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妧低着头坐到了祁湛面前,祁湛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儿,随后,就停留在她捏着裙摆的手上。
纤柔而细软的手指,上面那唯一的尖锐也被磨平了。
祁湛的眸光微动,身子忽然前倾了半步,要去抓她的手。
楚妧的反应很快,忙将手背到了自己身后,不让他看。
虽然她确实是因为抓伤了祁湛才去剪指甲的,可她不想被祁湛看出来。
祁湛的唇角扬了扬,没有去拉她的手了,转而抚上她下巴后的那一点肉。轻柔而轻缓的动作配着他指腹间沙砾般的触感,竟让楚妧觉得有些舒服。
她的眼睫颤了颤,觉得自己像极了他口中的小猫。
楚妧想往后缩躲,可祁湛却忽地将她下巴抬起半分,高大的身形贴近她,将她笼罩在淡淡的暗影下,微垂着眼睫,自上而下的看着她,低声问:“妧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楚妧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无辜:“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
“嗯?”祁湛凝视着眼前那枚一开一合的小樱桃,眸色深深:“后面那句呢?”
楚妧的眸光闪了闪,不自觉的咬住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不会一大早就来讨债吧?
自己要是不亲他,他会不会不带自己出去?
楚妧的内心很是纠结。
她看看祁湛,又看看窗外,似乎在想刘嬷嬷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面前的眼珠转个不停,祁湛忽然用指尖在她唇上摩挲了一下,那枚小樱桃顿时就从贝齿中弹了出来,水润润的透着亮。
祁湛的呼吸一滞,嗓音也有些哑了,沉声问她:“妧妧还没想好,今天要不要出去么?”
他居然真的不打算带自己出去了!
那怎么行!
自己的妆岂不是白画了?
楚妧的垂下眼睫思索半晌,轻声道:“那、那你把眼睛闭上,不许看我。”
祁湛很听话的闭上了眼,手也从她下巴上轻轻撤开了,转而揽着她的腰。
楚妧见他这么好说话,便又交代了一句:“我亲你的时候,你不许乱动,也不许反过来亲我,可以吗?”
“可以。”
四周安静了下来,祁湛能听见拂过树梢的风,也能感觉到楚妧正在一点点的接近他,鼻翼间那独属于她的气息越来越浓,祁湛心跳加快,放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了。
她的唇在离他一寸的位置停下,可记忆里柔软的触感却迟迟没有覆上,祁湛眼睫一颤,就要睁开眼时,就听楚妧十分紧张的说:“我我我要亲了,你准备好了吗?”
“……”
祁湛微微缓了口气,嗓音有些无奈的“嗯”了一声。
下一秒,那颗让他魂牵梦萦的小樱桃就印在了他的唇上。
楚妧从没这样碰过祁湛的唇。
每次接吻,她都是被动接受的,记忆里那冰凉的唇瓣从来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将她吞到腹中一般,吻的她晕头转向。
很少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的等在那里,任凭她一点点含住那如雪花般柔软的冰凉,带着点点清甜的滋味儿,就像刘嬷嬷前些天拿给他的雪花糕一样。
很好吃呀。
楚妧下意识的闭上眼,像小鱼似的,轻轻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祁湛紧闭的眼睫颤了颤,微微将唇张开了一条缝儿,柔软的舌尖探出了些许,很容易的就触上了那条乱动的小鱼。
他的舌头比他的唇还要甜几分,却让楚妧有种被抓住的感觉。
反应过来的楚妧忙撤开了身子,鼓起脸颊看着他。
“你你你犯规了,说好的不动的!”
第76章
祁湛还未答话, 楚妧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目瞪口呆的刘嬷嬷和夏云。
她湿润的唇瓣微微开合了一下, 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一看到祁湛那双犹带笑意的眸子, 竟如何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得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将头别过去了。
祁湛眸色深深的抿了一口茶, 转眸看向屋外的两人。
那情潮还未散去的眼底带着几丝冰冷的意味,呆站的两人瞬间就回过了神。
夏云未经人事, 以前在赵筠清身边时, 也没遇见过这么尴尬的场面,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
倒是刘嬷嬷反应快些, 面色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提着梨花木雕成的饭匣子,从容不迫的走到桌前,微笑道:“这是世子妃特地为世子准备的早膳, 世子快尝尝吧。”
特地准备的?
