要越多,以她的本事,到最后根本还不起。
想到这儿,云知整个人都处于巨大的压力之中。
“我想赚钱……”云知低着脑袋,“我赚了钱,就不用大哥给了,上大学就能搬出去住。”
“喂……”韩厉看不懂她表情里的失落,只是觉得心烦意乱,“你现在想这个干嘛,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说着,韩厉从自己账户转了一万块钱过去。
“总之你先拿着花,以后零花钱我给你,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赚钱什么的你就别想了,就算我同意,我妈他们也不会同意。”
何况她未经世事,单纯好骗,最关键的是长得可爱。
韩厉偷瞥着云知。
这么可爱,一不留神再被人骗了去。
他都这样说了,云知只能暂且打消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那我走了。”韩厉摘了云知脑袋上的假发,对着那一头短短的头发狠狠胡噜了一把。
刺刺的,稍微有些扎手。
舒坦。
直到小姑娘的表情有些不乐意,韩厉才意犹未尽把手收回,“你可千万别背着我去赚钱,要是被我发现了看我收拾你。”
最后恶狠狠警告:“要听话,知道不?”
云知点头敷衍:“我知道,我听话的。”
目送韩厉离开,云知软绵绵倒在了床上。
她作业早就在学校的时候就做完了,现在无所事事,又没有睡意,拿起手机玩了会儿消消乐又觉得无聊,于是退回去点开了微信。
寥寥几个联系人,不用翻就见了底。
她视线抬起,突然对准了置顶的名字。
——路施主。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要是现在找他,会不会打扰到他?
思考好久,云知才打字发过去一条信息。
[云知:房卡我还回去了。那天谢谢你。]
发完,抱着手机紧张等待回复。
叮。
有消息了。
云知眼睛亮了下,迫不及待去看。
[路星鸣:嗯]
嗯。
只有一个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云知莫名低落。
也许路施主不是很想聊天。
正想着,他又发来聊天,这次是语音,只有一秒。
看着那绿色的对话框,云知慢悠悠点下听取。
“不用谢。”
少年的声音被手机处理的有几分失真,听起来更加沙哑,也有丝丝性感,她的话筒正对着耳朵,就好像路星鸣贴在她耳边呢喃一般。
云知莫名红了脸。
她睫毛眨眨,小心翼翼按下说话键:“外面下雨了,路施主要多穿衣服,不要着凉。”
发送。
然后听自己的声音。
她总觉得……声音有点奇怪?
好久,路星鸣才回了一个知道了。
聊天记录停留在此。
云知趴在床上,窗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路灯在雨幕中散发着微弱的光彩。
那盏光在她心头闪烁。
她突然觉得……心情没有刚才那么郁闷了。
云知收整好心情,拿着假发去了浴室。
她决定奢侈一下,今天给小假发打两遍护发素!
在云知洗假发的时候,
路星鸣正懒坐在公寓的沙发内,长腿翘起,面无表情把云知的语音翻来覆去听了五六遍。
最后耳根子慢慢羞红。
操!
见鬼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声音也这么可爱。
再听下去非魔怔不可。
路星鸣切到小群,喊了一嗓子。
[路星鸣:明晚上出去吗?@全体成员]
[刘彪虎:路哥你总算重振雄风了?]
[路星鸣:滚,我雄风一直很振。]
[武晓松:我死了,我妈给我找了个补习班,我不去了,等我应付一下。]
[李明明:??你们家不是有皇位继承,你还上什么补习班。]
[武晓松:哎,继承皇位也是要有文化要求的,不说了,我溜了。]
[刘彪虎:那我再找几个其他兄弟,明天联络。]
路星鸣丢下手机,转身开了音乐去跑步机上锻炼身体。
**
雨下了一夜总算停了。
韩父他们要去参加宴会,自然要早早起来准备,结果等他们收拾好也没见韩厉下来。
韩夫人看了眼时间,正好九点。
“祝祝,去叫你哥,看他干嘛呢,怎么这么半天不出来。”
韩祝祝正要上去叫人,韩厉就出现了。
他穿着V字领的衬衫,上身斜倚着楼梯扶手,头发凌乱,眼神惺忪,懒洋洋站着活像是没骨头。
看他这幅软绵绵没朝气的德行,韩父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快点去收拾!”
韩厉打了个哈欠,“我不去了。”
几人都怔了下。
“人家夏董的太太特意问了你,你要是不去多不好,听话,快去把妈妈给你准备的那套西装换上。”韩夫人了解儿子的性格,知道他可能又在闹什么脾气,于是软着声儿连番哄诱。
韩厉不为所动。
“我不舒服。”说着,他拧着脖子干咳两声,“估计是昨天下雨着了凉,我看你们去吧,我在家休息。”
说完也没等他们反应,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回了房间,那个背影活像是在逃难。
韩父气得牙痒痒:这臭小子摆明了不想去,找借口糊弄他们罢了。
韩夫人叹息声又无可奈何,没了法子,只能拎着包等韩奶奶下来。
很快,换了身新行头的韩奶奶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了几人眼前,她最先寻找的是孙儿的身影,眼瞧着不见人,表情立马变了。
“韩厉病了,回头传染给别人不好,我看我们先去吧。”韩夫人搀扶上韩奶奶臂膀,“您不用担心,我嘱咐给厨房了,让他熬点姜汤给韩厉,等你晚上回来,他估计就好了。”
韩奶奶多少不放心,但比较起来,还是夏董那边比较重要。
扶着她上了车,韩夫人刚要上去,就被韩父拉住,低低道:“那小子分明是故意的,你还真由着他。”
韩夫人看了眼车内和韩祝祝交谈的老太太,笑了笑:“我们要是都走了,就云知一个人在家里多可怜,留韩厉陪着也挺好。”
韩父一琢磨觉得也是,便没再多说什么的钻入轿车。
作者有话要说:
我问基友姑姑如何赚钱。
基友:搬砖。
基友:超度。
基友:给死人念经。
我:…………行叭
第22章
几人走后,偌大的别墅空荡不少。
云知将房门压开一条缝隙,先偷偷探出脑袋张望一番,确定家人全都不在后,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房间。
她一路小跑到客厅,兴冲冲的拿起遥控器,切换到某个正在播放泡沫言情剧的电视频道上。
云知坐在沙发上,看得正入神。
一点也没留意到身后面多了个人影。
“龙浩天,你放手吧,我喜欢的是你叔叔!”
“不——!鹿小白我不能失去你!”
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喊得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