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则站在风口,帮她挡风。
“你别站这,万一着了风寒可如何使得?”顾慈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人拉开。
戚北落笑着戳了下她粉白脸颊,充耳不闻,犹自立在风口,如一座巍峨高山,岿然不可转移。
顾慈力气不及他,折腾大半天,最后还是窝在了他为自己撑开的温暖小天地里。
岑清秋瘪嘴觑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断过。
秦桑掩嘴偷笑:“殿下和顾二姑娘感情好,娘娘瞧了,可是想起陛下了?”
岑清秋猛地瞪圆眼睛,“本宫会想他?呵,天大的笑话!即便他现在就站在本宫面前,本宫连正眼都不带给一个的。”
“咳——”
沉闷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顾慈和戚北落都不说话了。
秦桑笑到一半,猛地被这声咳嗽卡住嗓子,后半截笑生生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脸色都憋白了。
岑清秋从他们的反应里,隐约发觉发生了何事,却一点也不慌,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坠在耳畔的珍珠耳珰,缓缓转身。
对上宣和帝幽暗的目光,她微一挑眉,随意福了个礼,“臣妾给陛下请安。”便昂首阔步,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果真是,连正眼都不带给一个。
顾慈忙要敛衽行礼,身子才俯到一半,就听岑清秋笑盈盈在前头唤:“都愣着做什么?走啊。”
宣和帝面肌抽了下,脸更黑了。
顾慈被逼无奈,硬着头皮抬脚。
却听前头又响起一声轻笑,语气闲适地道:“朕看谁敢?”
这脚就有点落不下去了。
顾慈心里叫苦不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地讪讪而笑。
戚北落倒一派从容,将她扯到身后,便抄手气定神闲地站着。
“以后他们俩的话,你就做耳旁风,不必认真。左右也不是说给咱们听的。”
一听就是从小被折腾习惯,都已经刀枪不入了。
宣和帝瞥了眼两人握在一块的手,微微皱了下眉,转目再看岑清秋,心头不免泛起一丝异样滋味。
冷哼了声,他道:“太子终于舍得从姑苏回来了?朕还以为,你要在那待一辈子。”
戚北落捺下嘴角,摸着鼻子,不置可否。
顾慈心里直打突,拽着他衣角催促。他却只笑着捏捏她的手,“放心。”
果然,不出一个弹指,便有人替他答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还不是陛下给他带了个好头,教他不爱江山,爱美人?”
“美人”顾慈:......
这世上敢这么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天底下大约就只有这么一个了。
当众被这么数落了一顿,宣和帝竟一点不恼,微微一笑。
岑清秋不回头瞧他,他也不转身,就这么背对着道:“皇后此言差矣,俗话说,女效父,儿效母。太子这身臭毛病,焉知不是从皇后你身上过来的?”
“你!”岑清秋倏地扭头,瞠目瞪他。
“朕怎的了?”宣和帝悠悠转过来,对插着两袖,翘着下巴睨她。
两军对垒,最忌讳冲动。岑清秋平了平气,丢下个白眼,偏斜玉面哼笑,“既然陛下觉得臣妾浑身都是臭毛病,那干脆废了臣妾这皇后,免得臣妾再教坏太子。”
宣和帝心头猛地一抽,辣辣地疼,下意识就要拒绝。瞥见她眼角微微扬起的得意,他又眯了眯眼,幽幽勾起唇角,忽讶道:
“皇后怎的猜到,朕这几日已经着手准备废后的诏书了?”
这回轮到岑清秋心头抽搐,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去,手心微微濡湿,却还故作镇定,“那可太好了,诏书在哪?拿来给臣妾掌掌眼,看看是不是比当年那封后的诏书写得还好?”
宣和帝挑眉,低头,在宽袖里摸了摸。
岑清秋依旧正眼不带给一个,可眼梢余光已经自作主张瞥过去。
日头打在那片明黄的宽袖上,有些晃眼。岑清秋眯起眼,就见一小截绘着云样暗纹的明黄圣旨,从袖口探出。
这混蛋!不仅偷偷写了废后诏书,还贴身携带,小心宝贝着,生怕别人偷去似的。
“是你自己过来看,还是朕给你送过去?”
