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娇(重生)——衮衮
衮衮  发于:2019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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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蘅儿!”
  裴氏眼泪夺眶而出,脑袋一沉,脚底打了个趔趄,顾老太太忙搀住她安抚。
  顾慈定了定心神,赶紧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御医,心念一动,又转向金大夫道:“姐姐一向身心康健,即便身怀有孕,也依旧生龙活虎,今日这倒得......能否请大夫先替她搭个脉?”
  金大夫眼下听出顾慈话里有话,看了眼顾蘅的病色,捻须思忖,颔首上去请脉。
  顾蘅被恶梦魇着,仿佛在遭受什么可怕的酷刑,两手紧紧攥着被头,死活不肯松手。云锦和云绣二人合力,放才勉强掰开她的手,压在榻边。
  金大夫先给她施了几针,待顾蘅神色和缓,气息平稳,他再悬手搭脉,指尖才碰到她手腕,眉心顿时蹙起,“嘶——”
  顾慈的心跟着揪起,“如何了?”
  “奇了奇了。”
  金大夫喃喃自语,不敢断言,撑开顾蘅的眼皮查看,又寻来琳琅,细问顾蘅近来的伙食,眉宇间的疙瘩拧得更厉害,像是陷入深思,默然不语。
  “老金,可是蘅儿出什么大事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只管实话实说,不必隐瞒,我们......”顾老太太咬了咬唇,拄杖敲地,艰涩道,“我们都挺得住!”
  金大夫醒过神,慌忙摆手,“老太太放心,顾大姑娘没出什么大事,睡醒了便好。”嘴唇动了动,看了眼顾慈,欲言又止。
  他这一犹豫,愈发作证顾慈心中的猜想。头脑昏沉了一瞬,顾慈十指紧紧扣进掌心,“姐姐身上可是查出了同我一样的病灶了?”
  金大夫惊讶于她的敏锐,迟疑了下,点点头。
  “果然......”顾慈深吸口气,眼底一片了然。
  顾老太太和裴氏还云里雾里,金大夫索性也不瞒了,直接挑明,“老太太的两位孙女,恐怕都被人下了药,且还是同一种药。”
  众人皆倒吸口冷气,裴氏瞪大眼睛,险些承受不住,又要晕倒。顾老太太身子晃了晃,指头扣着桌板,强行稳住。
  “老金,这话可不是诨说的,你确定两个丫头都被人......”
  “千真万确!”金大夫郑重其事,赌咒发誓。
  “起初给太子妃诊脉时,我还有些犹豫,毕竟我也是中途插手,之前并不知太子妃此前的身子底子,不好随意断言。”
  “可大姑娘自打怀孕后,就一直由我负责帮忙配药安胎。她身体什么状况,我最清楚不过。就算再虚弱,也绝不至于像今日这样,走两步路就突然倒下。”
  “方才我用银针试她颈后风池穴,发现针尖发黑,隐有淤血堆积,应是她自身对这毒|物也起了反抗,尝试排出,一时急火攻心,方才致使她陷于梦魇之中,口吐白沫。”
  裴氏越听心底越凉,眼里汪出一泡泪,冲到床边握住顾蘅的手直哭。
  金大夫连忙安慰,“夫人放心,大姑娘乃习武之人,底板好,且中|毒也不深。我已经给她下了几针,等她睡醒,再喝一碗汤药,毒|物应当就排得差不多,不会出事,也不会影响孩子。”
  有他这话,顾老太太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松下。
  可话锋一转,他又望着顾慈,神情笼上霾色。
  “大姑娘性命无虞,太子妃身上的病灶发现得早,稍加调养,也能调养回来。可麻烦就麻烦在......这毒究竟是如何入体的?倘若查不出来,只怕今日拔了毒,明日还会再犯,治标不治本。”
  顾慈的手慢慢攥成拳头。
  入北慈宫大门前,姐姐还生龙活虎的,进门后才出现不适之状,问题应该就出在东宫这边。
  可东宫上下的戒备,在皇城内可谓是一等一的森严。说句不客气的,哪怕有天国库被盗了,东宫都进不了贼。
  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量,敢在戚北落眼皮子底下使阴招?
  顾慈心底隐约也有了几个人选。只是,他们是如何下的毒?
  屋内静悄悄的,偶尔蹦出几声更漏滴答的声响。光影斑驳,半人高的错金螭兽熏炉缓缓吐出香烟,如云如雾,热闹成片。
  顾慈的面容沉在后头,望着熏炉盖圆弧拱起的背心四爪团龙出神,灵光一闪,猛地攥紧云锦的手。
  云锦疼得直抽冷气,“姑、姑娘,您怎么了?”
