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怀愫
怀愫  发于:2019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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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胡子满心钦佩,心生向往:“若能尝上一口,揪了头发胡子也值了。”
  谢玄默默无言,把酒坛送到二人手上,老道眼前一花,拍着谢玄的胳膊:“好徒儿,知道孝敬师父。”咕咚咕咚把酒吃尽了。
  谢玄还留了一坛,待明日一早,给小小点额用。
  回到屋中小小已经醒了,她睁眼就见床边停着一只蜜色糖蝴蝶,眼角一弯,等看到两身新衣,愈加欢喜。
  挑了竹青色的那一件,坐在镜前梳头,将一头乌发散在脑后,系上丝带,想了想又从小荷包里出取那对红珠子耳坠。
  衣裳鞋子都正合适,急急开门要去找师兄。
  一拉开门就见到门前站着闻人羽,闻人羽捧着一只食盒,目光在小小脸上微转,见她耳中红珠轻晃,低下目光:“桑姑娘,明日就是端阳节,我送些粽子来给你…和谢兄。”
  食盒里盛着一碟小粽子,每只粽子扎得只有龙眼那么大,五六只叠在一起,做得小巧精致。
  小小伸手接过,看向闻人羽的腿:“多谢你了,你的腿怎么样了?”
  闻人羽微微一笑:“桑姑娘手确是很稳,除了创处一点未破,上了药已经好得多了。”
  小小点点头,捧着粽子想送进屋中去,闻人羽突然叫住她:“桑姑娘。”
  小小回身望向他,闻人羽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一共只有两句,都已经说完了,可难得与她同处,还想再多说两句。
  “怎么?还有何事?”
  她双瞳雾色,似含着水气,将闻人羽看在原地,他怔了片刻才道:“谢兄与桑姑娘的道门缉书,我已经叫人撤下了,之前是我们多有得罪。”

  其实双方有错,闻人羽这么说完,小小又点点头:“那多谢你了。”
  一句说完,又要回身,闻人羽再没旁的话能说,急着又加一句:“桑姑娘,明日城中有赛龙舟看。”
  小小眼睛一下亮了,她还是小时候跟着师父师兄看过一回赛龙舟,说是赛舟也不过是几条小船在
  塘里划个来回。
  师父喝多了雄黄酒,告诉他们京城的赛舟才热闹,河道又长又宽,龙舟就雕出龙头的样子,船头船尾都有鼓手击鼓,河道两边观者如潮。
  “那船是雕龙头的吗?”
  闻人羽不知道,他没瞧过商州的龙船是怎么样的,可小小难得有兴致与他说话,他头回觉得自己笨口拙舌,想了想还是老实说道:“我也不知,只听驿站小吏说很是热闹。”
  小小点点头:“那我跟师兄明天去看赛龙舟。”
  闻人羽刚想说一同去,院门外传有个声音唤他:“闻人羽!”
  一个火色衣裙的姑娘从院门外进来,连跑带跳的走到闻人羽身前,胳膊攀上他的手臂,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小小:“你是谁?”
  闻人羽脸色微红,挣脱出来,退后一步,行礼道:“郡主。”
  红衣女孩眉头一蹙,嘴巴一噘:“让你不要叫我郡主。”说完还盯着小小,“你是谁呀?”
  目光盯着小小的脸,看她肤光如雪,眉长口小,一身淡青色的布衣裙,除两耳红珠之外,通身无饰,但神色澹静,清丽非常。
  红衣女孩将小小从上到下扫过一眼,待见到她手中的食盒,立时恼了:“这是我好容易裹了送给你的,你怎么送给别人!”
  看向小小的目光隐隐带着敌意。
  闻人羽一时语塞:“我不知道这是郡主亲手裹的,对不住。”
  小小看那女孩目中有泪,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将食盒递给她:“给你。”
  她喜欢吃肉的,师兄买回来的那些,一只只包得拳头那么大,里头塞上大肉,肉汁煮进粽米中,咬上一口才好吃呢。
  红衣女孩目光似火,一把将食盒推开,食盒打落在地上,里头的玛瑙碟摔了个粉碎,五六只小粽滚在地上,丝绳沾了灰。
  闻人羽低眉敛声,对着红衣女孩行礼:“给郡主赔罪,这是我一人的不是,还请郡主莫要迁怒。”
  红衣姑娘大眼含泪,她从小到大,哪曾包过粽子,为了裹几只好看的粽子,包了一堆,好不容易才挑出这五六只来,竟被他轻易送人。
  又羞又恼,瞪向小小。
  就在此时,谢玄回来了,他进门就见这情状,大皱眉头,几步走到小小跟前,把小小拉到身后,问她:“怎么了?”
