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茴轻轻咀嚼着,抬眼看他,嘴边露出一丝微笑。
顾景承也笑,抬起头来微带着酸意,“一个画展而已,会不会高调了些?”
当初两人相亲时她恐怕都没花费这么多心思在穿着打扮上。
江夜茴撩撩耳边长发,弯起唇角,“见前任嘛,当然要隆重一些。”
她歪着头对他挤挤眼,“哪天你要成为前任了,再见你我一定会更隆重。”
顾景承脸色凉了几分,“休想。”
江夜茴挑衅地扬扬眉,没再说话,专心吃早餐。
顾景承已经吃完,依旧坐着翻杂志,像是在等她。
江夜茴也不问他,吃完站起身,拿了衣服和包。
顾景承果然也站起来,淡淡说:“我送你。”
“不用,你忙你,说不定我今晚还不回来了。”江夜茴不知怎么心里就是想要惹他。
顾景承皱眉,“为什么不回来?”
江夜茴嘴角轻撇,“和旧情人双宿双飞什么。”
顾景承脸色青了,“你试试看!”
江夜茴轻哼一声,“我赶时间。”
顾景承忍耐地看她一眼,先去车库移车,开到大门外。
江夜茴心里就是不爽,来到车旁他那一侧,敲敲窗玻璃。
车窗降下。
江夜茴瞥他一眼,“你昨天问我第一次是不是和叶淮?”
顾景承扶在方向盘上手一抖,没说话。
“我可以回答你,”江夜茴看着他,声音低下来,“不是叶淮,是和……”
“行了,我不想知道。”
顾景承别开眼,突然沉声阻止她要说话。
江夜茴翻个白眼,“至于那么紧张?”
顾景承转回脸,“是我小心眼,这件事我以后不会再提。”
江夜茴忍不住嘀咕,“明明就是很在意?”
顾景承没反驳她,他害怕再从她嘴里听到任何别男人名字。
江夜茴玩心乍起,手指在窗玻璃上随意地划着,凑近了看他眼睛,“真不想知道他名字?看在你向我坦诚你是第一次份上,我也必须向你坦诚。”
顾景承额头青筋直冒,“不用。”
江夜茴挑眉,“你确定?”
“上车。”
有人眼睛里已经在冒火。
江夜茴心中暗笑,绕到另一边坐上车,不过心里忍不住又想,那次两人上床都那样了,她明明疼得很,是不是已经被他破了处了?
顾景承心里却是一阵懊恼,他昨晚不应该问她那个问题。
就算他心里再在意,也不该让她知道。
接下来四十分钟车程,因为之前似有若无那□□味,两人基本没说什么话。
终于接近目地,江夜茴已经看见右手边画廊,门口围着不少人,很热闹样子。
她指指前面,“就在这停。”
车停在广场边上停车位,顾景承淡淡说:“我在这等你。”
江夜茴手扶上门把,犹豫了下终于在下车前问出今早一直不爽根源,“昨晚事,你反省好了?”
“什么事?”顾景承还沉浸在前一个让他懊恼问题里。
江夜茴瞥他一眼,“左拥右抱。”
顾景承先是皱眉,继而轻扯嘴角看她,“昨晚只抱过你一个。”
江夜茴轻哼,“香水味可不是我身上?”
顾景承认真想了想,“大概她动了我西装,当时衣服脱了放在一边。”
“她?”江夜茴不动声色观察他。
“那个模特。”
“叫什么?”
顾景承看着她眼睛,“你可能认识。”
江夜茴狐疑,“谁?”
“叫什么小果。”
江夜茴心里一窒,忽然嗤笑出声,“飞机上那个?”
