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曼不高兴:“你这什么态度?让你看一眼能少块肉?”
赵南箫放下筷子:“饱了,不吃了。”
“哎,回来,你给我吃!”
沈晓曼收了手机,赵南箫这才坐了回去。
设计院每年年底都很忙,基本要到腊月二十七八才放假。今年也不例外。
第二天,赵南箫从设计院回家,意外地看见家里客厅里坐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小南,妈今天去你姥爷那里,碰到许辉,聊了几句,挺喜欢这个年轻人,他送妈回家,妈就叫他上来坐,你们聊几句,妈给你们做饭。”
许辉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她自我介绍,态度很大方。
赵南箫朝他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赵南箫冷眼看着自己妈努力撮合自己和那位许辉的样,吃完饭,也照自己妈的安排,准备送人下去。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好,外面冷。”
许辉急忙婉拒。
“没事儿,就送几步。”
赵南箫穿上外套送人下去,到了下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许辉说:“赵小姐,我也不瞒你了,我眼光挺高的,宁缺毋滥,所以以前都没遇到合适的,这次回来,无意看了你的照片,我就感觉对眼,现在见了真人,赵小姐你确实就是我理想中的另一半的样子。咱们年纪都不算小,也都进入社会了,双方家庭条件什么的,也都相配。至于你以前那事,我也听说过几句,我完全无所谓。现在这个社会,谁还没有点过去,你说是不是?我真挺满意你的,希望赵小姐你能考虑下和我发展,我觉得我们会是很好的一对。”
赵南箫微笑道:“许先生,我正想和你解释下。我挺感谢你送我妈回家,我也不知道我妈对你说了什么,但不管她说了什么,你别当真。我现在还不考虑这方面的事。”
许辉一愣:“赵小姐,我真的对你挺满意,我觉得我条件也还算可以……”
赵南箫说:“许先生你条件真的很好,要是我考虑这个,你是一个很好的对象。但很抱歉,我刚才说过,我现在不考虑这个。您走好。”
她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进去。
第二天,赵南箫在设计院开完年度总结大会,算是正式放假,回到家,迎头就是沈晓曼的黑脸,责备她这么快就把人给赶走了。
“又不是叫你现在和人结婚!你试着处个几天,看看情况再说也不迟啊!你倒好,立马就赶人!”
赵南箫一声不吭回了自己房间,沈晓曼跟进来,继续骂她不听话。
“妈你什么时候出国?你赶紧去,忙你自己的事!别老盯着我!”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就是我现在最大的事!你跟我走,我明天就出国!不解决你这个大问题,我还就不走了!”
赵南箫翻了个白眼,躲去书房,反锁上门,往耳朵里塞了副耳机。
年底这两天,就是在妈妈的嫌弃和念叨声中渡过的。到了除夕晚上,母女俩一起到了姥爷那里,妈妈和阿姨在厨房里忙碌着年夜饭,赵南箫陪着姥爷在书房看书。
姥爷看了一会儿书,出去了下,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赵南箫拿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来电显示是徐恕的号码。
她心跳了一下,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没接,拿着手机出去,递给在客厅里的姥爷,自己转去厨房打下手了。
过了一会儿,姥爷走到厨房门口,对沈晓曼笑着说:“刚小徐打来的电话。年轻人肯这么吃苦,现在也是少见了,大过年的还在西部工地那边,说惦记我,给我打电话问候新年。我提了句小南也在我这里,他说正好有工作的事,顺便问下她。小南你接下电话。”
赵南箫“哦”了一声,擦干手,接过姥爷手机,偷偷看了眼自己妈妈,见她正附和姥爷的话在夸徐恕,并没留意自己这边,赶紧溜了出去,来到书房,又把门关上了,走到窗户边,这才对着手机那头说:“找我什么事?”
