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宣帝接过契税和路引查看,他脖颈间青筋暴起,将这些契税掷在祁恒身上,怒喝道:“ 跪下。”
祁恒颤着身子跪在地上,他面上和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哪怕文德殿内摆着一列冰山,散发着凉爽的冰雾,他却控制不住的因心虚惶恐而浑身大汗淋漓。
若是之前尚还不能断定祁恒的罪名,晏安最后呈上的这些证据,彻底坐实了祁恒的罪行,由不得他出声辩解。
文德殿内气氛沉闷,祁恒头顶的汗珠如豆大,滴滴打在光滑的汉白玉地面。
祁宣帝面色紧绷,这么多儿子,他最疼宠三皇子,可这短短几个月间,祁恒先是觊觎姜娆,光天化日掳走她。他身为皇子,却觊觎臣子的未婚妻。
接着又被指证暗中在南阳城招兵买马,存有不轨之心。如今更是胆大妄为的刺杀当朝贤臣。
“朕虽疼宠你,可这是朕的天下,由不得你肆意妄为。”
祁宣帝声音似锐利的刀剑般凌厉,“为一己私欲,竟然对臣子下毒手,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考虑过朕,可考虑整个大祁?”
祁恒连连叩地,磕头声回响在气氛僵硬的大殿内,他自知已无可辩解。
他不得不狼狈的求饶,“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原谅儿臣这一次吧。”
“你不是第一次做错事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祁宣帝失望的看着伏地的祁恒,“若不是证据摆在你面前,你怕是要嘴硬至此。”
祁宣帝怒喝道:“你今日敢对晏安动手,他日就敢对朕这个天子动手,这次,朕绝不会轻易姑息你。”
祁宣帝这番话好似刀子刺进祁恒的身体般,他脸色猛地煞白,整个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他不停的磕头求饶,“儿臣绝不敢有半分不敬父皇的心思,父皇是儿臣的天,是儿臣最钦佩敬重的天子,儿臣知错了,父皇。”
天家无父子情,哪怕平日再怎么和颜悦色的天子,一旦发起火来,即便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他也不会丝毫心软。
尤其祁恒这次触犯了祁宣帝的忌讳,祁宣帝是天子,他一方面希望自己的皇子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可另一方面,他容不下祁恒这样的皇子,前朝皇子逼.宫的事情不是没有。
祁宣帝失望又淡漠的出声,“你品行不端,心思歹毒,将你手头的事情交给太子,没有朕的旨意,你不准踏出府门一步,也不许与任何人见面。”
这便是变相的囚禁了。
祁恒身子瞬间瘫软,他不甘的叩头,“儿臣领旨。”
伏地叩头,他的眸子充斥着阴鸷、不甘和狠毒,在起身的那一刻,又尽数收敛。
晏安,我与你势不两立!你早晚会死在我的手上!
随着祁恒的离去,文德殿内气氛渐渐缓和起来。
祁宣帝疲惫的揉着眉心,面上仍带着怒意。
晏安出声宽慰,“陛下要保重龙体。”
祁宣帝摆摆手,“这次是朕对不住你,你在外替朕擒获逆贼,朕的儿子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晏安声音清和,“陛下严重了,消灭逆贼乃臣分内之事,替陛下分忧,此乃臣之荣幸。”
祁宣帝吐出胸中浊气,“ 你立下赫赫功劳,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朕赐你侯爵之位,赏黄金千两。”
晏安上前一步,沉稳出声,“谢陛下隆恩。”
当朝很少出现一门两爵的情形,晏府本是国公府,晏老国公尚在,若是按照惯例,晏安是没有爵位的。
然他这次功勋煊赫,祁宣帝破例赐他爵位,虽没有封地,但该有的权力和每年的俸禄是不会少的。
晏安本是状元郎,入朝为官不过一年,便又成了侯爷,纵观古今,似他这般年少有为的,寥寥无几。
晏府本就是开封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这下子晏安又成了侯爷,一门两爵,愈发显赫。
祁宣帝除了赏赐给晏安爵位,还赐下了其他一些金银珠宝。
当然,石崇、高淮善和裴柯等人,也一一得了赏赐。
至于祁信,罪名重重,勾结逆贼,贪污受贿,残暴不仁,祁宣帝下令将他五马分尸,抄全部家产。
出去大殿,不少臣子前来向晏安道贺。
太子祁毓笑看着他,“ 子瞻逃过一劫,凯旋而归,孤甚悦。祁恒如今被父皇幽禁在府,想必他暂时不会再翻起什么波澜。”
晏安道:“若不是有殿下在开封周旋,不会这么轻易的将他定罪。”
祁毓又道:“子瞻好久没回府了,老国公和晏大人他们必定等着为你接风洗尘呢!等有空了,咱们再畅聊一番。”
辞别祁毓,晏安回到晏府。
晏三郎早早的在晏府门口等着晏安,一看到晏安的身影,他迫不及待的冲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二哥,弟弟我可想死你了。”
“ 放才在街上看到二哥你马上的身姿,特别的俊朗巍峨。”
晏安进去府,阮氏、晏大朗他们也迎上来。
阮氏微笑的看着他,“ 二郎回来了,娘可放心了。”
晏安在南方攻打逆贼,阮氏一直牵挂着他的安危。如今看到晏安平安归来,阮氏心口堆积的石块落下。
晏安走到阮氏身边,扶着她的臂膊,“儿子不孝,让娘担忧了。”
阮氏看着他,“娘啊,如今无所求了,就等着你将娆儿娶回府呢!”
