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瓜子和茶
瓜子和茶  发于:2019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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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太太迭声喝止,奈何赵奎气昏了头,根本拦不住。
  一旁看热闹的袁福儿趁机火上浇油,“是真是假,咱们去一趟公主府便知,老袁我在公主那里也说得上话,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
  赵老太太差点一口老血呕出来,虽然李诫这话经不起推敲,但京城无风还三尺浪,这般惹人遐想的话传出去,流言风语一起,赵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还有建平公主的报复!
  赵老太太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变青,她堂堂朝廷诰命,竟被个奴仆给耍了!都怪赵奎这孩子太沉不住气,只顾一时口舌之快,却不想会导致什么后果。
  可恨的李诫,挖坑挖得太快了,还深得让她爬不出来。
  她知道,这是李诫在逼她答应亲事。
  赵老太太抓着茶盏的手不住颤抖,用尽全力抑制住砸向李诫的冲动,好半天才缓缓说道:“儿女亲事,需要父母点头,她父亲不在,你过两日再来商议。”
  赵奎不解祖母态度突然缓和,但在祖母警告的目光下,终是没敢再言语。
  李诫明白今日再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遂笑道:“既然能做主的人不在,那晚辈今儿就先回去了,后天我再来叨扰。只是提前跟您老说一声——赵大小姐,我娶定了!”
  离了西花厅,袁福儿也不顾旁边还有打伞的赵家下仆在,讥笑道:“这家人当真有病,一个拿腔作势心怀鬼胎,一个居高自傲自以为是。哼,老袁见过的贵人多了去了,敢指桑骂槐的,他家还是头一个!”
  李诫歉意笑道:“让老哥哥受委屈了,都是兄弟的不是,今儿晚上汇宾楼,兄弟好好陪哥哥喝几盅。”
  “和我还说什么客气话,往后你做了封疆大吏,别忘了老哥哥就行!”
  他二人边走边说,刚要出垂花门,却听淙淙雨声中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李诫!”
  李诫讶然回头。
  雨中,几个婆子拉扯着赵瑀。
  “李诫!”她喊着,声音嘶哑,“带我走——!”
  李诫,带我走!
  胸中燃起团火,灼烧着李诫的心。
  赵瑀极力挣扎着,冰冷的雨打在她的脸上,浇在她的身上,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此刻自己有多么狼狈。
  什么端庄仪态、妇言妇容都抛在脑后,她要把心中所想明明白白地传递给他。
  “放开!”李诫暴怒道。
  几声惨叫后,婆子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直哎呦。
  大雨如注,从阴暗的天空直泻而下。
  李诫弯腰捡起把伞,遮在赵瑀头上,伸出手,轻轻撩开黏在她额上的留海,“你放心。”
  他要带她走,却不是现在,他要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将她从赵家带走!
  泪水混着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下,赵瑀笑着点点头,“我等你来接我。”
  身上一沉,却是李诫脱下外袍给她披上,虽然那件袍子也湿透了,但总比身上单薄的夏衣强。
  李诫握了握她的手,扭头走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赵瑀紧紧身上的袍子,打着伞,在婆子们异样的眼神中缓步而去。
  或许是真的被李诫吓住了,老太太没有再找赵瑀的麻烦,也没有为难王氏。
  王氏和女儿同塌而眠,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谁也睡不着。
  “儿啊,没想到那个李诫有点儿本事啊,居然把老太太给制住了。”王氏忍不住笑出声,“母亲嫁到赵家二十多年,头一次见老太太的脸气得跟紫茄子似的。”
  赵瑀嗯了一声。
  王氏侧过身,“老太太气狠了,你出嫁肯定不会给多少银子,母亲的嫁妆分作三份,你拿那份多的。”
  “母亲你留着吧,你在家里也需要体己傍身。”
  “傻孩子,母亲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就让母亲心里好受点吧。”
  赵瑀没有说话,环住母亲的腰,整个人缩进母亲的怀里。
  “热死了,离远点儿。”王氏轻轻打了下女儿的背,旋即紧紧搂住她,“瑜儿,母亲舍不得你,往后你可要好好的。”
  雨停了,窗外梧桐树叶上的水珠像泪一样一滴滴落下,轻轻敲着赵瑀的心。
  她说:“母亲,我一定会过得好好的。”
  翌日是个晴天,看着蓝宝石一样的净空,赵瑀的心情也好起来。
  母亲给她偷偷准备嫁妆去了,赵瑀坐在窗前,低头绣着一方红盖头。
  “小姐,您看谁来了。”榴花引着两个女子进来。
  赵瑀惊讶榴花为何还留在她的院子,可看到后面两个人,她立即把这点惊讶忘了。
  “妲姐姐,芸洁,你们来看我了!”乍见两位手帕交,赵瑀欣喜非常。
  张妲一把抱住她就是个嚎啕大哭“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狠心抛下我死了,说好了要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你可不能食言啊——”
  殷芸洁用力分开她俩,“妲姐姐冷静点,瑜妹妹这不是没事吗!你别光哭,说正事要紧!”
