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怀愫
怀愫  发于:2019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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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掀开帘子往外看,见这些人都面黄肌瘦,心中不忍,正在此时,一只小手敲敲车壁:“姐姐给点吃的罢。”
  明珠一听,立时从车中拿了一块干饼,要递给那个孩子。
  “啪”一声脆响,鞭子打在车壁上,把围拢过来的人都吓得退后几步,那个孩子惊恐得瞪大眼睛。
  明珠对呼延图道:“不过是个干饼。”车中还有许多呢。
  “等到你回去,想开多少粥棚都随你。”言下之意,便是一块饼都不能给。
  明珠咬唇放下车帘,趁着呼延图赶车,悄悄从帘子里扔出一块饼去。
  呼延图坐在车前,听见动静,眉头一皱,却并不说话。
  这一路都没有地方可以投宿,呼延图把车赶进树林,系上车马,就在野外露宿,他睡在车外,明珠睡在车内。
  到了半夜忽然开始下雨,雨珠打在车顶上,把明珠给吵醒了,她一醒来便想到严大叔还在车外,掀开帘子一瞧,他竟还靠着大树。
  “严大叔,进车内来躲雨罢。”严大叔虽然脾气古怪,嘴巴又坏,可他是个正人君子,这一路上从未曾犯过她分毫。
  车厢狭窄,躺是不能躺了,可还能坐着躲雨,这雨下得这么密,只怕下到天亮都不会停。
  呼延图并不进车内,他从车底抽出刀来,飞身砍下些树枝,依着马车搭了棚,马和人就挤在棚下避雨。
  虽有树枝挡雨,可林中地上依旧泥泞,明珠还是想请他进车来避雨。
  “严大叔……”
  倏地帘子一动,呼延图跳进车内,带进来一阵湿气,明珠刚要说话就被他按住了嘴:“噤声。”
  明珠立时闭紧嘴巴,呼延图带她轻跃上树,用密叶挡住身形。
  隔了片刻才听见人声,被雨声掩盖了大半,有人挑开了他们的马车帘子。
  “逃了!”有五六个人互相说话的声音,个个都掂着刀,“腿脚倒快,看来是道上的朋友。”
  因为带着个女人,不便与他们交手,所以留下东西保命。
  呼延图藏在树上,本想杀他们一个拱手不及,可听见声音,按住刀不动,他认得这个声音。
  明珠蹲得久了,腿脚发麻,身上被冻雨一淋,又冷又怕,刚觉得支撑不住,腰间一环一托。
  她脸上一红,又想到严大叔是正人君子,危难时刻,绝不能发出声音,死死咬住牙关。
  那几人把马车连同里头的干粮一起带走了。
  等人走得远了,呼延图把明珠从树上带下来,松开手臂,明珠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呼延图脸上阴晴不定,若非她在,冤家见面怎会不动刀,可他没追上去,又砍了树枝来,在树底架起湿树枝,点起火来。
  湿柴冒烟,烟飘不远,就被雨阻住,他们缩在树下烤火,明珠抱着膝盖烤火,想到什么脸上一白:“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给了一个饼。”
  所以才被人盯上了。
  呼延图不说话,明珠以为他这是默认了,低下头想哭,赶紧又拿袖子抹抹眼睛,可一抹满脸是水,也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阎家兄弟还瞧不上几张饼。”这几个人都会武艺,又通些道术,结拜成兄弟,专门打家劫舍。
  运气不好,被他们给遇上了。
  明珠听了,安心许多,她抽抽鼻子,从怀中掏出一块饼来:“我顺了一张出来,咱们烤热了吃罢。”说着把饼递过去。
  呼延图指尖一顿,这饼她方才揣在怀中,接了这去,烘得香软,撕开一半,分给明珠。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呼延图醒来时,就见明珠蜷在树下,脸上烧得通红。
  她一路上风餐露宿,撑到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
  呼延图皱了眉头,将她驮在背上,明珠的脸歪在他颈间,迷迷糊糊时还在说道:“严大叔,咱们赶路。”
  呼延图飞奔起来,跑了一柱香,才见道边有间破庙,他奔进庙中,点起柴火,解下身上的厚袍,让明珠躺在上面。
  明珠烧得唇干面红,呼延图将她放下,点起符咒,从瓶中放出一对双生鬼来。