祁湛微微挑眉,看着刘嬷嬷打开了饭匣, 随后, 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全是鱼汤。
几乎每一道菜里都有。
他漆黑的眸子闪了闪,看向楚妧, 低声问:“这是妧妧特地准备的?”
楚妧闻言回过头来, 看到满桌的鱼汤也一愣, 控制不住的说道:“哎呀,怎么这么多鱼汤。”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对,忙改口道:“你不是被猫抓了么……鱼汤、鱼汤有利于伤口恢复, 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
说完,她又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完全将刘嬷嬷的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倒是很护着刘嬷嬷。
祁湛拿起汤匙在碗里轻轻搅动着,嗅着那淡淡的鱼腥味儿,嗓音极轻的“呵”了一声。
楚妧莫名觉得有些冷。
她看着那一抹翠绿的葱花在奶白色的波纹里沉沉浮浮,如同弱小的她,马上就要被那翻滚而来的波浪所吞噬了似的。
楚妧揪着裙摆的手蓦地一颤,拿起桌上的银箸,夹了一大块鱼肉,将上面的刺仔细剔除干净,然后将汤匙送到祁湛唇边,微笑道:“吃快鱼肉吧,一会儿还要出去呢……”末了,她又学着祁湛的语气,加了个:“乖。”
祁湛一愣,条件反射般的张开了嘴,那一大块鱼肉就被楚妧塞进了他嘴里。
鱼肚子上的肉,嫩而鲜美,柔软的令他舌尖都颤了颤。
就像是刚才那只小鱼似的。
祁湛的喉结动了动,轻轻用舌尖擦了一下唇角,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气味儿。
楚妧见他将鱼肉咽进去了,忙又挑了一块递过去,继续用刚才的语气道:“乖,把鱼肉吃完,我就陪你出去走走。”
祁湛:“……”
*
祁湛喜静,本想带着楚妧去郊外走走,可由于前些日子刚下了雪的缘故,通往郊外的道路被大雪封住不少,马车行走不开,便只能放弃了。
楚妧在府里呆久了,倒是想去个热闹点的地方,便道:“我想去上次和二妹去过的集市转转。”
祁湛犹豫了一瞬,没有直接拒绝她,而是说道:“快到年关了,西市有很多外来客商,卖的也都是些小物件儿,没什么稀奇的,不如去东市罢,有几家铺子首饰做的不错,我陪你挑选几个。”
楚妧本就对小物件更感兴趣一些,如今又听祁湛说起外族人,心里就更好奇了,忙问道:“是西域人吗?”
祁湛见楚妧的表情就知道楚妧在想什么,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什么,只是对马夫道:“去东市罢。”
楚妧一听就急了,忙抓着祁湛的手,道:“我还没答应去东市呢!”
祁湛瞧着她急切的样子,忽然笑了笑,小指在楚妧掌心中轻轻挠了几下,幽幽道:“不是陪我出来走走么?那肯定要听我的。”
楚妧的脸颊鼓了鼓。
东市多是些达官显贵去的地方,环境虽然比西市好了不少,却少了几分烟火气,实在没什么意思。
而且她还没见过古代外族人长什么样呢!
她知道与祁湛硬碰硬是没有用的,她以前总听人说女人不讲道理,可是现在发现,男人才是最不讲道理的那个。
她眨着眼睛看向祁湛,然后,将目光停在了祁湛的嘴唇上。
轮廓分明的唇线,红而不烈的颜色,上唇正中还有一个微微突起的唇珠,十分好看。可又由于唇形很薄,不笑时,就带了那么几分薄情的味道,冷漠的叫人不敢接近。
然而他似乎注意到了楚妧的目光,喉结也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问她:“看什么?”
那嗓音微微带着些哑,尖锐的唇角也有那么一丝松懈,楚妧似乎还能看到藏在口腔里那一闪而过的舌头。
他似乎有点紧张呢。
楚妧眨了眨眼,忽地凑近了一些,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突如其来的柔软让祁湛的心跳都有了一瞬间的骤停,头脑也有些发懵。
他的手本能地扣上她的后脑,正要加深这个吻时,楚妧就动作飞快的退回去了。
她的脸颊也有一丝红晕,可一双眸子却透着亮,抓着他的手,微笑道:“就带我去西市吧,好不好?”