  赵瑀笑着请她俩坐下,“妲姐姐找我不是说吃的,就是说玩的,我倒要听听她有什么正经事。”
  张妲一抹眼泪,正色问道:“听说你要嫁给救你的小厮,真的假的?”
  “是真的,可你怎么知道?”
  “外面都传开了,”殷芸洁不无同情看着赵瑀,“可怜你一个大小姐,却要委身下人。”
  “亲事还没定,你别乱说!”张妲的语气十分不好。
  殷芸洁面上一僵,尴尬地笑了笑,闭上了嘴。张妲的父亲是户部郎中,她父亲只是户部主事,所以面对张妲,她从来都是忍让的多。
  赵瑀轻轻拍了拍殷芸洁的手背,对张妲笑道:“虽没定也差不多了,我是愿意嫁他的,过两天他就来迎娶我。”
 
 
第9章 
  阳光灿烂,清风温柔。
  赵瑀浅浅笑着,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喜悦,接着慢慢地说:“他很好,我愿意的。”
  “你逼不得已的愿意吧。”张妲问她,“如果有其他选择,你还会嫁他吗?”
  殷芸洁幽幽叹了一声,“妲姐姐,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如果瑜儿悔婚,名声会更不好,更难嫁个好人家。”
  赵瑀看着她们,眼里全是疑惑不解,“我为何要悔婚?”
  张妲索性说开了,“我给温表哥去了快信,他不日即回。”
  张家和温家是姑舅亲,经常有往来的。
  赵瑀吃了一惊,“你给他去信做什么?他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卯足了劲儿拿解元的,不能分心。”
  “你看你分明还是在意他的!”张妲毫不客气指出来,“表哥那人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其实还挺在意你的。我送你的好多东西,比如核雕、泥人,还有皮影什么的都是他淘换来的,因你家规矩严,他怕直接送你平白给你招闲话,才用我的名义转送给你。”
  赵瑀愣住了,清高自傲的温钧竹也会有这样的体贴……
  她心里蓦地涌上一股热流,但很快被她压下去了。
  “妲姐姐,你早该说实话才对。”殷芸洁幽幽叹道,“如果瑜妹妹早知道温公子的心意,根本不会落得今天的地步,也不会有今天的委屈。一个小厮……唉。”
  赵瑀皱了下眉头,温声说:“我不委屈,李诫很好,他功夫很好,人也长得很好,晋王爷很器重他,哦,还给他放籍了,许能外放做个小官什么的。就算不行,或经商或务农,都是条出路。”
  她说得越多,张妲和殷芸洁看向她的目光就越是复杂,怜惜之中透着了然,好似在说“你别掩饰太平了,我们都知道你很委屈”。
  赵瑀干脆闭上了嘴。
  “我错了,我早该告诉你的。”张妲嘴一扁又想哭,她俊眉修目,五官十分英气,奈何总是眼泪多多。
  赵瑀忙说:“不怪你,如果你当时说了,我是万万不会收的,反倒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榴花立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忍不住了,“小姐,您就听奴婢一句,姓李的算什么如何能和温公子比?趁老爷还没应下亲事,您拖一拖,拖到温公子回来。如果他实在娶不了您,再嫁给姓李的也不迟啊。”
  赵瑀惊愕地看着榴花,仿佛不认识她似的,“你的意思是让我脚踏两条船?我就那么不堪?慢说我对温公子没有情意,就是有,我也决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

  张妲也觉不可思议:“你这丫鬟怎么竟出馊主意,瑜儿你就一门心思等表哥回来,我今儿把话放这里——别管温家长辈是什么态度,他一定会娶你!瑜儿你信我,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她又懊恼道,“都怪我,得到消息太晚了。”
  殷芸洁小声安慰道:“也不能怪你啊,赵家祖母瞒得紧,我们只当瑜妹妹惊吓过度需要清静,谁能想到期间发生这许多事情呢?如果不是榴花溜出来报信,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赵瑀看向榴花的目光登时变得严厉起来。
