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樨和阿婆独自吃过晚饭,看一会儿电视,不知不觉就到晚上九点,而宁治东和温岭远还没有回来。
她给温岭远打一个电话,对方声音含笑着告诉她:“还在跟你爸喝酒,可能回来会比较晚,你和阿婆先睡。”
宁樨有些担忧,“你们喝了很多吗?”
“还好,你爸喝得多,我只是陪着。”
却也能听出来,他声音听起来比往日上扬几分,应是酒精的作用。
到晚上十点半,在宁樨的劝说之下,坐在沙发上一直打着瞌睡的阿婆先去睡觉了。
宁樨洗过澡,将其他房间的灯都关上,留下门灯和客厅的灯,回到自己房间,给温岭远发一条信息,让他少喝一点酒,早点回来。
过了半小时,温岭远才回复说,马上就回来了。
宁樨一贯是晚睡的,但及至等到凌晨一点,他们都还没回来。
她捏着手机睡过去,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隔壁似有动静,立即爬起来,过去敲了敲门。
她拧了一下门,是锁着的。
里面传来温岭远说“稍等”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过来,他将门打开。
他身上穿着睡衣,似是已经洗过澡了,就站在门口,望着她笑了笑,似有三分的倦懒,“吵醒你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洗了个澡。”
“我爸呢?”
“他快喝断片了,吵着要睡觉,给他开了一间房,安置在酒店里了。”他见宁樨有所担忧,笑说,“放心,李勇在隔壁房间里陪着。”
温岭远离醉还差得多,仅是脸色泛红。宁樨是知道的,宁治东酒量很恐怖,而温岭远与他交手还能不醉,岂非海量?
温岭远笑着解释,“我没有喝多少,基本是你爸一个人在喝,一边喝,一边跟我诉苦。”
“……诉苦?”
“是啊,说生了一个不孝女,翅膀硬了,已不把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
“不孝女”哑然失笑,又问,“那……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温岭远笑而不语。
宁樨催促着,“不要卖关子了!”
“宁总这个人,只要对了他的脾性,就很好打交道。”
“意思是……”
“答应了。”
“真的吗?!这样一块臭石头也能说得通吗?”宁樨大喜过望,“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宁治东这几天思前想后,原本便已打算和温岭远好好聊一聊这件事,今天既然温岭远也在,择日不如撞日。
一下午,他们喝茶,打麻将,漫无边际地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温岭远有意联合李勇给他喂牌,他看出来了却也欣然接受,赢得盆满钵满。
打完牌,晚上再顺理成章一道吃饭,饭桌上也没聊正式的,依旧扯着闲篇。
饭后,他们再辗转到了一个酒吧,宁治东这时候一转赢钱之后在饭桌上兴高采烈的作风,才开始与他掏心掏肺。
最开始,也没提宁樨,先说自己这些年不容易,一心扑在事业,忽略了家庭,可已经走到这一步,实难回头。
后来,话题才慢慢往宁樨身上引,说就这一个女儿,心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疼爱。但他与奚纹玉,都是顶自私的人,试过的,改不掉。最后,宁治东已喝到差不多,整个人感慨万千,只差涕泗横流了。
将宁樨托付给他,叫他一定好好待她,不然自己舍得一身剐,也会让他这辈子过不安生。狠话放过,才来软的,说跟他认识多年,知道他为人靠得住,不然,是绝对不会松这个口的。
这些,温岭远都懒说复述,毕竟喝醉了的宁治东,多是一些车轱辘的话。至于自己为了迎合宁治东的这个“江湖人”脾性,指天发誓说的那些话,他就更开不了口告诉宁樨。
于是笑一笑,有心逗她,“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宁樨便踮起脚尖往他唇上碰一下,他不甚满意地伸手,搂住她的腰,揽近自己身前,低头深吻。
在门口,且不是在自己家中。宁樨相信他应当确实喝了不少酒,这样不谨慎,不像是他的作风。
便轻轻推一推他,说先进屋去。
温岭远微醺的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却是一下抓住了门把手,将她拦在门外,语气坚决,“不能让你进去。”
“为什么?”
“你进来了,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宁樨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有些困惑,却是欺近一步,笑着低声问:“那你究竟,是想让我进,还是不想让我进呢?”
温岭远的回答,是将抓住门把手的那只手,伸过去牵住了她的手臂,一把拽进去,关门,落锁,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宁樨跌落在蚕丝被上,这时候才没来由的有一点慌,而温岭远趁势便搂住她的后颈,让她脑袋垫在自己手掌之中。
借以灯光,看见他的眼睛,七分醒而三分醉。
宁樨确切地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而温岭远,既不急躁,而不将其当作一种仪式而过分谦恭,他缓慢且有耐心,但也会清楚让她了解到,心里已然按捺不住的一种急切。
紧急关头的时候,宁樨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或许能够暂停让她感觉到缺氧的这一切前期准备。
她不是不想继续,只是想先从这种陌生的应接不暇之中喘口气,因为她领会到,这完完全全,是温岭远的战场,他是主宰。
“没,没有那个……”
温岭远笑了声,其实是有一点自嘲的,“我带了……”出发前一天,在超市囤积第二天路上要吃的食物时,随手拿的。
收拾行李时,没打算带,又鬼使神差地放了进去。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不是该感谢那一刻心猿意马的自己。
宁樨始终不敢出声,隔得这样远,但也害怕会惊扰到阿婆。
但是她不知道,这样隐忍,反倒会让温岭远使坏。因为到最后,他丢弃了一切绅士精神,所有行动只凭冲动和本能,迫使她向他臣服。
这件事持续了多久,宁樨也不知道。
她是直到最后结束才想哭的,真奇怪,并不是在最疼痛的那一瞬间。
手指触碰到的柔软发梢,他湿润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微微发烫的皮肤,沉重的喘息声,都使她觉得,原来得偿所愿,有这样多的细节。
宁樨在温岭远的拥抱之中,困倦地阖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他问她渴不渴,她点了一下头。
然后便听见他的脚步声走了出去,没有过多久,又回来。
温岭远去给她拿了一瓶水,拧开了瓶盖递到她的手边。
她手掌一撑,坐了起来,将水瓶接过去,避开他的目光,而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逗她,温柔地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地问:“再去冲个澡?”