她的声音是若无其事的。
那边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个,我就想问下,年后开工你们设计院那边的人员派遣情况,都谁过来。马上就搞进场设点了,你们几个人来,我这边有个数,便于指挥部统筹安排,配齐生活和办公设施。”
赵南箫说:“前几天年会提了下,是林洋他们,另外大桥所、工程技术处和勘察院都会各自派人,总共大概五六个吧。”
那边哦了声,沉默了。
赵南箫等了一会儿,听他不说话,定了定神:“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我还要去厨房帮忙洗菜。”
“等下!”他忽然又说了一句。
赵南箫停住。
“那个……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想起来和你说一声,我前两天收到网上买的雪山冲锋服了,很厚,能顶零下几十度,就是走了好几天才到,还死活不肯送,非要我自己去拿,不拿就退。我就去拿了。”
赵南箫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个。
她“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准备挂电话,忽然又觉得就这么挂了,好似不近人情,迟疑了下,说:“那你也要记得穿。”
他说:“知道了。我在这边和留下的工人一起过年,人很多,很热闹,晚上有大餐,烤全羊,还能放二踢脚,想放几个放几个,比北京好,你别记挂,在家好好过年。”
赵南箫觉着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味,顿了一下,只好说:“你也别太辛苦。”
他唔了一声,再次沉默了下去。
赵南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拿着手机站在那里。
“没事了,你先挂电话吧。”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再次开口了。
赵南箫如释重负,轻轻摁了挂断键,握着手机,站在窗前出神。
“小南!和徐恕什么话这么多?打完了没?出来吃饭了!”
妈妈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赵南箫吓了一跳,回过神,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第25章
年夜饭的桌上摆满了菜,沈晓曼叫阿姨也出来坐下一道吃,开了平时藏的红酒,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当背景,过年的气氛一下就出来了。
“徐恕刚才都和你说什么了?”
沈晓曼给父亲倒了杯酒,顺口问女儿。
“还能说什么?就问和大桥有关的事。年后不就开工进场吗,他问我们设计院几个人去,那边指挥部好做准备。”
赵南箫若无其事应了一句。
“就这个?到书房还关了门,搞的神神秘秘,我还以为说什么呢!”沈晓曼嘀咕了一句。
赵南箫一阵心虚:“我哪有?刚客厅信号突然不好,我就去姥爷书房打了。”
女儿从不会撒谎,沈晓曼也就没起疑,顺着话题说:“徐恕多好一孩子啊,真叫我心疼,这大年三十的还一个人在西部工地里忙活,连家都回不了,要不然就把他叫来我们家一起过年了!我可真没想到,小时候那么皮,现在这么乖,又听话又上进。老徐以前还天天嫌徐恕不好,现在估计做梦都要笑醒。哎,我就不行了,生个女儿,看小时候还行,没想到越大越不听话。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我操心了……”
赵南箫一声不吭,往姥爷碗里夹菜:“姥爷,您吃这个,这个很好吃。”
姥爷就对女儿说:“你少说两句吧。别老催小南相亲什么的。她又不大,才几岁,你这么急干什么?”
赵南箫点头:“就是,姥爷说的是!姥爷您要有空,其实可以在您知道的后辈和学生里帮我妈留意下,爸肯定也不希望妈下半辈子都一个人,让她也去相一个。我才多大?我妈就这么急,姥爷您肯定更急。”
姥爷微笑:“姥爷会留意的。”
“嘿你这臭丫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沈晓曼柳眉倒竖,拿筷子敲女儿夹菜的手,赵南箫赶紧缩了回来。
沈晓曼气鼓鼓地盯了女儿片刻,大概自己想想觉得也有点好笑,忍不住又噗地笑了起来,随即板起脸,哼了一声:“算了,大过年的先放过你,你给我多吃点!”