  榴花眼泪唰地流下,她不求赵瑀,反而跪倒在张妲面前,“求您再劝劝小姐,或者再派人催催温公子赶紧回来救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够了!”赵瑀厉声喝道,她虽然是个随和的性子,却容不得榴花一而再、再而三地擅做主张,尤其是榴花言谈中对李诫的蔑视,让她更觉气恼。
  “你既然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从现在起就不要进我的院子。”
  榴花还要求情,却听赵瑀喝道:“出去!”
  榴花脸涨得通红,一捂脸哭哭啼啼跑出去,殷芸洁劝道:“她也是为你好,你……”
  “好啦好啦,”赵瑀摆手道,“我马上就要出嫁,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不说这些了。”
  殷芸洁细长的弯眉微蹙,“你再细想想,出嫁从夫,妇人的地位取决于夫君的尊卑。咱们一处常玩耍的,今后都会嫁入高门,只有你……他日姐妹们再见,你当如何自处?”
  赵瑀道:“我不在乎,跟着他哪怕吃糠咽菜我也认了。”
  见她如此坚决,殷芸洁便不再多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张妲说:“瑜妹妹这是铁了心,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或许温公子就是和瑜妹妹有缘无份。我们多说无意,不然算了吧。”
  张妲只盯着赵瑀,“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
  “嗯。”
  张妲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良久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说了,但是有一点你记住!”
  她紧紧握着赵瑀的手,表情严肃认真,“咱俩从小就交好,以后也不能生疏了!如果你有什么难事愁事不方便和家里说的,一定要来找我,让人给我带口信也成,千万别一个人傻扛着,你这丫头务必给我记住了!”
  说着,她的眼泪落下来,滴到赵瑀的手背上,热热的。
  赵瑀含泪笑道:“我知道,有事一定找你帮忙,到时候你可不许推脱。”
  她二人说着交心话,殷芸洁脸上仍笑吟吟的,眼皮却耷拉下来,端着茶盏,一下一下划拉着茶盖。
  送走两位手帕交,赵瑀靠坐窗前,继续绣着红盖头,只是这次,她有些心绪不宁。。
  天色渐晚,苍茫茫的暮色铺满大地,朦胧了万物。
  赵瑀揉揉发涩的眼睛,停下手中活计,略活动了下肩颈,走到多宝阁前,取下一个长方锦盒。
  里面是一套惟妙惟肖的小泥人。
  赵瑀拿出来,整整齐齐摆成一排。
  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有讨价还价的妇人,有嬉闹的孩童,有挺胸凸肚提着鸟笼子遛弯儿的老爷,也有头戴儒巾提着书箱的书生……
  她鲜有机会出门,每当她在家闷的时候,就会把这套泥人拿出来,边摆弄着边想象外面的热闹景象。
  她经常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这次,她却笑不出来了。
  那书生的书箱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篆体“竹”字。
  夜风带着梧桐花的清香,从窗子飘然而入,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
  赵瑀来到窗前,闭着眼睛仰起头,探出身去,不知何时开始,嗅着这股清香,她的心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一切都过去了。
  似乎有什么划过自己的鼻尖,好香,好痒!
  赵瑀睁开眼睛,却是李诫拿着一支梧桐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他斜斜靠在墙上,歪着头懒洋洋地说:“干嘛呢那么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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