  小小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这郡主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闻人羽再次致歉:“是我的不是,我不知这粽子是前院送来的,想送些来给谢兄与桑姑娘。”
  红衣女孩一见谢玄,怒意反而消了,原来不光是送给那女孩的。
  她吸吸鼻子,眨眨眼睛,一时懊悔,方才不该这样发脾气,这下可好了,闻人羽一定生气了。
  她看向小小,发间点缀的金蝴蝶双翅扑扇,对小小道:“你跟我一起去看龙舟,好不好?”
  她方才还盛气凌人,这会儿又小心翼翼,怕小小不愿意,还对小小道:“赛龙舟的时候可多人了,跟我去看十步之内都没人敢挤你。”
 
 
第57章 长命缕
  郡主虽在跟小话,可眼睛却时不时看向闻人羽,偷眼看他的脸色。
  虽然他平日就是这么一张脸,既不喜也不怒,不论如何纠缠都有涵养的模样,可她还是知道,闻人羽生气了。
  她看向小小的目光愈加渴盼,好像只要小小一答应,闻人羽就能不再生气一样。
  郡主生得大眼玲珑,这么看着小小,让小小想起豆豆来,豆豆肚皮没吃饱的时候,便会用这种目光看人,看得人不得不将手中的肉干抛给它。
  谢玄一把扣住小小的手:“我会带她去看赛龙舟的,就不劳烦郡主娘娘了。”这就是朱长文说的贵人,不能让小小受她的闲气。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隐有泪意,郡主急巴巴拉住小小的袖子:“我跟你赔不是好不好?你要什么?衣裳鞋子胭脂珠钗什么都行。”
  她说这话并无坏心,她一身织金红裙,头上戴的嵌红宝石珠钗,双腕套着金环,这还只是家常打扮,对她来说小小穿的就是素衣布衫,实是她生平从未见过的粗糙。
  闻人羽飞快看了小小一眼,他知道这是小小的新衣,她是着意打扮过的,对郡主道:“桑姑娘是修道之人,道书有云,至简至纯,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最后一句发自内心,想看小小一眼,可到底持住了,连余光也不曾瞥过去。
  谢玄咧咧牙,闻人羽说话总叫他牙酸,拉着小小的手紧了紧,那郡主发间的金蝴蝶让小小戴上一定更好看,如今先送给她糖蝴蝶,等日后有了银子,也打这么一对金蝶儿给她。
  什么至简至纯,他得带着小小把天下好吃的都吃了,好穿的都穿过,到那会儿再说什么至简至纯。
  郡主越说越错,越错越急,粉面泛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小看她果似豆豆,拍了拍她:“我知道。”
  她光看就知道了,这位郡主五蕴之气纯净无瑕,确是没有一点坏心。
  郡主有了台阶下,拉着小小笑靥如花,真心实意对她道:“我叫明珠,你叫什么?”
  小小瞥了谢玄一眼,每到要与人互通姓名之时,她便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都是师兄给她随便起名的缘故。
  谢玄立时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摸了摸鼻子。
  “我叫小小。”
  明珠又问:“那你和你师兄跟不跟咱们一道去京城?是不是也要去道门大比?”
  小小看向谢玄,闻人羽道:“我正因此事来找谢兄,谢兄请借一步说话。”
  闻人羽和谢玄到院中树下谈话,明珠一双眼睛粘在闻人羽身上,看了半日也不见闻人羽回头,垂头丧气回过头来。
  看见小小眼睛又明亮起来:“咱们玩罢。”
  她往廊下一坐,拍了拍身边示意小小坐下:“你跟你师兄瞧着不像修道的,和紫微宫的人不一样,我还以为天下的道士都跟闻人羽一样,成天扯着脸皮笑,一点没趣味儿。”
  说完学着闻人羽说话的调子:“道书有云……”
  小小看着她,眼睛弯了弯。
  明珠掏出个荷包来,从里头取出荷花糖,分给小小一颗,自己也嚼一颗:“我也不想坐到高楼上看赛龙船,我想去灯市街,好容易出来一回,什么地方也没去成,成天光闷在驿站里。”
  小小手里托着那颗荷花糖,拿到鼻前闻了闻,这糖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绿莹莹的,做成小荷叶的模样,闻着有股荷香气。
  小小慢慢送到嘴里,明珠已经嚼了两颗,两颊鼓鼓,嘴里还在说个不停:“我也想到街上去走走,端阳集可热闹了,夜里还有灯会,咱们一道去看看好不好?”
