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照拂!”赵筠清赶忙改口:“我愿意听长公主差遣,我一切以长公主为主!”
祁湛这才敛去了眼中的森寒之气,转头对傅翌道:“把东西拿来。”
这事算是……结束了吗?
可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东西,是什么?
可赵筠清此刻的头脑已是一片空白,喉咙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没有精力去细想,只能趴在地上一声又一声的咳嗽着。
片刻后,傅翌端了一个小碗走到了赵筠清面前。
碗里黑乎乎的汤药让赵筠清觉得异常不安,她轻轻往后缩了缩,颤声道:“这……是什么?”
傅翌道:“绝子汤。”
绝子汤……
赵筠清心里涌上一股无力的绝望感,双手颤抖着半天不敢接碗。
傅翌道:“王妃若是不喝,世子又该如何信你?”
是啊,她若不喝,随时都会有子嗣,有了子嗣在宫里便有了倚仗,祁湛又该如何信她?
没了子嗣,她在宫里无依无靠,今后就只能听从祁湛一人的话。
如今怀王觉得她碍事,祁泓又无法保她,马贼的事情若是败露,她就如沙漠中的一滴水,随时都会蒸发在这世界里。
方才那濒死的恐惧犹在眼前,她不想再被按在水里。
什么都没命重要。
赵筠清将药拿到面前,却忽然看到了碗身上细细勾勒着榴开百子的图案,她的瞳孔瞬间缩紧了。
石榴,多子。
碗身上的图案似是在讽刺她,以前没有孩子,今后更不会有了。
祁湛其人,当真是极狠的。
赵筠清将那半碗苦涩的汤药喝进了嘴里,药已像是很久前就煎好的,已经凉了,浇到喉咙上疼得厉害,可她不敢吐出来,仰着头将药喝的一滴不剩。
祁湛这才摆了摆手,命士兵将赵筠清带了回去。
赵筠清一回到帐里就瘫倒在床上,周围宫女惊慌失措,却不敢多问一个字,她们谁都知道,王妃娘娘是被世子叫去的。
她们拿了手巾将赵筠清的头发擦干,伺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又有宫女端了茶过来,小声道:“王妃娘娘,喝口水缓缓吧。”
一听到‘水’字,那濒死的绝望感又笼罩在了赵筠清心头,她猛地将茶水打落在地,颤声道:“拿、拿开!”
*
一个时辰后,士兵端着鸽子汤到了楚妧帐里,并告诉楚妧,马上要启程了,请楚妧准备一下,世子下令,要在天黑前赶到俞县。
楚妧不敢耽误,也顾不上喝汤,忙命静香搀着夏云上了后面的马车。刘嬷嬷除了手擦破了点皮以外,倒没什么大碍,帮着楚妧收拾了随身行李后,跟在楚妧身后进了车厢。
楚妧折腾了一早上都没顾上吃东西,此刻一闻到那鸽子汤,肚子竟忍不住的‘咕噜’了一声,身旁的刘嬷嬷听的真切,不禁笑道:“长公主饿坏了吧?老奴这就去备碗筷。”
楚妧点了点头,刘嬷嬷将碗筷过水擦净,又盛了小半碗汤羹,试好温度才给楚妧递了过去。
汤羹色泽清亮,鸽肉入口即化,楚妧想不到在这行军途中,居然还能喝到这么鲜美的鸽子汤,碗中的汤很快便见了底,楚妧正要让刘嬷嬷再盛一碗时,车窗帘子忽然被掀开了。
祁湛从窗外望了进来,看到那楚妧眼巴巴望着汤羹的样子不由一怔,随即轻声问:“好喝么?”