“嗯。”
顾景承眼神并未闪躲,面色再冷静不过。
“昨晚怎么没说?”江夜茴轻轻笑着,心里已经翻起一层不小波浪,并且越来越汹涌。
顾景承语气轻描淡写,“无关紧要。”
“我无关紧要?”江夜茴冷笑。
顾景承抬眼,“对方是谁无关紧要。”
江夜茴看着他,相信他说是真话,心中火却是噌地就冒起来了。
她转回脸,试着平息心中莫名怒意,只是徒劳。
终于还是没忍住,厉声道:“顾景承,我不喜欢你喝酒!”
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用力关上,头也不回。
江夜茴心里很乱,又有一股止不住愤怒。
她其实更多恼是自己,明知道前方是个未知坑,还是不由自主摔进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脚步缓下来,看向前方。
一身白衣叶淮站在敞开门口,旁边围着一小拨人,有人拿着话筒,有人举着摄像机,还有不少年轻女生一脸追星模样。
而叶淮正转脸看着她方向。
叶淮和记者说了一句什么,迎向她,很欣赏地打量她一眼,温和地笑,“你来了。”
江夜茴扫一眼门口盛况,淡淡说:“看来你比我想象要成功。”
“但是我失去了你,不是吗?”叶淮看一眼不远处停车位上那辆黑色汽车,语气试探。
江夜茴只是凉薄地轻牵嘴角。
叶淮笑容有丝苦涩,转瞬振作起精神,作出邀请姿势,“是否有荣幸为你介绍我画廊?”
“好。”
江夜茴轻点下头,在众人注视目光下随他一起进入画廊。
里面人还真不少,尤其女性居多,几乎每幅画前都有人驻足欣赏。
其实是意想得到事,他气质温和,五官清秀,很容易给人好感。尤其刚才她在门外还看到他是北港大学艺术学院名誉教授名牌介绍,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女学生粉丝。
江夜茴以前就喜欢他画,如今他画技比从前还要出色,笔下风景、人物,仿佛都带了灵魂。
他在一旁静静站着,轻轻给她诉说当初画这些画时情境。
一路上,有不少人在盯着他俩看,尤其是看向江夜茴神情惊讶,走过后还在指着她悄悄说什么。
江夜茴暗暗奇怪,直到走近最后一个小房间时才明白。
整面墙上只有一幅画。
画上是十八岁她,穿着淑女裙还没褪去婴儿肥她。
画名字就叫——yh,和画廊名字一样。
江夜茴突然有些鼻酸,微眨眨眼,抑制住自己难得伤感情绪,转脸若无其事地笑,“我以为这幅画你永远不会画完?”
叶淮也笑,眼底一片温柔,“那时每次去辛言家都盼着能见到你。”
江夜茴弯唇笑笑,看着他一如当初笑容却再无少女时心动。
那时第一次在辛言家遇见后,辛言开玩笑介绍说他是未来大画家,让他给她画幅画送给她,他当时脸都红了,却很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就有了他们第二次见面,他真带了画具过来,别人在热闹地开arty,她就坐在辛言家最漂亮窗台前,他坐在她斜对面一会看她一会看画布,专心致志。
那天,他只画了一半,江夜茴觉得辛言并没夸张,他确实画很好。
他腼腆地说,下次见面再画另一半。
她同意了。
理所当然地,就有了下次见面。
下次见面果然画完另一半,他却说构图歪了,揉了画布,说下次给她重画。
结果下次,他还是找着理由说不好。
于是,江夜茴明白了,觉得有趣,也不戳破他,依然耐心地坐那让他画。
这才有了后来故事。
叶淮看着她,轻轻说道:“夜茴,喜欢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事。那时你对我来说是那么高不可攀,但我却还是不自量力地想要接近你。”
江夜茴别过眼,看着那副画。
那时,辛言也好,叶淮也好,都是她世界之外人。
也许,她那时心里就存着叛逆,想要和家里不认可那些人做朋友。
所以当大哥反对时,她回应才会那么激烈,不顾一切。
她语气淡淡,“我大哥去找你?”
