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继承你的遗产——魔安
魔安  发于:2019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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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恬哭了出来。
  有人告诉他们出城的路发生山体滑坡,已经被堵上了。
  县城宛若一座孤岛,活着的人看不到希望,预制板下被埋着的人生命正在流逝。
  没有食物,没有药物,只有一波一波余震。
  直升机空投下来物资。
  安恬听着哭喊声,看着一个个绝望的人,她的世界宛如地狱。
  她挖的满手是血,掀不起那一块块预制板,救不起那一个个熟睡中被倒塌的房屋埋住的人。
  她是何其幸运,在空旷的地方观星露营,而他们又是何其不幸,灾难发生时在自己熟悉的家中休息沉睡。
  所有人都陷入绝望。
  葛萱一直抱着安恬在哭。
  安恬望着来时的方向。
  终于,她看见有人出现。
  他们穿着迷彩服,逆光。
 
 
第47章 
  安恬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她看到的画面。
  就好像在沙漠里已行走到脱水的人突然看到绿洲, 抱着浮木漂浮在海上的人突然看到海岛,这个原本被死亡的黑暗笼罩的小城,突然迎来生的希望。
  昨夜凌晨两点五分三十一秒, 位于我国Q省的某县发生里氏7.9级地震, 而安恬所处的尕兴县,距离震源中心仅四十公里, 受灾严重。
  地震发生后通讯受损, 通往县城的路被滑坡的山体阻断, 中央紧急调配大量的武警官兵和部队战士在第一时间奔赴灾区,在灾难发生的第15个小时之后, 第一批救援战士踩着夕阳的余晖到达。
  像是给这个已经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城市,输送了第一道生命的力量。
  葛萱停止了哭泣。
  救援连夜进行,探照灯彻夜亮着, 安恬她们之前露营的草地成了临时安置点,聚集着大量灾后的群众。他们露营的帐篷也被临时征用, 用来给医务人员抢救伤员。
  耳边从灾难发生后都是哭喊声, 一幕幕的残忍的生离死别在面前上演,安恬从来没有感受到生命是那么脆弱,就好像天上的繁星,消失前最后的光亮穿越无数的光年到达地球,在某个平静的晚上彻底熄灭。
  出城的路还未彻底打通,先进来的战士们都是冒着坠石和滑坡的生命危险,受难的群众不能被立即转运出城,安置点聚集着老人和伤员,没有受伤的年轻人, 也跟着投入到救援当中。
  安恬一直跟葛萱在一起,混乱中跟那几个t大的同学走散了。
  安置点的人越来越多, 许多人从地震发生后就没有吃过东西,Q省属于高原,夏夜的气温也只有十度,所有的人笼罩在饥寒交迫中。
  直升机有空投物资,冒死先进来的战士们也带进来了食物,安恬和葛萱主动揽起了这项任务,抱着矿泉水和面包,彻夜给安置点的人分发。
  安恬从来不知道自己力气可以这么大,胳膊不知疲累地抱起一箱又一箱空投的物资,直到最后都已经没有知觉,像一个机器,不停地重复着同一项工作。
  她从地震发生之后便一直没有合眼,第二天晚上又承担起了分发物资的工作,已经彻底忙了一天两夜。
  她感觉身体像一架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在看到又升起的朝霞时,已经彻底顶不住了。
  有一个没有受伤的男士接替掉她的工作,安恬一放松,顿时跌坐在地上。
  “安恬!”葛萱叫道。
  “姑娘你没事吧!”周围的人立马扶起她。
  安恬无力地摇摇头:“没事。”
  葛萱扶过安恬的胳膊:“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另一人说:“你忙了一晚上了,快去休息吧。”
  安恬看到安置点混乱而凄惨的景象,摇了摇头,送来的难民越来越多,有能力帮忙的却很少,不是受了伤就是被极度惊吓,安置点负担越来越重,这里人手紧缺,通宵过后没有一个人在喊累。
  安置点负责人塞给安恬和葛萱两人一大包物资:“你们别在这里搬东西了,往城里走,谁需要就给谁。发完了就回来,一定记得避开危房!”