  谢玄抬眼看见郡主和小小坐着说话吃糖,这才看向闻人羽。
  闻人羽道:“呼延图诡计多端,踪迹极难寻觅,谢兄与桑姑娘要去何处?若能同路,也好有个照应。”
  “我们要去京城,我跟师妹想去瞧瞧道门大比,原来只听说热闹,这回想看一看。”他随口扯了个由头。
  道门大比是天下玄门道术之争。
  南道北道每隔五年便要办一次,说是身在玄门皆可参赛,可魁首就在奉天观和紫微宫之间,已经接连二次由紫微宫夺魁了。
  玄门中人想看道术比试那再寻常不过,谢玄借这个由头掩盖他们上京的意图。
  闻人羽知道此去同路,有些欣喜:“那谢兄可愿与我们同路?届时观战我也能安排。”
  谢玄扯着脸皮笑:“那就多谢你了。”小小余毒未清,他身上又有飞星术的上卷,呼延图易容的本事确实了得,换一张脸便叫人防不胜防,跟着闻人羽还能多探听些师父的事。
  二人谈完正事,明珠已经跟小小约定:“那明日咱们就一起上街去。”
  小小轻点下头,明珠把余下的半包小荷叶糖塞到她手里,伸手去勾闻人羽的胳膊:“那你也一起去。”
  闻人羽侧身避开,可到底点头应了。
  谢玄和小小都不懂那两个人的心里的弯绕,谢玄伸手点点小小的脑门:“我买了雄黄酒,明儿一早给你点额用。”
  小小嘴角一翘,也想起小时候两人过端阳节的趣事来,欢然问道:“那你买了彩线没有?”
  年年都要编三条彩绦,一条给自己一条给师兄,还有一条留着给师父,每岁端阳他们三人都会一起系上长命缕,等到六月初六,再用剪子剪去,抛到屋顶上,祈求一年平安顺意。
  “买了,我买了粗些的,细的容易磨断,还有两只绉纱花儿,你正好一边戴一个。”说着在小小头上比划起来。
  小小心里有些不乐,小姑娘家才戴两朵呢,她都不梳麻花辫子了,师兄怎么就看不见。
  两人欣然自喜,仿佛院中再没有第三个人。
  明珠眨眼听着,抿唇笑了,原来小小喜欢她师兄呀。
  闻人羽垂下目光,拱手告辞,明珠不知他怎么又不高兴了,紧紧跟在他身后:“闻人羽,你还要不要吃小粽子?”
  谢玄将二人送出院门,回屋就见小小拎着豆豆的尾巴,豆豆嘴里叼着他给小小买的绉纱花儿。
  端阳节女儿家头上都戴五毒,绉纱花扎得也是蜘蛛蝎子的模样,豆豆睡醒一瞧,眼前一团花花绿绿的事务,一下叼在嘴里。
  它咬了便不会吐,牙勾在纱花上,大张着嘴,咽不下吐不出。
  还是小小发现了,赶紧把它拎起来,倒吊着让它把东西吐出来。
  蛛蛛掉在地上,绉纱被豆豆的唾液融化大半,黏乎乎的一团,不能再戴了。
  豆豆也知道自己干了坏事,歪脖子把身体藏起来,小小轻轻弹它的脑门,它便扭着蛇身在床上滚了一圈儿,再用头去蹭小小的手掌心。
  “端阳节百毒避走,怎么豆豆一点也不怕?”小小好奇问道。
  谢玄抱着胳膊,看着绉纱花儿烂糟糟的,磨牙吓唬它道:“要不然把它扔进雄黄酒里,看它怕不怕。”
  豆豆蛇身直立,“嗖”一下钻进被子里,怎么叫它,它都不肯出来了。
  “怂货。”谢玄哪会真的用它泡酒,不过吓吓它,看它当真不出来,关上门窗,从怀中取出半张羊皮卷。
  半块羊皮卷,就只有巴掌大小,当时为了让呼延图能交出解药,谢玄一撕两半,两半都是一样大的。
  到这会儿还没能静下心来仔细看一看。
  将羊皮卷摊在桌上,上面凹凹凸凸,写的也根本不是字,倒像鬼画符,一个都认不出,若非是从那玉轴里取出来的,谢玄还道这是张刮废了的羊皮。
  两人头凑着头,正过来倒过去,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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