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瓜子和茶
瓜子和茶  发于:2019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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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嫁妆,可也不能两手空空嫁给李诫,做件衣裳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
  一针一线密密缝着,烦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玫儿还小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母亲的话回响在耳边,想到妹妹昨天闹的那一出,赵瑀心头发闷,堵得她难受。
  她说不会往心里去,只是不愿让母亲伤心而已。
  除了母亲,这个家已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好在后日就能出嫁,彻底离开这个令人倍觉窒息的地方。
  赵奎站在门口,手里拿了一个小包袱,“大妹妹,在么?”
  “大哥请进。”
  赵瑀请他坐下,看小包袱有点眼熟。
  赵奎咳了一声,“这是你给李诫的,当时我就替你要回来了。”
  “大哥!”赵瑀不满道,“你不要替我擅自做主!”
  “哼,这是要离开赵家了,脾气见长。”赵奎一撇嘴冷哼道,“东西给你放这儿,我又不贪你的。”
  他起身往外走,在门口顿住,背对着赵瑀说:“我头次见李诫就看不上他,现在更是讨厌他。”
  赵瑀不在意地笑笑,“我不讨厌他就成。”
  “你根本什么也不懂!”赵奎忽然大吼一声,转身怒道,“你是高兴了,可你想过赵家没有?你跟着李诫一走了之,留下我们在京城惶恐不安,生怕被建平公主恶意报复。你知道她为什么赐你毒酒吗?都是李诫生出的祸端!”
  赵瑀听了一愣,凝视大哥良久才说:“我不想知道。”
  “你?!”赵奎气得翻了个白眼,“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拂袖而去,赵瑀摇摇头,继续做针线。
  掌灯时分,给李诫的长袍终于做好了,玄色镶边浅金色圆领袍,袍角绣了几朵梧桐花。
  赵瑀揉揉僵硬的脖子,轻轻吐了口气,把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进箱子里。
  里面还有她的几件衣物并常看的书,随手翻了翻,却是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她曾经最大的憧憬,乍看到,赵瑀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与李诫间“恩”有了,“爱”却不敢谈,人家凭着一腔侠义救了自己,如果他今后有了真正喜欢的人,自己该何去何从?
  赵瑀轻叹一声把书合上,习惯性地向窗外看去。
  梧桐树上暗影婆娑,叶子簌簌作响,不见人影。
  赵瑀自嘲一笑,又是娶亲又是赴任,他肯定忙得焦头烂额,怎么夜夜都跑来找自己。也亏自己院子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只余看门的耳背婆子,否则他再怎样功夫高强,也不能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
  夜色渐浓,赵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嚓、嚓”,窗棂发出几声脆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击在上面。
  赵瑀瞬间清醒,蹦下床,光着脚跑到窗前,推开窗子。
  李诫斜倚着树干,手里抛着小石子,正对着她笑。
  赵瑀也忍不住笑了,打开门说:“进来坐。”
  李诫踱着步子慢慢走过来,“今天过得如何?”
  赵瑀点头道:“挺好的,你有许多事要忙,不必特意过来看我,反正……反正后天我就嫁你了。”
  她的脸发烫,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李诫,刚垂下眼眸,面前却出现一个半尺来长的锦盒。
  “这是什么?”赵瑀打开一看——整整齐齐的十张五百两的银票,顿时又惊又疑,“这么多银子,你哪里来的?”
  李诫笑道:“看你吓的,放心,我既没偷也没抢,这是赢来的银子不方便带回去。府里那么多的大管事小管事,只有我外放当官,肯定有人不服气,憋着坏找茬儿,如果让他们知道就麻烦了。你先替我收着,充作嫁妆带过去,这样没人察觉。”
  赵瑀应了声,正准备收起来又觉得不对,狐疑道:“你怎么赢来的?”