  安恬跟葛萱背了大包物资出发,两人进了城后便分开行动,分开时互相拥抱给彼此打气。
  余震频发,城里到处是断壁残垣,仅存的房屋也岌岌可危。
  中年的女人在撕心裂肺地哭喊,战士们正在挖掘她被埋在废墟下的女儿,有战士抬着担架从她身边奔过,担架上躺着的男人双腿空空荡荡,还有好不容易被从废墟中挖出来的人,重见天日时却已没了呼吸。
  战士们根本都顾不上吃东西,安恬好不容易分完了物资,往回走。
  太阳已高高升起,高原的阳光照得她头晕眩。
  安恬眯着眼,抬起手,放在额前,挡了挡阳光,感觉到太阳穴正突突地跳,胸口的心跳如擂鼓。
  她想站在原地缓一缓,突然,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余震来了!”她听见有人在喊。
  “快跑!”
  周围已是废墟,安恬本想就地蹲下,然一抬头,却看见眼前一根摇晃的电线杆。
  电线杆在初次地震摇晃时并未倒下,然而本已倾斜的柱身却再也经受不住余震的摧残,带着已经断掉的电线,直直倒向地面。
  安恬看见越来越近的电线杆,瞳孔倏地缩小。
  紧接着,她只感觉自己身子被猛地一撞,她的全世界都在旋转,只有后背被砖石挤压的痛,耳边一声巨响,劲风扑面,铺天盖地的瓦砾碎石砸过来。
  只不过她并没有被砸到,她被一个人抱着,禁锢在怀里,那人用后背挡住电线杆倒下时扬起的瓦里碎石。
  余震结束了。
  巨响过后,世界仿佛格外的安静。
  安恬迷迷糊糊地看。
  她看到眼前是一件迷彩服。
  她接着抬头,看到那人的下巴。
  仿佛格外的熟悉,很多次,她也曾这样被一个人抱着,然后昂头看他。
  安恬脑海一片空白。
  没有危险了,那人松开他抱紧她的手臂,拖着她后背,起身。
  挡在眼前的身躯移开,阳光顿时刺得安恬睁不开眼。
  她坐起身,眯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脸。
  他戴着帽子,脸上全是泥土砂砾,他皮肤黑了不少,五官轮廓却没有变,依旧是薄薄的单眼皮。
  安恬从未想过,重逢实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看到他肩章上的两枚星徽。
  然后是左胸口的姓名章。
  三个字:许嘉辞。
  他也正看她。
  安恬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的姓名章,来不及说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又是一个黑夜。
  安恬坐起身。
  安置区的照明灯亮着,她睡在临时搭建的大通铺里。
  葛萱睡在她身旁。
  葛萱也睡得很浅,察觉到安恬起身的动静,也跟着醒了。
  安恬抹了一把脸。
  周围的人都在沉睡。
  葛萱起身后压低声音问安恬:“你醒啦?有哪儿不舒服吗?感觉好点了没?”
  安恬:“没有,我这是……怎么了?”
  葛萱:“我回来的时候他们说你在路上晕过去了,被人送回来,我都快吓死了,还好大夫检查了一下只是累晕了。”
  安恬扶了扶仍有些混沌的脑袋,回想晕过去之前的事。
  累晕了,被送回来。
  之前呢?
  安恬整个人顿时如针刺般清醒。
  她直接站起身,绕过熟睡的灾民们往外跑。
  葛萱也跟着起身:“你等等我。”
  安恬跑到安置区边,剧烈呼吸着,望向县城的方向。
  葛萱追到她身后:“你这是怎么了?”
  安恬转身,紧紧握住葛萱的手:“谁送我回来的,萱萱,你知不知道谁送我回来的!”
  葛萱摇头:“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被送回来了。”
  安恬又追问:“那你知道有谁看到我被送回来吗?”
  葛萱挣开一直被安恬紧握的手,气道:“哎呀,你这是怎么了啊到底?”
  安恬突然安静下来。
  她默了默,说:“我看到许嘉辞了。”
  “许嘉辞?!”葛萱被吓了一跳,“你没有开玩笑吧,这里怎么可能看到他!?”
  安恬:“没有,我真的没有开玩笑,也没有做梦,是他救了我,然后我晕过去了。”
  葛萱还是满脸不相信。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安恬扭头,看见有汽车的光亮。
  葛萱:“路通了吗!”