娇软的语气配合着在他掌心中乱动的小手,惹的祁湛心尖都微微发颤,有些狼狈的垂下眼,嗓音极轻的“嗯”了一声。
得逞的楚妧忙将车帘掀开,对着赶车的车夫道:“去西市吧,世子说了去西市!”
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是完成了一比不得了的买卖似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悸动。
她以后若是都拿吻来换又该如何?
祁湛有些头疼。
车夫调转马头向西市走去,楚妧将车帘掀了条缝,倒将大邺都城瞧了个仔细。临近西市当口时,便见不少身材高大的异族人走在街上,在一众百姓中颇为打眼。
祁湛从车里的行囊中找了顶帷帽出来给楚妧戴上,末了,还悄悄顺走了她一只玉簪。
楚妧视线被轻纱阻隔着,便没有察觉到祁湛的动作,她用手摸了摸宽大的帽沿,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可以不戴帷帽吗?”
祁湛拒绝的很干脆:“不可以。”
“那我去东市也要戴么?”
“要。”
楚妧鼓了鼓脸颊,小声说了一句:“我和二妹出来就不用戴。”
祁湛的眼底带了些寒,低声道:“我下次会提醒她帮你戴上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了马车。
祁湛虽然穿着平民的衣服,可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贵气仍然让不少人侧目,一些客商不肯放过这次商机,小心翼翼的拿着珍奇物件过来试探,他们不敢与祁湛搭话,便望向一旁的楚妧,操着生硬的口音,道:“夫人头上怎么也不见首饰?可要瞧瞧这支鎏金掐丝簪?”
楚妧一怔,伸手向头上摸了一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抬头望向祁湛有些闪躲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楚妧轻轻哼了一声,转眸看向客商手里的簪子。
蝴蝶图样的珐琅点翠簪,眼睛处镶嵌了两颗恰到好处的珍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配着浓郁的景泰蓝色,倒有种与其它首饰不同的别样美。
客商看不见楚妧表情,可瞧着楚妧的动作,便顺势将簪子递了过去,楚妧伸手想拿,指尖还未接触到簪子的一瞬,忽地被祁湛挡了一下,那簪子便跑到祁湛手里了。
他瞧着手中那枚珠簪,颜色虽是浓郁,做工却不算精致,他在宫里见过不少比这好看的,只是当时未曾留意过,垂眼看到楚妧亮闪闪的眼睛,低声问了一句:“喜欢这种颜色?”
楚妧点点头:“首饰里没有这种样式的。”
祁湛“嗯”了一声,拿出一锭碎银放到客商手上,牵着楚妧离开了。
带走远了,楚妧才拽了一下祁湛的袖子,轻声道:“你又把我簪子拿走了!”
“嗯?”祁湛将手中的簪子晃了晃,低声道:“我不是买给你了?”
“我想自己拿着。”
祁湛瞧着楚妧,轻纱笼罩的帷帽间,那只小樱桃隐隐绰绰的,似乎还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
他微微敛眸,将手放低了几分,眼见那枚簪子就要放到楚妧手中了,指尖忽地一转,那蝴蝶翅膀颤啊颤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楚妧一呆,忙抓住他的手腕,瞧着他空荡荡的掌心,问道:“簪子呢?!”
祁湛微微一笑,忽地俯下身去,在她耳边道:“飞走了呀。”
那个“呀”字说的格外轻柔,还刻意模仿着她无辜的语气,好像那只蝴蝶真的飞走了似的。
楚妧的唇动了动,正待说些什么,集市正中忽然跑来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
他也是西域客商打扮,手里抱着一个半人多高的瓷瓶,一见楚妧就嚷嚷道:“姑娘瞧瞧我这只瓷瓶吧,也是珐琅彩的!”
说话间,他脚底忽地一滑,那半人高的瓷瓶当即便脱了手,直直地向楚妧身上砸去。
祁湛目光一冷,一只手勾住楚妧的腰将楚妧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在瓷瓶上扶了一把,那只瓷瓶瞬间就四平八稳的立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