  这事他已经有许久不曾干过了,对小鬼道:“看着她。”
  小鬼食了供奉,十分听话,留下一只,带走一只,呼延图这才放心去取净水,昨夜暴雨,溪流混浊,他好不容易才取到一皮囊干净的水。
  正要回去时,他身边这只小鬼忽然发出急叫声,呼延图急赶回去,还未进庙,就见到昨夜被抢走的马车停在庙前。
  呼延图心中一滞,他自母亲被抢之后,虽刀头度日,有一件事是绝计不做的,便欺侮女子。
  可……阎家兄弟性喜此事。
  心中念转,人已飞身进庙。
  明珠怀中藏着匕首,虽在病中也十分警惕,知道严大叔出去给她找水,听见有人进庙便把匕首藏在袖中。
  阎老二见色起意,看明珠孤身一人,刚扑上去,就被她一匕首扎在身上。
  他勃然大怒,一只手掐住明珠的脖子,阎老五正在劝她:“这小娘生得美,性子烈,二哥留她一命。”
  话音未落,背后一凉,中了一刀。
 
 
第121章 面具【明珠章节】
  呼延图一刀杀结果了阎老五,刀递出去,符咒草人塞在阎老五被刀捅出来的血窟窿里,跟着红绳一解。
  阎老五死前眼睛都未阖上,灵光一失,人已经立了起来,手脚齐动,挥刀砍向自家兄弟。
  阎家兄弟共有六人,庙中只有四人,想必余下两人是去取水打猎了,得快些结果掉余下三个,他们才能活命。
  阎老二一见兄弟被杀,一把甩开了明珠,抽刀杀向呼延图,待见兄弟竟如傀儡一般由人操控,退后一步。
  跟老三老四对望一眼,眼前这个竟然就是呼延图。
  他们与呼延图打过照面,自然也听说过他的手段,旁门左道之中似他这样的,轻易绝不要招惹。
  行事诡密,一身邪术,还根本不知他年龄长相,防不胜防。
  可既然遇上了,就不能放过他。
  阎老二眯起眼来:“老三老四,不杀了他,咱们往后都没有安稳觉能睡。”
  说着三人齐刀砍上,竟不是冲着呼延图,还是冲着阎老五,三刀斩断了他的手脚胳膊,血溅肉飞,尸身站立不住,轰然倒地。
  可身上的草人还在发功,阎老五无手无脚,已成人彘,倒卧的尸体满地打转。
  明珠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条断手就飞在她身边,她吓得几欲昏厥,一下咬住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扶墙站起。
  呼延图趁着三人分尸兄弟,一把抱起明珠,反身逃出庙门。
  三人抢攻上来,呼延图接了几刀,撒出一把符咒,在庙门前烧起一把火来,一时吓退了阎家兄弟。

  几步奔向马车,一刀砍断马车上的绳子,翻身上马,策马奔入密林。
  他既要护住明珠又要刀砍马绳,腿上背上被阎家兄弟扎了两刀。
  明珠被他护在怀中,呼延图跑回方才取水的林子,找水的时候他找到个山洞,把明珠塞了进去。
  昨夜下了这么大雨,地上湿泥未干,这一串蹄印掩盖不住,呼延图眉头一皱,一刀扎在马腿上,马儿嘶鸣一声,乱跑出林子。
  把地上的蹄印都踩乱了。
  跟着他又掩藏踪迹,藏回山洞。
  明珠怕得发抖,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她到这时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无缘无故的伤害。
  “他们不会追来了罢?”明珠细声问着。
  呼延图一动不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明珠便不再说话,借着洞口中透出的一点亮光,见呼延图后背胳膊浸出血来。
  撕下裙中布片,想替他绑住伤口。
  呼延图眉头一皱,按住明珠的手,明珠正在说话,又死死咬住嘴唇,大气都不敢出,隔了片刻听见林中脚步声。
  “他杀了老五,咱们万不能饶他。”阎家几个兄弟聚到一处,搜林找人。
  何况不杀了呼延图,他事后必会寻仇暗算。
  五人分散找人,呼延图一听声音走远,便打算出洞,明珠扯了扯他的袖子,担忧的望着他,那些人都已经走了,他怎么还要出去?
  呼延图看了一眼她的匕首,拨开树丛出去了。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形迹败露就再换一张脸,可现在他不能换掉这张脸,就只有趁他们分散,逐个杀了他们。
  呼延图绕到树后,看准了阎小六落单,张嘴便是阎老二的声音:“好哇,原来你们藏在此处!”
  跟着是一阵打斗声。
  阎小六听见声音立时赶来助阵:“二哥,我来帮你!”