  城外被山体滑坡阻断的国道在两天的抢修后终于勉强能通过车辆,大批的救援官兵和物资被送进来。
  下午余震后路上又堆积了不少碎石,抢险的车联被拦住,葛萱抓住安恬的手:“快去帮忙。”
  唯一一条出城路的打通,像是打通了整个尕兴县的命脉。
  据说路上随时都有山上滚落的碎石,车子走走停停,但终于,一辆又一辆地开了进来。
  救援黄金七十二小时已经进入倒计时,尕兴县的废墟地下还有无数的人被掩埋。
  救援的官兵和武警们在和死神拉锯战,一刻也不敢停歇,熬得双目通红,累倒在废墟之上。
  好在路通之后,卡车载着大批救援人员进来,最先徒步进入灾区救援的那批救援人员,终于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安恬默默忙着,不再跟葛萱提许嘉辞。
  又是一个清晨,安恬跟到县城中心的物资点,给救援人员分发水和食物。
  他们都是最先进来的那一批,排着队拿到食物,在空地上席地而坐,有的甚至手里拿着饼干和水,还没顾得上吃两口,就累得直接睡了过去。
  安恬不停发着水和食物,看着面前一闪而过的脸,不是他的脸。
  直到队伍已到末端,还剩下最后一个人。
  安恬不敢去看,握着饼干和水,低下头。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
  这只手骨形很漂亮,修长端直,可是手上已全是灰尘,掌心指腹有粗糙的茧,手上布满了密麻的伤痕,红色的血液渗出来,混着灰尘,又凝固在伤口上。
  安恬看到这只伤痕累累的手,鼻子蓦地酸楚。
  终于,她吸着鼻子,缓缓抬头。
  许嘉辞跟她说:“你还好吗。”
 
 
第48章 
  这几年所有的情感刹那间涌上来, 那个被深埋心底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她还记得当年有多么喜欢,却又忘不了当初他说的那句“不喜欢”, 以及不告而别的这些年。
  安恬别过头, 忍住发红的眼眶,淡淡答:“跟你没关系。”
  许嘉辞听后沉默良久, 最后说:“对不起。”
  他说:“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安恬笑了一声, 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许嘉辞看她:“等这一次结束, 我如果有休假,我就去北市找你。”
  “不用了。”安恬吸了一口气, 说,“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一直过得很好。”
  许嘉辞眸光暗下来。
  “对不起。”他垂眸, 又说。
  安恬听见自己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吗?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已经说过分手了, 那些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现在大家都过得很好,能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真的是缘分呢。”
  她说:“毕竟同学一场。”
  许嘉辞又感到了那种手足无措的无力,就像是高中,她能跟别的男生笑着走在一起聊天,觉连他多靠近一步都无比反感和抵触。后来好不容易,她终于在他怀里,可是最后他还是把她弄丢了。
  这中间纵使有很长的故事, 但许嘉辞也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被原谅。
  他能理解她如今的冷漠,只是还是无比挫败。
  安恬环望了一圈, 又对他客气地笑着:“对了,还没有感谢你,昨天要不是你,我怕是已经脑袋开花了。”
  许嘉辞想起昨天那一幕,仍然是心有余悸。
  昨晚救援队开了会,现在形势严峻,看似余震能造成的建筑倒塌影响不大了,然而尕安县四面环山,地震把山体结构震松,每一次余震都会引发山体滑坡和塌方的危险,万一发生滑坡,整个县城都会被埋在里面。

  最致命的是天气预报显示这两天会有降雨,一旦降雨过大引发山体滑坡,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快转移人民群众离开这里,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通往县城的路昨晚刚打通,尕兴县的大批灾民正在初步开始转移。
  许嘉辞想到那个降水预警,看着眼前还在帮忙发物资的安恬,一颗心立马悬起来:“你什么时候撤退,有安排好车吗?”
  他突然转移的话题让安恬有些懵:“撤退?”
  许嘉辞望了一眼头顶尚还晴朗的天,性命相悬,急起来顾不得什么重逢时的疏离,抓住安恬的肩膀:“天气预报说后面可能会降雨,现在这里很危险,你别跟着帮忙了,赶紧回安置区,跟转移的车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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