  顾慈咽了咽喉咙,抬手颤巍巍地指着那熏炉道:“香......香是什么时候换的?”
  云绣呵腰回道:“姑娘,您忘了?头先太医说您身子不好,不宜再熏那些烈性香料,太子殿下才让人换的,就是在您怀......”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转目望着那片飘渺香烟,嘴唇几乎是在一瞬间完全褪成白色。
  众人立马明白过来,金大夫命人倒了一盆清水来,小心翼翼地取炉盖、炉口、炉身三处的香灰散入水中,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撒入些许粉末,对着日光静静观察,细嗅。
  北慈宫大门紧闭,向嬷嬤亲自领着云锦、云绣和琳琅把守各个出入口,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顾老太太气如山涌,亲自出山为姐妹俩主持公道。
  一行搂着顾慈安慰:“慈宝儿莫怕,有祖母在,什么都不用怕”,一行又将东宫里头所有经手过香料的宫人内侍都被叫来,挨个盘问。
  她如今虽上了年纪,但一双老眸依旧精光湛湛,锐利如刀,谁回话稍有犹豫,她眼刀随后便杀到,吓得他们不敢造次。
  可饶是如此,依旧没问出个所以然。
  “老太太,奴婢几个当真没有撒谎。这香虽然更换过,但也都是直接从东宫库房里取来的,太子殿下从前就用过,并无问题,请老太太明察。”
  宫人内侍们连连磕头喊冤。
  顾慈窝在祖母怀里,起伏不定的心稍稍安稳,冷静思考。
  宫人们并没谎,戚北落对近身的东西十分谨慎,宁可用从前自己用剩下来、绝对安全的香料,也绝不会去碰那些样式新、但安全与否还尚待考证的香。
  莫非真不是香的问题?
  审问陷入僵局,屋内一片沉默,只闻顾蘅痛苦的哼哼声,和裴氏低低啜泣声。
  “老太太,我知道这毒是怎么来的了!”金大夫捧着水盆,急急忙忙赶来,展现给众人看。
  原本清澈见底的水波眼下浑浊不堪,飘着恶臭。旁人闻见,只不过皱了下眉头,顾慈腹内却是一阵翻江倒海,险些要把胃呕出来。
  “果然!果然如此!”金大夫忙将这盆污水处理了,回来正色道,“这香出自西凉,酷似迦南,原本熏着也并无多大问题,只因着这熏炉乃错金所制,同这香混在一块,再经火一加热,就会催生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见效极慢,但伤害却是致命的。只有经我手里的药粉浸泡后,方才能让它显出庐山真面目。”
  “常人闻了并不会有什么异样,但长久闻下去,会逐渐变得嗜睡,待毒|物彻底入体,便会有性命之忧。说直白点,就是在梦中直接睡死过去!”
  “若不是太子妃和大姑娘身怀有孕,对这些极其敏感,咱们恐怕永远也发现不了!”
  “长久闻下去”“嗜睡”......这样的字眼打顾慈耳边飘过,她瞳孔骤然缩紧,人也摇摇欲坠。
  怪道戚北落总也睡不醒,精神总是恹恹的,可去了猎宫,立马就神采奕奕。头先她还以为,是戚北落在东宫太过忙碌,方才精神不济,去猎宫一放松,精神就跟了上来。
  原来,这些一直都是他们布下的局,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若非自己此番怀孕,害喜症状严重,戚北落或许就真的如金大夫所言,在梦中不知不觉就行睡不醒。
  而自己当时可能就在他身边,却无力阻止......
  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冷风,阴恻恻的。顾慈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袖底两条纤细的藕臂,一点一点冒出细密的鸡皮疙瘩。
  顾老太太觉察到她的惊惧,忙忙将人搂入怀中,柔声安抚,“慈宝儿莫怕,有祖母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对,慈宝儿莫怕,谁要敢欺负你,还得先问问你娘亲!更何况你爹爹也快回来了,到时候一个个把他们都揪出来,要他们好看!”
  裴氏一抹眼角,适才的懦弱全不见踪影。
  她这辈子,充其量就是高门大院里的妇人,见识甚浅,也没什么巾帼英雄的气概。然,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一想到自己两个宝贝女儿被人害成这样,她就恨不得冲过去,跟他们拼命!