第25章
正午的阳光从祁湛的指缝漏进车厢里,他冷白细致的肌肤渡上一层浅浅的光影,无瑕似雪,唯有那唇瓣透着淡红,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带着几分柔和,连冰雪也消融了。
楚妧手中的勺子‘哐啷’一声落在碗里,沿着碗沿嗡嗡颤动,楚妧忙低下了头,一颗心砰砰跳着,轻轻说了声:“好喝。”
祁湛笑了笑,将窗帘掩上。楚妧以为她走了,忙抬头去看,门帘却忽地被掀开,祁湛半弯着腰走了进来,银色直缀上的暗纹随光华流转,门帘一掩便又黯了。
刘嬷嬷忙起身行礼:“世子。”
“嗯。”
祁湛应了一声,目光仍落在楚妧身上,楚妧被他瞧得又低下了头,羽睫轻轻颤动着,像是十分紧张似的。
祁湛往前走了一步,楚妧的头便又低了些,小巧的下巴紧绷着,都要贴到锁骨上了。
祁湛微微皱眉,转头对着刘嬷嬷道:“你去后面那辆车吧。”
“是。”
刘嬷嬷退出了车厢。祁湛忽地坐到了她的身侧,将她手里捧着的碗拿了过去,低声问:“可要再添一碗?”
楚妧掌心一空,手指不自觉地缩紧了,小声道:“不、不用了……”
祁湛把碗放到一旁,垂眸看了她半晌,忽地伸手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低声问:“在怕什么?”
他微凉的手指在她下巴上缓慢地摩挲着,指腹上的茧刮的她又痒又疼,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儿。
楚妧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怕,这感觉与前几次不同,她不大分的清这是什么,只是一颗心跳的飞快,半垂着眼,道:“没……没怕……”
“那就看着我。”
祁湛嗓音微沉,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楚妧赶忙把眼睛抬了起来。
他漆墨般的长发拢结成髻,用一支脂玉簪子固定住,簪上随意勾勒了几道云纹,与银色直缀上的暗纹很像,素雅而精致,衬得他眉宇间的郁色都淡了许多。
楚妧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看他了。
她道:“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楚妧像是发现了新奇事儿似的,先前的紧张感一扫而空,连眼睛都闪烁着光,唇角一弯,又补了句:“比之前的都好看。”
她语声柔和而轻快,丝毫不显得局促,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祁湛却不知为何,忽地松开了手,略带几分狼狈的转过眼去,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紧,呼吸有些不稳。
楚妧侧头瞧着他。
他的反应好奇怪。
被人夸了不是应该开心的么?
还是他叫自己看的呢。
车厢外传来一声军令,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楚妧忙道:“唉,启程了,你今天不骑马了么?”
“不了。”祁湛的嗓音又恢复了那清冷的样子,靠在软座上,神色透着几分疲惫:“有些累,想在你这休息会儿。”
楚妧这才想起来,前天自己发烧,他照顾了自己一夜,昨晚杀了马贼后又去剿匪,几乎两夜没睡,即使是铁打的人,也该吃不消了。
她忙找了个软垫放到他背后,道:“那你先凑活一下,等晚上到了俞县再好好睡一觉。”
那软垫厚厚几层,也不知是用什么缝制的,和她的声音一样柔软,轻轻一靠便陷进去了。
祁湛的长睫动了动,没有说话,微微闭上了眼。
风轻轻掀开门帘的一角,车内的空气带着几丝凉,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间,莫名让他觉得心安,很快便浅浅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坐垫一轻,楚妧站起了身子,似乎在车内翻找着什么。
她离得远了,那股幽香便淡了许多,祁湛微微皱眉,闭着眼睛想问,身上却忽然被盖了件氅衣。
上好的古香缎面,细腻平滑,氅衣中间夹了一层棉絮,盖在身上温度刚好。
她的手提着氅衣的一角,轻轻将那氅衣往他身后掖了掖,她细微温热的鼻息好像一片落羽似的,轻飘飘地拂过他面颊,弄的他有些痒。
祁湛不敢睁眼。
似乎是害怕一睁眼她就跑了。
身旁的坐垫又陷了下去,楚妧又坐在了他的身旁,那鼻息的温度却不弱反增,似乎又离近了些。
祁湛能感觉到楚妧正在看着他。
她在看什么?
噢……她刚才说过他好看。
祁湛一动都不敢动,像是害怕惊动了眼前的人似的,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唯有那股幽香萦绕在鼻间,格外惹人悸动。
楚妧侧头凝视着他,心脏又砰砰跳动起来。
祁湛侧脸线条精致流畅,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覆在面颊上,像个小扇子似的,投出一片浅浅的暗影。
他睡着了吧?