岑清秋攥了攥拳,忍着心头翻涌的万千情绪,不屑地哼了声,“陛下万金之躯,臣妾哪里使唤得动?还是臣妾自己来吧。”
说着便款款走过去,步子却比方才快不少。
圣旨离她还有些距离,她已迫不及待伸手去夺。谁知宣和帝翩然一转身,她便抓了个空。
“你给我!”
她恼羞成怒,声音带起几分哭腔,咬牙再次出手。
他又轻轻松松闪躲开,反手往她膝窝上一抄,便将人打横抱起。
岑清秋惊叫一声,下意识勾住他脖子,仰面对上他眼底狡猾笑意,一愣,忙抓起他衣袖细看。
除了几道折痕,就只剩两袖清风。
“你骗我!”
岑清秋狠狠捶他肩膀,挣扎着要下来,却被他越抱越紧。
头顶传来轻笑,“兵不厌诈。”
那声调,得意得都快飘到天上去。
岑清秋气急败坏,想起自己还有儿子,忙推开他脑袋四下找儿子。
可哪里还有儿子,儿子早抱着他未来的儿媳妇跑没了影。
她翻了个白眼,踢蹬双腿自力更生,“你放开我,再不放,我可咬了!”
宣和帝“哦”了声,笑嘻嘻低头,吹了吹她耳垂,“你想咬哪儿?嗯?”
热意灼在颈侧,烧红她的脸。岑清秋抿着唇,一把推开他的脸,“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宣和帝蹙眉,眼中笑意散去,显出几分帝王高高在上的威仪。
边上几个内侍心肝都颤了颤。
岑清秋却一点不怵,脸撇到另一边,对他不理不睬。
只是脸颊,却比方才更红一分,恍如微醺。
醺在宣和帝心头。
他低头,轻轻撞了下她的额,“我今日下朝,一听说你到这来了,恐你吃亏,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你却还说我不可理喻?我的秋儿可真冷血。”
温热鼻息拂过面颊,大冷的天,岑清秋却浑身滚热,恨不得跳进这太液池冷静冷静。
她强压住“咚咚”乱跳的心,咬着唇瓣哼道:“陛下不是嫌我浑身上下都是毛病么,那干嘛还过来,直接让那太妃把我一口吞了,岂不干净?”
还是不肯转头看他。
宣和帝轻笑一声,贴着她的脸,轻蹭两下,像知慵懒的猫。
头发丝儿挠在岑清秋脸上,她受不了,气呼呼地扭头要骂。
脸才刚转过来,嘴上便是一热。
“因为我不爱江山,爱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这对小可爱(/ω\)
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就看我这双小废爪子能不能飞起来,快则这周末,慢则下周末吧。
昨天那章小修了一下,之前写得太散,很多东西都没表现出来,跟流水账一样,我就把皇后的戏份删了,挪到这章。
给小仙女们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鞠躬)
这两章都全员红包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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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宜兰宫。
王太妃坐在妆台前骂骂咧咧,面庞涨红,胸脯剧烈起伏。
“这个岑清秋,还有顾慈,不就是仗着自己比哀家年轻,才敢在哀家面前耀武扬威吗?”
“倘若哀家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哪还轮得到她们风光?”
却压根不记得,今日气她气得最狠的,其实是戚北落。
宫人在旁,正帮她贴假云鬓,她冷不丁一偏头,鬓角贴歪了,她又是一顿骂。
“笨手笨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哀家还要你们有何用?干脆都去长华宫扫地得了。”
宫人们瘪瘪嘴,彼此交换个眼神。
眼下都已经过了掌灯时分,别宫嫔妃都褪妆预备歇息,就她还折腾个没完。
烦死个人!
倘若真能去长华宫伺候皇后娘娘,谁还愿留在这吃她挂落?