晏三郎高声道:“是啊,二哥,你凯旋而归成了侯爷,再将表妹迎娶回来,这就是双喜临门了。”
晏安露出俊逸的笑,“ 娆儿答应嫁给儿子,还请母亲选一个黄道吉日。”
阮氏忙应下,“好,好。”
等晏安的父亲晏仲回府后,晏安粗粗将在淮阴的事情、还有祁恒欲对他下毒手的事情告诉了晏家人。
晏老国公精神很好,“ 自作聪明,如今他是自食恶果,日后咱们更要提防着他。若不是有娆儿,后果不堪设想。”
阮氏接过话,“要不怎么说娆儿是咱们晏府的福星呢,娆儿与二郎那是天作之合,天生的一对。”
晏老国公点头认同,“ 娆儿一个姑娘家,为了你的安危,从南阳追着你到淮阴,又从淮阴陪着你到桂州。南方形势动荡,似她这般坚强如兰、心志坚毅的姑娘十分难得。”
老国公接着道:“娆儿与二郎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咱们晏府平日低调,可娆儿嫁到咱们府上,一定要好好张罗。”
失策了,明天一定成亲。晚安,各位小仙女!
第105章 今天的一更
祁恒神色阴沉的回到皇子府,他堂堂一个皇子,被祁宣帝下令囚禁在府上,他的脸往哪儿搁!
最让祁恒忧虑的是祁宣帝这次对他的态度。
“ 你今日敢对晏安动手,他日就敢对朕这个天子动手,这次,朕绝不轻易姑息你。”
祁宣帝怒气冲冲的这番话回响在祁恒耳畔,他自知这次犯了祁宣帝的忌讳,祁宣帝一日不消气,他便只能继续被幽禁。
祁恒眉头紧锁,晏安恐是早就怀疑到他身上,这次一击即中,在祁宣帝面前将他拉下水。晏安和太子越发得祁宣帝欢心,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嘈杂,似是有女子起了争执,祁恒锁眉不耐烦的问道,“ 谁在外面闹事?”
他贴身小厮赶忙禀道:“ 殿下,是皇妃和张侍妾起了冲突。”
祁恒越发的不耐烦,他在祁宣帝那里受了气,回到府上又是一团糟,他带着戾气起身出去,“不知所谓的女人。”
石亭旁,顾明熙挺着肚子,她如今已有八个月左右的身孕,冷眼对着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道:“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不过受了几日宠,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给本皇子妃掌她的脸。”
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是三皇子府的侍妾,姓张,位分不高,却极受祁恒的宠,只因她眉眼与姜娆有三分相似。
张侍妾挑着眉,“ 我看谁敢动手!”