  李诫一挑眉说:“山人自有妙计。”
  “你不说我就不收。”
  见她面有不渝,李诫也收了笑,挠挠头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和庄王爷玩了场斗鸡,他输给我的。”
  赵瑀的表情凝固了,庄王是当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晋王的皇叔,身份最是尊贵。他敢和庄王爷斗鸡?还把王爷给赢了!该说他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
  李诫漫不经心地说:“庄王爷是小孩子脾性,就喜欢玩,谁能玩出花儿来,他就恨不得拜那人为师。我赢了他不假,但也教了他其中诀窍,这笔钱他给得服气,我拿得心安。”
  赵瑀拿着锦盒,犹豫片刻才应下了,“那我先替你收着,但不要写进嫁妆单子的好,如果老太太看见,肯定又是一顿闹腾,说不得还会把钱扣下来。”
  “这事随你,反正你收着就行。”李诫一脸的不在乎,笑嘻嘻说,“我走了,你早些歇息。”
  “等一下。”赵瑀转身拿来一个荷包递给他。
  淡蓝色白莲纹锦缎,奇怪的是上面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斑点,李诫凑近一闻,幽香中含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你想自尽时穿的衣服?”
  赵瑀的脸有点发烫,“嗯。”
  李诫摩挲着荷包,布料纹理的触感清晰地从手指传出来,痒痒的,又有点麻酥酥的感觉。他的心砰砰跳起来,突然觉得十分口渴,喉咙不由自主动了下,发出短短的吞咽声。
  寂静的暗夜,这声响便显得尤为突兀。
  赵瑀以为他口渴,忙给他斟茶,不想茶壶却是空的,她提着壶,不免有几分尴尬。
  “没事,这不有半杯吗,我喝剩的就行。”李诫顺手拿起小几上的青花茶杯,一仰脖子灌了进去。
  “诶,别喝……”赵瑀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李诫喝了下去。
  赵瑀只觉得自己的脸火热火热的,好像有团火在烤。
  李诫看她窘然的模样,顽笑道:“你的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简直比红绸子还红!哦,莫不是茶里放了什么男子不能吃的东西?”
  “才不是。”赵瑀侧过身,半垂着头低声说,“那是我用的杯子。”
  “你用的……”李诫的笑容凝固了,木木地转动脖子,看到杯口的一处,有一半淡红的口脂印子,另一半是被什么抹过的痕迹。
  李诫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嘴唇。
  赵瑀已经背过身去,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柔和的夜风带着花香穿堂而过,梧桐树哗啦啦地欢笑着。
  李诫忘了和赵瑀作别,愣愣地往门外走去,他心不在焉,绊在门槛上,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还没等赵瑀眼睛望过来,他就一咕噜爬起身,飞也似的逃走了。
  回去后李诫躺在床上,怔怔盯着上面的承尘,手里捏着一朵梧桐花,来回地捻着。小时候听人说过,女人的嘴唇就像花瓣一样柔软,气息就像花香一样美妙。
  他吻了一下梧桐花,将花儿轻轻覆在嘴唇上,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朵花一般开放了。
  这个夏季,是他十八年来最为灿烂热烈的夏季。
 
 
第12章 
  半夜下起了雨,雨势直到清晨才慢慢减弱。
  蒙蒙细雨随风轻轻洒落,赵瑀站在院子里,没有撑伞,仰望着上面四四方方的天。清凉的雨丝落在她热乎乎的脸上,浑身舒坦而轻松。
  王氏过来看女儿,后面跟着一个打伞的小丫头。
  “瑜儿,怎么跑外头淋雨来了?”王氏嗔道,推着她回屋,吩咐小丫头伺候大小姐重新梳洗上妆。
  小丫头才刚留头,似乎是从没做过这等贴身的精细活,笨手笨脚的,不是弄湿了赵瑀的袖子,就是打翻了胭脂香粉。
  王氏看不过,骂了几句,小丫头愈加紧张,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赵瑀暗叹一声,柔声说:“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偏房坐坐去吧。”
  王氏却不让,吩咐小丫头,“今儿个是大姑爷下聘礼的日子,你去二门上盯着点儿,见人来了就回来给我送信儿。”
  小丫头应声去了,赵瑀问母亲:“这丫头规矩还没学足,不能近身伺候,您身边的大丫鬟呢?”
  王氏眼神暗了下,旋即掩饰般笑道:“老太太院子里人手不够,我打发秋儿和春草两个去那里伺候,我院子里活计不多,有几个人就够用了。”
  那是母亲使惯的人,母亲打发谁走也不会打发她们两个走。赵瑀立时明白,肯定是老太太强行把人要走的,这分明是拿母亲出气,变相蹉跎母亲!