好不容易贴完云鬓,王太妃还觉不满,揽镜自照,捋平鬓发上翘起的几缕毛躁,又亲自取了芙蓉白的香粉,细细盖去面颊上的细纹,左右顾盼,这才露出点笑模样。
可余光瞥见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王芍,那点笑意便如夜露见朝阳,蹭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你还有脸在哀家面前出现?哀家将你接进宫,好吃好喝的招待你,是让你在哀家被欺负的时候,傻站在边上瞧热闹的吗?”
啪——
瓷碗重重摔在地上,碎瓷飞过王芍面颊。
她慌忙跪倒在地,惕惕抖着身子,涕泗横流地道:“侄女儿知错,请太妃娘娘责罚。”
王太妃觑着她这胆小懦弱的模样,不禁想起早间,顾慈面对自己百般刁难时的聪慧澹定、不卑不亢。
两相对比实在太过直观,惨不忍睹。
“起来!你是哀家的亲侄女儿,又不是这里头的宫人,动不动就跪算怎么档子事?”
王太妃长叹口气,揉着额角,摇头不迭。
“论模样,你原就已经输给那顾慈一大截,又不得太子的心,这差距就更大。现在竟连这为人处事,你也被人家远远甩开好几条街。”
“你叫哀家哪里还有脸,去人家跟前提册封侧妃的事?”
“侄女......侄女......”
王芍咬着唇瓣,支支吾吾说不上话。
进宫前,她本还存了点侥幸心理,以为自己拼尽全力,就算不能一举拿下太子殿下的心,至少也能在他心底留下一点痕迹,将来再循序渐进,总能攻陷他的心。
可直到早间见到顾慈,她才知自己大错特错。
无论是容貌学识,还是她处变不惊的气度,都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而太子殿下也根本不是喜欢性子温顺的姑娘。
他只是单纯地喜欢顾慈,真的,就只是喜欢她......
王芍攥紧拳头,尖尖指甲戳痛掌心,她也感觉不到。
到底是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王太妃就算再恨铁不成钢,也舍不得太过责备。
“起来吧,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哀家当初既应承了你这事,就必不会食言。”
“岑清秋生的孩子,到底哪儿好,也不知你究竟瞧上他什么了......”
王芍眼里重又燃起光亮,摁了摁眼角,“多谢太妃成全!”
宫人手捧漆盘入内,王芍忙上前接手。古怪的气味从瓷碗飘出,她由不得皱起眉头。
这是一碗滋补养颜汤。
方子是太妃早年从一位高人手里求来的,每日早晚各一碗,据说能让青春永驻,还能催生乌发。
宫里头的食材和厨子,自然都是最好的,可这汤的味道......
她曾偷偷尝过一小口......然后就再也不想吃第二口了。
也不知太妃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为了美貌,她也是豁出去了。
王太妃捏着鼻子,将养颜汤一口灌下,脸色变了又变,皱着五官僵硬半晌,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倘若他们就是不同意,哀家手里头还握有先帝的金牌,怎么着都能给你争取点机会。”
王芍握了握手,欣喜若狂,旋即又愁上眉梢,“那......万一他们不认这金牌了,那该怎么办?”
“还是王姑娘思虑周全,毕竟而今,父皇才是这天下之主,倘若父皇不认这金牌,别说王姑娘,恐怕连太妃娘娘自己,也要自身难保了吧?”
外间忽然有人如此说道,声色阴寒,游丝般滑过心头,闻者无比浑身激灵。
王太妃眼中精芒一戾,“什么人!”
门上珠帘“叮当”摇晃,高挑的身影不紧不慢地从珠帘后头进来,衣袂翻卷,荡碎帘幕光影。
屋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即便穿着薄衫也不觉冷。
他却还裹着狐裘,手炉不离身。面颊是病态的苍白,如雪如霜,眸子亦阴寒如冰。
屋子里的温度,似乎也因他的到来,骤然降低许多。
潞王,戚临川......
他在朝中势力本就不如戚北落,母亲沈贵妃失势后,就更是一蹶不振,怎的今日突然到她这来了?
王太妃眉头拧得更深,朝旁使了个眼色。
殿内宫人内侍便都躬身垂手,远远退到殿外,带上门。
“早间刚送走一个太子,晚上便过来了一个潞王,你们兄弟二人,还真是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