这般安静,肯定是睡着了。
楚妧悄悄伸出手,在他眼睫上轻轻摸一下。
细细长长的,不似她的那般柔软,格外有韧性,挠的她指腹有些痒。
楚妧又碰了两下,祁湛的眼珠控制不住的滚动起来,那羽睫也跟着一阵轻颤,像是要睁开眼了,楚妧忙把手缩了回去,心虚的看着他。
他又恢复了那安静的样子,仿佛刚才细微的波动只是楚妧的幻觉。
还好没醒。
楚妧静静靠在软座上,脑海里回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也觉得有些累了,闻着他身上的淡淡药香,没过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楚妧的脑袋险些磕在车窗上,忽然被一双大手托住了。
那掌心微凉,带着些许沙砾般的触感,轻轻在她脸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又用指尖触了触她的睫毛。
楚妧忽地睁开了眼。
先前拿给祁湛的软垫不知什么时候垫在了她的身后,那身氅衣也盖在了她身上。祁湛紧靠她而坐,掌心紧贴着她的面颊,见她醒了也不慌,反而又用指尖对着她眼睫挑弄了两下。
楚妧立刻清醒了许多,忙往后躲了躲,小声问:“你……摸我眼睛干嘛。”
那语声犹带几分嗔怪,听在耳里娇俏俏的,祁湛眸色深了深,望着她道:“你刚才不是也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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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居然被他发现了……
楚妧的脸瞬间就红了,忙低下头,轻轻说了句:“那就……扯平了……”
细软的语调就像她之前的鼻息一样,挠的他心头痒痒的。
祁湛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为何没有睁眼看看,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又娇又怯。
祁湛又离她近了些,俊挺的鼻梁几乎贴到了她脸颊上,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在她耳畔厮磨着,压低了嗓子问:“扯平什么?”
楚妧的脸颊很烫,可抚弄着她下巴的手却异样的凉。车帘缝隙里透进的几缕微光映的他面容愈发精致,那深邃的眼眸像一汪幽暗的潭,要拽着她陷进去似的。
楚妧想往后躲,可他却箍的很紧,另一只手也过分的抚上她的面颊,顺着脖颈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她锁骨的位置,停在被他咬破的那一小块疤痕上,反复摩挲着,直到那块皮肤都泛起了淡淡的绯红,他才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道:“怎么办,又想咬你了。”
楚妧的脸瞬间由红转白,挣扎着想用手把他推开,却轻松地被祁湛钳制住了,他将她两只手并在她的身后,用左手箍住,右手依旧停留在那疤痕上,眉眼深深:“你越动,我就越想……”
楚妧立马就不动了,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道:“不……不要……”
她讨饶的语气并没有让祁湛的心绪平静,反而让他眼中的波涛更加汹涌了,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贪婪地呼吸着那淡淡的幽香,喃喃道:“早就想这样了,可你一直睡着,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你醒了……”
感受到楚妧紧绷的肌肤,他忽地笑了一声,轻声道:“谁让你碰我的,谁让你……”
祁湛的语声顿了顿,忽地抬起了眼,幽深的眸底带着隐隐克制的光,不似前几次那般滚烫炙热,更像深夜中的一团磷火,带着几分荒芜的寒凉,将人的骨头也侵蚀了。
“我要你看着我。”
他这副诡异病态的样子让楚妧怕极了,偏偏又无处可避,只能乖乖的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清亮的眼眸里又蒙上了淡淡的雾气。
“我、我错了,我以后不……”
楚妧话还没说完,祁湛就忽然张开了嘴,惩罚似的在她的疤痕上轻轻咬了一口。
他咬的很轻,也没有出血,楚妧却还是吓到了,连声音都带着颤:“别咬……很、很痛的……”
祁湛的动作没有停,反而用舌尖轻轻在她的疤痕上舔舐了一下,那伤口上凝结的痂剐蹭着他的舌尖,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让他眸底的深色愈发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