  云锦她们也都纷纷看过来,眼神坚定,带着鼓励。
  熟悉的温暖渐渐驱散顾慈的不安。
  的确,这辈子和上辈子已经不一样,她虽然还是遇到了险境,但家人们都在她身边,给她支持和力量。更何况最糟糕的事情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她有什么好怕的?
  深吸一口大气,顾慈原本噗通乱跳的心,终于慢慢回归平静。
  又过了半个时辰,金大夫帮顾蘅除尽身上余|毒,顾蘅慢慢睁开眼,脉象恢复如常。
  顾慈封锁消息,让人将库房里剩余的香全丢了,又着人在各间屋子熏上金大夫给的药香除味。
  日薄西山,斜阳如金。
  顾老太太和裴氏该告辞回去,心里仍旧担忧,再三嘱咐:“若有难处,千万同家里说,莫要自己扛着,我们都在”。
  顾慈心里熨贴,直道“无事”。送她们离开后,便领着金大夫去往长华宫。
  ——近来越发嗜睡的,可不只戚北落一人。
  不出所料,长华宫里的香也被人动了手脚。
  如此一来,顾慈对这幕后真凶,也有了明确的人选。若说这宫里头,有谁想同时弄死皇后这对母子,那就是有宜兰宫里的那位了。
  自己都已经缠绵病榻,竟还不让人省心。
  岑清秋怒不可遏,想直接拿着香饼找上门兴师问罪。顾慈苦劝许久,方才拦下。
  又过了会儿,宣和帝和戚北落得到消息一块赶来,听完来龙去脉,亦是气得牙根痒痒。可真要问起整治的办法,却都犯了难。
  眼下他们并无确实证据,单凭一个没法查询来源的香饼,就像扳倒手握先帝免死金牌的太妃,谈何容易?
  明堂内,四人脸色皆不大妙。戚北落怒上心头,摔了手中杯盏发泄。
  宣和帝凝眉,正要责怪他沉不住气,余光瞥见顾慈欲言又止,由不得问道:“你若有主意,但说无妨。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可避讳的。”
  听到“一家人”三个字眼,岑清秋冷哼,“陛下心里倘若真有咱们几人,当初何必将王家,还有您那宝贝五儿子捧那么高,如今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宣和帝脸色顿沉,回身要和她舌战三百回合。
  顾慈忙打断,“其实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辛苦父皇、母后还有殿下配合,一道摆个大局。”
  戚北落疑道:“什么大局?”
  顾慈眨眨眼,挑眉觑他,嘴角勾起一丝狡黠,“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第91章 
  夜深了,穹顶月色皎皎,皇城内外晕染开一层沉甸甸的墨蓝。

  王太妃两手对插着宽袖,站在宜兰宫高台上,凝眉俯瞰太液池。檐上风灯摇晃间吱扭轻响,她半边脸沉在暗色中,身影被无限拉长。
  风声猎猎,太液池畔花木摇曳起伏,宛如大片大片粉白娇红的波浪围簇着正中蔚蓝的太液池,昏暗中唯一的一抹鲜亮。
  她的儿子,当年就是在这里,被人推入湖底,尸骨难寻。而那罪魁祸首,现在不仅高枕无忧,还做了皇帝?呵,当真讽刺。
  小宫人呵腰上前,“太妃娘娘,养颜汤熬好了,您是现在就回去喝,还是?”
  王太妃斜睨她,“今日份的香料,可都换上了?”
  小宫人点头,“回太妃娘娘的话,长华宫和东宫都熏上了。奴婢派人去太医院给娘娘拿药时,偷偷看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病历册子,近来他们是愈发贪睡。太子妃似乎也受了影响,腹中胎儿不稳,只怕撑不过十个月,就回小产。”
  “奴婢估摸着,再有两月,毒|性就该发散出来了。”
  “好,很好。”王太妃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转目眺望紫微殿方向,眸光立见峥嵘,“你让哀家痛失爱子,哀家也要让你尝尝,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痛苦。”
  她素手往旁边递,小宫人立时进前,伸手扶住。二人正待转身回去,身后忽然亮起大片灯火,连绵起伏,伴随震天鸣锣声蜿蜒而来。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薨了!”
  “来人啊!快来人!陛下和皇后娘娘傧天了!”
  ......
  王太妃一愣,竖起耳朵细听,忙忙打发小宫人去打听虚实。过了片刻,小宫人回来,亮着眼睛直同她道恭喜。
  “当真都死了?”王太妃眼里涌动激动的光,攥紧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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