她倨傲的抬着下巴,“妾确实上不得台面,奈何三殿下只喜欢妾一个人。三皇妃若敢动妾一根手指,三殿下必定会为妾讨回公道。三皇妃日夜孤零零的独守空房,火气倒不小。”
因着这府里属张侍妾最受宠,她渐渐的恃宠而骄。
尤其顾明熙虽是明媒正娶的皇子妃,可自打她嫁给祁恒后,祁恒从未近过她的身,三皇子一府上下都知道顾明熙不得祁恒喜欢。
这个张侍妾不免骄纵起来,她一个小小侍妾,也敢与顾明熙斗嘴,甚至妄想在各个方面压顾明熙一头。
这次争执的起因也是如此。顾明熙自知祁恒厌恶她,她也不奢求讨祁恒的欢喜,她最大的依仗是肚里的孩子。
她把所有的心思用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小心提防,唯恐被皇子府里勾心斗角的女人害得她失了胎儿。
顾明熙每日都要喝一碗乌鸡汤,今日她的侍女去小厨房取的时候,不料这乌鸡汤被张侍妾故意拿走倒掉了。
顾明熙气不过,因此找到张侍妾理论。
“好大的胆子,本皇妃今日是该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什么是尊卑贵贱。”顾明熙冷着脸,挺着肚子走到张侍妾身旁,抬起掌朝她的脸上扇去。
张侍妾也不是什么善茬,她动手攥着顾明熙的手腕,一把推开她。
顾明熙毕竟有身孕,行动不便,被张侍妾这么一推,她猝不及防踉跄后腿几步。
顾明熙越发生气,她怒声吩咐,“将这个贱.人绑起来!”
小厮听从顾明熙的吩咐,禁锢这张侍妾的双臂,顾明熙面色紧绷,再次走到张侍妾的面前,抬起掌扇到她脸上。
“够了,你闹够没有!”祁恒赶来,一把推开顾明熙。
顾明熙不满的指着祁恒,“ 我才是皇子妃,我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竟还护着这个贱.人。”
她接着讥讽轻笑,“祁恒,你真是可笑,她不过长得与姜娆有三分相似,你却把她当成宝,由着她落我的面子。可惜啊,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上不了台面。今个,我是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顾明熙挺着肚子,冷笑着抬起手掌。
祁恒本就心里藏着气,被顾明熙指着鼻子骂了一番,他越发的怒气冲冲。
他使劲推开顾明熙,男子的力气比女子大,顾明熙身子歪倒在地上。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顾明熙面上涌现痛楚,面色苍白一片,罗裙渗出暗色血迹。
祁恒不以为意的道:“别给我装模作样,本皇子不过轻轻推了你一下,能有什么事情。再说了,本皇子本就不稀罕你肚子里的孩子。”
顾明熙面色越发冷白,她痛的眉头出了一层冷汗,地上流淌的血迹也越来越多。
等太医来的时候,顾明熙腹中的胎儿已不保。
顾明熙歇斯底里的叫起来,她摇着头,宛若疯癫了一般,“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孩儿还在,他还在!”
顾明熙将胎儿看的比她的命还重要,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仰仗,若没有了腹中的胎儿,她该如何在这三皇子府立足?她一辈子就这么被祁恒毁掉了。
顾明熙咬着唇,血绣味在嘴里散开,她双眸直盯盯的怒视着某一处,眼珠子似要从眼眶里掉下来。
她咬牙切齿,好似要将祁恒生吞活剥,“祁恒,是你害了我的孩儿,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景阳宫中,顾贵妃得知祁恒被幽禁在府的消息后,她当即去祁宣帝那里为祁恒求情。
“陛下,恒儿一时糊涂,再说晏安当日对恒儿动手在先,恒儿只是气不过,才做了些糊涂事。”
顾贵妃哭泣着,祈求着祁宣帝的怜惜,“恒儿是陛下的亲儿子,晏安不过是个臣子,纵容恒儿有不对之处,陛下何必当着晏安和太子的面训斥恒儿。”
祁宣帝冷眼看着顾贵妃,“他糊涂,你做母妃的也跟着糊涂吗?哪一次不是他主动招惹晏安?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你和恒儿太让朕失望了。”
祁宣帝甩袖起身,神色冷漠,“你回去吧。”
顾贵妃无奈的刚回到景阳宫,还没想好怎么让祁宣帝消气,又听到了顾明熙没了孩子的消息。
顾贵妃喘着粗气,“不可能,这不可能,谁动手害了明熙腹中的胎儿?”
当听到是祁恒动的手的时候,顾贵妃一下子愣在那里,她面色狰狞,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
祁恒那次受伤恐难以让女子受孕,顾贵妃一直没敢将这件事告诉祁恒。
张太医暗中为他医治了这么久也无任何效果,顾明熙腹中的胎儿是祁恒唯一的子嗣了。
如今这唯一的子嗣被祁恒亲手弄没了,祁恒无法有子嗣,这下子彻底与皇位无缘。
顾贵妃怒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气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