叶淮摇头,“我那时只是个穷学生,你大哥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只是派了一个人过来,说了几句话,给我一张卡。”
他神情微微有些激动,“但是夜茴,我真没想要贪图这张卡,我只是怯懦了。那天中午我去那家快餐店后厨找你,看着你刷盘子打破一个被老板骂,我当时就再承受不起了。”
“所以,你不告而别了?”
“是,我不敢面对你笑容和美好。那张卡上钱我一分没动,全部以你名义捐出去了。”
叶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整整齐齐纸,“这是那时捐款单,我一直保存着。”
江夜茴并没看那张单子,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叶淮低笑,“如果当时我再勇敢点,没做逃兵,现在会不会……”
江夜茴想了想,说:“不知道。”
她从小没吃过苦,刷几天盘子还觉得新鲜,并不能保证她真能凭着当时喜欢就和他一起过清贫日子。
她现在想想,和大哥赌气恐怕也是她当初要和他“私奔”重要原因之一。
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些年你有谈过女朋友?”
叶淮一愣,神色有些微不自然,还是说道:“有个女孩追我三年,我们在一起过。”
这样才合理嘛!哪有人真为年少时一段短暂恋爱就死守终生。
她问:“分了?”
叶淮点头,“我还是没能爱上她,她提出分手。”
“真是可惜。”
江夜茴语气仿佛真是在为他可惜。
叶淮迟疑,“上次那位先生……”
“他是我丈夫。”江夜茴语气淡淡。
叶淮心中已有过这种猜测,却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
他眼神中却还有希翼,“你们……是联姻?你大哥让你嫁给他?”
叶淮看着他,语气认真,“我喜欢他。”
叶淮心中一震,再说不出话来。
江夜茴抬抬眼,“当初这幅画不是要送我?现在我可以拿走?”
叶淮嘴边溢出一丝苦涩笑,“夜茴,我们真要结束了吗?”
她是一点念想都不愿留给他?
江夜茴语气平和,“我先生很爱吃醋。”
她主动伸出手,“希望你以后更好。”
叶淮深深看她一眼,纵有千种不甘心,却也知道他是真失去她了。
江夜茴从画廊出来,手里拿着十八岁自己,轻松自在。
一直坐在车里顾景承却是数着秒针在度过这一个多小时。
在这期间,他有无数次想冲进画廊,却又怕惹她不高兴。
终于,顾景承看着她走出画廊,手里抱着一幅画,在台阶上站了两秒似在往他这个方向看。
明知她看不见他,他心里还是一窒。
有点起风,她长发和裙摆一起被风吹起。
她裹紧身上白色皮草,步下台阶走来。
顾景承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心情,眼睛一丝一毫都不想从她身上移开。
她骨架灵秀,身上这件有些夸张白色皮草却更衬得她肤白似雪,面容清丽,周围一切仿佛都失了颜色。
她突然往旁边拐过去,原来是有小男孩在卖花,她挑了一枝继续走过来。
顾景承打开门下车,向前迎去。
江夜茴看见他,抿抿嘴向他走来。
两人看着彼此,一个神情放松,一个心里紧张。
江夜茴睨他一眼,继续下车前话题,“现在反省好了?”
“嗯。”顾景承心下稍安。
“说说看。”
“以后不在外面喝酒了。”
江夜茴轻哼一声,“还有?”
顾景承细细看她眼,尝试着回答,“以后不管是碰到杨小果还是赵小果,都会告诉你。”
江夜茴叹口气,“好看吗?送给你。”
递上手里那枝鲜红玫瑰。
顾景承惊讶,看着面前花。
江夜茴瞥他一眼,伸手轻轻折断一截花枝,插进他黑色大衣扣眼,笑,“昨晚有句话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顾景承声音微哑。
“老公,生日快乐!”
第56章
顾景承被“老公”两字勾得心痒痒,低头看看扣眼上玫瑰,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随手放下接过来画,捧着她脸就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