这边的小别墅里灯火温暖,笑声不绝,同一时刻,在相隔万里的西部高原某山窝窝旁的高速公路工地上,一间冷得冒气儿的可拆卸彩钢房里,徐恕手里握着刚挂断的手机,仰在身下那张简易铁架子床上,眼睛盯着屋顶出神。
那晚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精虫上脑,脑子一热对她强行那个。虽然从少年时就开始怀着的想象之一的情景终于变成了现实,当时还挺满足,但短暂的满足过后,被赶出来,没等到彻底酒醒,他就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第二天见面,他干脆不给她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再发个消息,彻底堵住一切交流渠道。
反正没说不,余地就还在。
对于年后她再来这里的事,他本来就不大抱希望,刚才从她嘴里终于得到证实,确实没希望了。
唯一的安慰,就是刚才她还接了自己电话,听她语气好像也没特别生气,还聊了几句。
说真的,这比他原本的设想要好得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上次她妈给自己发来了新相亲对象的照片,现在过年在家,正是国内各种相亲活动猖獗频发的时候,她肯定也安排起来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徐恕拿起来,一看,自己父亲打来的。
“爸,今天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他也懒得爬起来,依然仰着,随口问。
徐振中半个月前刚参加完一个中外企业合作论坛,刚结束,上周马不停蹄又随部委出国考察一个重要的援建项目,过年自然回不来,忙碌间隙,想到今天大年三十,为了表示下自己对儿子的关心,抽空给他打了个电话。听他语气懒洋洋的,似乎不是很欢迎,心里有点气,忍住了,和颜悦色:“我有事回不来,没法和你过年。你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有纯种高山羊肉吃,有炮放。你忙你的,别内疚。反正回来了也就我跟你两个,对坐大眼瞪小眼,没劲。”
徐振中更气,再次忍了:“我是想提醒下你,记得给你沈阿姨还有小南姥爷发个新年祝福短信,就算人家不看,你也要发。我有没有无所谓,他们你要注意礼节。”
“早发了!刚还打了电话!”
徐振中还以为儿子谁都没发,没想到原来就是自己没收到,心酸沉默。
“爸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这样,我挂了。”徐恕要挂电话。
“等下!”
徐振中想了起来。
“上次叫我给你借别墅,我给你借了,现在小南他们应该也走了,怎么样,你跟小南有进展没?”
徐恕一顿,语气有点不耐烦:“爸你到底要什么进展?明天就结婚?”
徐振中趁机发作:“在我跟前横?我就知道你没用!白给你借了!还不如我这就直接找小南姥爷说,让姥爷给做个媒!”
徐恕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我的亲爹,我求您,管您自个儿的事,千万不要瞎掺和我的!别最后媒没说成,您还给我帮倒忙!”
徐振中呵呵冷笑:“去年你刚美国回来,我考虑你人生大事,看来看去还是小南最好,我说我去和小南姥爷提一下,看俩孩子有没可能发展,让姥爷创造下机会,当时你跳起来反对,我骂你,问小南哪配不上你,半天你才承认说是人家看不上你,你要自己慢慢来。我信了你,我还不如信个鬼!这都多久了?我给你借房子,兴师动众,你倒好,现在还没半点水花!我想听小南叫我爸,大概是要猴年马月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以后就算她自己哭着喊着非要嫁我,我也不娶她了,我就让你听不成她叫你爸,你信不信?”
徐恕恼羞成怒,放出一句狠话,随即挂了电话,结束这个充满脉脉温情的除夕夜父子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又起,做父亲的又打来了。
徐恕心情烦躁无比,干脆关机,耳不听为净,丢下手机,手伸向床头柜,要摸香烟。
“小徐!一个人猫屋里干什么呢?快出来吃烤全羊!再不来,骨头都没你份了!”
天已经黑透了,外头炮仗砰啪砰啪地响了起来,负责前期场地和工作的项目副经理之一老邓在门外扯着嗓子喊他。
“来了——”
徐恕吐出一口气,丢下烟,收拾了下心情,翻身下床往外头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套上来回开车一百公里从县城快递站拿回来的冲锋衣,打开门,钻出了棚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