  赵瑀心酸得难受,眼睛一热泪水淌下来,“母亲,我连累你了。”
  王氏忙给她擦眼泪,“说什么傻话,你是我闺女,我怕什么连累。只恨你的苦痛我不能替你受!好啦,莫哭啦,明天你就出门子了,别哭哭啼啼的让母亲看了难过。——瑜儿啊,成亲了可不比在家做姑娘,母亲给你说……”
  她正准备嘱咐女儿几句为人妇之道,刚去的小丫头跌跌撞撞跑进来,“太太,不好了,来人了!”
  “是姑爷来了吧,怎么你吓成这样?”
  “不是,是公主殿下!”小丫头惊慌道,“她指名要见大小姐,老太太让小姐赶紧过去!”
  建平公主?!赵瑀惊得身上一颤,这档口她来干什么?
  王氏整个人已经慌了,揪着赵瑀的袖子道:“你不能去,就说你病了怕过病气儿给公主。我去,我去探探她什么意思。”
  “她要见的是我,就算我真病了,恐怕祖母也会派人把我从床上拖下来。”赵瑀勉强笑道,似是安慰母亲,又似是给自己打气,“母亲不用担心,我和李诫成亲在即,好歹也算半个官家娘子,她难道能当众打杀了我?——咱们走吧。”
  此时外面已是风停雨住,云散天开。走在回廊下,檐上的积水顺着滴水瓦流下,滴滴答答的,和着一声两声的鸟啼,倒有几分清静幽远的意境。
  雨后的梧桐浓绿,似乎要流淌下来,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赵瑀的心也渐次镇定。
  一路走到西花厅前,门口的丫鬟抖着手给赵瑀母女打帘子,里面丫鬟婆子满满站了一地,却是鸦雀无声。二伯母吴氏、赵瑾、赵玫,侧立一旁,微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没瞧见她们进来。
  正中坐着一个华贵的妇人,约莫三十上下,略长的鹅蛋脸,细长的眉梢弯弯向上挑起,一双丹凤眼精光四射,艳丽的长相,只是她嫣红的嘴唇多少有点歪,显得有些蛮横傲慢。
  老太太坐在她的下首,带着小心翼翼的笑,不敢说话。
  赵瑀便知道这是建平公主,规规矩矩给她行了礼。
  建平公主没难为她,立时叫她起身,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笑道:“果真好模样,别说那些个男人,就连我一个女人看了这样温温柔柔的小姑娘都忍不住爱上呢!”
  赵瑀听了直皱眉头,这简直是在说她用美貌勾引男人,纯是变着法儿骂她。
  老太太却好像没听出来,笑呵呵道:“她小孩子家家的不经夸,小心把她骄傲坏了。”

  “殿下过誉了,臣女蒲柳之姿,万当不得此般夸奖。”赵瑀暗恼,干脆说道,“而且臣女自幼秉承规训,所见男子除家中至亲外寥寥无几,什么爱不爱的,臣女可不懂。”
  建平公主脸色一变,却又笑了,“好个伶俐的丫头,果真人不可貌相。我与你有缘,看着你就心生喜欢。”
  公主府的婢女捧过一个黑漆托盘放在边桌上,是一串红似血的玛瑙手串。
  建平招手叫她过来,“送你份见面礼,往后也常来往。等我府上的海棠开了,你可一定要来赏花。”
  赵瑀心觉诧异,站着没动。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没听公主叫你!”老太太轻喝一声,示意下人赶紧“扶”她上前。
  建平公主笑着握住赵瑀的手,拿着手串一圈一圈往她手腕上绕,“瞧瞧着小手嫩的,轻轻一掐都能掐出水似的。哎呀,年轻真是好啊,不像我,老喽!”
  她的手湿腻寒凉,绵软无力,殷红的长指甲轻轻刮过赵瑀的手背,好像一条蛇,吐着信子攀上了赵瑀的胳膊。
  赵瑀浑身一哆嗦,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一时间,花厅鸦雀无声,只有赵瑀手上晃动的玛瑙手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赵家人都吓到了,老太太强压着极度不安的心情,小心窥视着建平的脸色。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建平向后一靠,扬起下巴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王氏想要给女儿求情,刚张口老太太杀人般的眼光就瞪了过来,当下腿脚一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下人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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