  被呼延图一刀了断,将他的尸身吊起,藏在树上。
  跟着又如法炮制,杀了阎老四。
  呼延图靠在树上,微微喘气,他背心抵着树杆,身上三处刀伤还在流血,紫微真人的拂尘旧伤还没养好,就带着明珠千里奔逃,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赶紧结果了三人,就怕他先撑不住了。
  余下三个是阎家兄弟中道术更精的,远远便见他们身上贴了灵符。
  此时正值白日,他那些小鬼白日之中跟在身边报信还成,暗算偷袭要等日落之后。
  “怎么咱们找了半日,人没找到,小六和老四也不见人影?”阎老二与阎老三在一处,忽然说道。
  “那人邪门得很,咱们且得小心。”
  呼延图手中草人一动,吊在树上的阎老四缓缓下落,他张嘴便发出女声,低声婉转,啜泣哀求。
  跟着是阎老四的声音,张狂淫邪。
  隐隐传到阎老二和阎老三的耳边,阎老三气急:“这个老四捉到了白羊怎么不先给二哥尝尝,倒光他自己开荤。”
  阎老三抢步进前,阎老二伸手拦他:“老三不要冲动。”
  转过树丛就见阎老四趴在那里,看到果然是四弟,老三去搭他的肩膀,被阎老四一刀扎进腹中,刀柄还绞动了一下。
  阎老二觉出不对,当即跳开,地上哪有女人的影子,可呼延图已如鬼魅般站在他背后。
  林中就余下阎老大了,呼延图松了口气,他在爱伤之后还操控傀儡,耗费了许多精神,强撑着一口气寻觅阎老大的踪迹。
  听见林中声响,靠在树上,学明珠的声音。
  “滚开。”
  “这性子,够味儿。”阎老二的声音。
  阎老大听见声响,脚步一顿:“二弟,正事要紧,人先留着。”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呼延图靠在树上,预备偷袭,竟被阎老大反身一刀,呼延图不防他竟察觉出破绽,向后跃起,被他一刀扎在肋间。
  落地才见明珠双手被缚,瞪大眼睛看着呼延图,方才那几句,她听个正着。
  “要不是抓住她,还真分不出来。”阎老大看呼延图已经重伤,慢慢走上前来,他听见声音,怵然一惊,干脆将计就计。
  呼延图转过目光,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单身解开草人身上的红绳。
  阎老大一边点燃湿柴,一边道:“等割了你的头,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拿着人头和脸皮到官府请赏。”
  呼延图捂住伤处,咳出一口血来:“不如我拿着你们兄弟的人头去官府领几两银子花花。”
  阎老大哈哈笑了一声:“死到临头,我们兄弟几人,还捉不住你?”
  湿柴的烟腾空而起,林间响起脚步声,阎老大用湿柴冒烟的法子来召唤兄弟,哪里知道他几个兄弟都由人变鬼。
  呼延圈手中攥着三个草人,等脚步声一近,他便发力跃出,刀剑相撞,阎老大刚要要兄弟们帮忙,背后连中三刀。
  呼延图用刀柄撑住身体,他应该挖个深坑,把人埋了,可他先走到明珠面前。
  从她目光中,知道她已经猜到了真相,她这一生,最害怕的两个时刻,一个是在野塘孤舟中,一个应当就是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树林里传出来。
  呼延图抬起刀尖,明珠吓得一声都发不出,刀尖正对向她,她身子一缩,紧紧闭上双眼。
  她竟以为他要杀她。
  明珠只觉腕间一松,手上的绳子被呼延图割断了。
  她睁开眼睛,怔怔望向呼延图,呼延图转身便走,他走了几步,明珠才站起身来,小跑两步跟上去。
  “严……严大叔,你……你会百戏是不是?”
  市井伶人用一张口学百样声,王府中饮宴也曾召过伶人来取乐,可那些人也只能学鸟叫,从只鸟飞学到群鸟飞。
  将人声学得维妙维肖的,她只知道一个呼延图。
  明珠尤不死心,呼延图会,说不定严大叔也会,他们都江湖人,严大叔怎么会是剥皮魔呢。
  呼延图走在前面,明珠离他两步远,看他竟往尸体走去,抬刀将阎家兄弟的脸划烂。
  明珠咬着嘴唇,一句也不敢问,站在原地便摇摇欲坠。
  呼延图转身走向明珠,刚走到面前,预备告诉她实情,她身子一歪,栽倒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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