他们洗完澡,去了宁樨的房间,因为隔壁床铺给弄得乱糟糟的,且明天早上,温岭远依然要赶在阿婆醒来之前,起床回到自己房间。
躺下以后,宁樨拿过温岭远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温岭远以为她还要玩手机,睁开眼睛看了看她,笑着说:“你还不困?”
听着,像是在质问她是不是不满意自己“业务能力”的意思。
宁樨立即拉起被子蒙住脸,干脆利落地说着:“晚安!”
温岭远伸出手臂将她搂住,温柔地亲一下她露在外面的,红彤彤的耳朵,声音低沉而倦懒的,对她说,“樨樨,今天是除夕了。”
宁樨这才探出头来,往一侧的窗户看一眼,即便那仍然是黑沉沉的一片天色,她也觉得,有了不同的意义。
温岭远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低声地问:“我是不是没有对你说过?”
“说什么?”
“我爱你。”
-
即便只睡了四个小时,温岭远还是在早上七点就起床。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床单被罩都拆下来,拿去阳台的洗衣机。
他洗漱过后,神清气爽,依旧去散了一会儿步,回来的时候,阿婆也已经起床了。
他笑着,充满歉意地对阿婆说,昨晚喝醉吐在床单上了,所以拿去洗了。
阿婆忙说:“你放着就行,让樨樨去洗!你是客人来着,怎么还做上了家务。”
今日的早餐,是清粥、馒头和榨菜,温岭远喝过酒的胃十分受用。
早餐过后,阿婆便要开始准备午餐了,今天除夕,非同小可。阿婆一个人,难免会忙不过来。温岭远十分坚持,阿婆便没有拒绝他的帮忙。
到上午十点,阿婆暗自嘀咕一句,“治东喝醉了就不说了,怎么樨樨这么晚了还不起?”
温岭远正在帮着给腊肉解冻,闻此笑了笑,不免略微觉得有点心虚,“……可能她晚上又玩手机到很晚了。”
“得说说她,这坏习惯,得改。”
“我也这么觉得。”他脸不红心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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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立春(09)
直到过了十一点钟, 宁樨才醒过来。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赶紧地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客厅里没寻到人, 往厨房去看,温岭远在帮着阿婆腌鱼。
他身上只着毛衣,衣袖挽起, 正将姜片和打结的葱苗塞入剖开的鱼肚。觉察到伫立在厨房门口的身影,温岭远抬头一笑,“起来了。”
于外人前,他永远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模样,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怎会想到他还有那样掠夺的、热烈的一面呢。
不需要刻意回想,那些细节自动浮现于脑海之中,使得宁樨一霎就红了脸,不敢看温岭远,往阿婆跟前凑,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岭远帮了一上午忙,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自己出去玩儿吧。”
温岭远却笑着说,“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晾, 你去帮忙晾一下?”
宁樨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好意思与他对视,一旋身就走了。
等去阳台上一看,洗衣机里装着的, 哪里是什么“衣服”,是竹青色的四件套。
温岭远一定是故意的。
宁樨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如何把它们弄得乱七八糟,不由自主面红耳赤。
晾过了两只枕套,余下的床单和被罩,独自一个人,实在很难晾晒。
正在发愁的时候,温岭远走了出来。
他刚刚洗过手,手上还沾着一些水渍,自觉地自她手中牵过被单的两只角,却没退后去,就低下头关切询问:“还好吗?”声音压得很低,仅能被她捕捉到的耳语。
宁樨自然明白他是问的哪一方面,“唔”了一声,只是看着手里的被单,始终不抬头。
温岭远也不就逗她了,和她一道将床单和被罩晾好,离开阳台之前,伸出手指轻轻捏一捏她的耳垂,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这么害羞,我可要欺负你了。”
宁樨伸出手臂将他推开,他后退一步,她便在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中匆匆跑掉。
这天下午两点,宁治东才自镇上回来,带了几挂鞭炮。
小地方是不禁烟花爆竹的,因此自上午始,“噼里啪啦”的声响便没有中断过,使温岭远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年味。
吃过团圆的中午饭以后,温岭远撑不住,要去午休一下。
没过多久,李勇喊来自家的兄弟姐妹,来了阿婆家里,和宁治东凑了一桌麻将。
宁樨和阿婆收拾过厨房以后,仍旧去院子里嗑瓜子晒太阳,就坐在那还余几颗橘子的树下。
阿婆总是闲不住的,哪怕是放松休息,也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这时候是在剥玉米,预备晚上的时候榨玉米汁。
宁樨歪靠着藤椅,阖眼要睡不睡的时候,忽听阿婆喊她,“樨樨啊,阿婆有个事情想问你。”
宁樨立即睁眼,“什么事?阿婆您说。”
阿婆那双手做惯活计,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剥得好这几个甜玉米,只是这回她却一直看着手里,不抬头看向宁樨,“……你和温医生平时相处,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分寸?我知道樨樨你信赖他,他又是你的长辈,但是,难保别人看见了会有别的想法。”她语气很犹豫。
宁樨愣一下,当着阿婆的面,自己与温岭远似乎并没有太出格的举动。难道恋人相处,总会有自己也觉察不到的细节流露么?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隐瞒似乎没有意义,况且她本来就想找个机会与阿婆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