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窃窃议论:“她是哪边送上来的?”
“不清楚,没打听到,但我第一天撞见了她和张一杰大哥说话,杰哥对她好热情哦。”
“那肯定有关系。”
“但她人还挺低调的,平时我都没太注意到她。”
休息室里,东拉西扯的八卦成为枯燥训练生活里的小乐趣。其实大家都没恶意,好奇归好奇,猜来猜去的都还算有个度。
倪蕊捧着水杯,咬着吸管微微一笑,“你们不知道吗?”
众人眼睛一下就亮了,“你知道?”
倪蕊嗯了声,“她结过婚的。”
这消息够震撼的,都不相信,“不可能吧,她挺年轻的,而且我注意过,她每次训练完都自己坐地铁走的。如果有老公,那肯定得来接她的吧。”
倪蕊得意道:“注意我的用词,是结过。”
“你意思是,她离婚啦?”
“欸,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不认识她吗?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倪蕊立刻反驳:“我不认识她。”然后勾了勾手,一个个好奇的脑袋就都凑过来了。
“还有一件事,她以前……”
这时,倪蕊肩头被人用指尖戳了戳,她回头一看,赵西音笑容甜美,精精神神地就站在她身后。倪蕊跟见了鬼似的,心虚二字全贴在了脸上。
赵西音亲亲热热地挽住倪蕊的胳膊,嫌不够亲,又半抱着她的肩,就差没脸贴脸。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
赵西音眼睫眨了眨,“像吗?我们姐妹俩像不像?”
大家目瞪口呆,“你,你们,你们是姐妹啊?!”
赵西音笑得跟花儿似的,用力点头,“对呀,一个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倪蕊的脸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给急出来了。
有人嘴快:“小蕊,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她么?”
赵西音还是轻松愉悦的表情,“妹妹不懂事,总喜欢撒点小谎,没办法,小时候发烧次数太多。你们也别介意呀,该照顾的照顾,她跟你们不一样的,谢谢你们啦——来,我请大家喝果汁。”
身后的岑月立刻提上一大袋橙汁放桌上,热情分发。
赵西音走时,还特亲昵地摸了摸倪蕊的头,“今天是不是又烧起来啦,快去吃点药,脑子坏了修不好。”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了,谁都听得出含枪夹棒,但段位高低立见,她赵西音是有真本事的,比倪蕊这没脑子的小女孩厉害得多。
赵西音和岑月走后,现场安安静静。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看倪蕊,都十分默契地往边上远离。
倪蕊胀红的脸还没退温,眼泪蓄在眶里,被羞辱得彻彻底底。这天的事闹得也算人尽皆知,倪蕊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中午,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赵西音也不在乎别人的打量,撕了脸,就想到了这结果。
六点结束训练,她没走,去了楼顶的天台坐着。
这儿真是好地方,高楼林立,西边的天有黄昏罩着,昏昏红红还不忘分一羹给东边。往下望是车人如蝼蚁,往上看是夕阳无限好。赵西音好像坐在天色分界处,用那句矫情的形容,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孟惟悉上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如果不是风把女孩儿的头发吹动,他以为世界静止了。
赵西音发现他也很快,几乎一瞬间回头,两人打了个照面,难得的都没有躲闪。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勾上去。孟惟悉的眼睛就热了。
“吃饭了么?”他问。
赵西音说:“没呢,现在回去。”
孟惟悉轻松道:“我也没吃,开了一下午会,中午就吃了两个鸡蛋。”
赵西音站起身,从天台轻跃而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吃鸡蛋好,吃鸡蛋长个儿。”
孟惟悉真笑了,“我还要长?”
赵西音摇头,“没没没,我只是想到我爸常说这句话。”
她往前走,但孟惟悉杵在原地没让路,沉默的坚持着,然后说:“小西,我请你吃饭吧。”
赵西音想都没想就给回绝:“不用不用。”
她绕开道,和他的肩膀有半米远,走了。
出了大门,走到街上,天还明晃晃的。赵西音走了一段就觉得不对劲了,她能感觉路人都在看她。又走几步,她转过身,就看见孟惟悉开着车一直跟在后边。
他从车窗望着她,不说话,就这么望着。
赵西音对视几秒,无奈道:“你找个地停车吧,我们就在附近吃点。”
孟惟悉停好车,一路小跑过来,怕她走了似的,见她还在,笑得就跟得了宝贝的孩子一样。孟惟悉从小俊到大,这几年的气质愈发成熟,可刚才那个笑容,全是亮堂堂的少年气。
他和赵西音并肩往街上走,谁都不提去哪里吃饭。孟惟悉说:“张一杰跟我说了你们中午的事情。”
赵西音点点头,“看笑话了。”
“你别担心,起不了什么风浪。”
“不至于。”赵西音坦然道:“我现在不在乎这些,我答应戴老师来,只是想再试试,也不奢望试出个什么名堂,我跳得开心,谁也拦不住,我觉得自己不适合,我自己就走了,也不用谁送。”
孟惟悉笑了笑,“没事儿,做你想做的。”
后半句他没敢说,做你想做的——
我护着。
再往前走就是三里屯太古里的soho写字楼,明亮红艳的标志已经亮起了灯,天桥横跨马路,夜晚出游的人开始多起来。她们往优衣库那边走,赵西音隐约记得那边有几家面馆。
这边真热闹,黎冉工作室离得近,以前最喜欢拉着她来德云社剧场听相声。黎冉笑点低,一个段子能把她直接给笑趴下,赵西音倒是挺冷的,很难触动她的笑点。孟惟悉也是一样,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跟黎冉一块儿来听过,就黎店长笑得像小母鸡下蛋。赵西音和孟惟悉对视一眼,啧,同款无奈。
后来赵西音去洗手间,孟惟悉跟着出来,两人手牵手在商场瞎逛。
那是正月,临近元宵节,红灯笼和彩灯还没撤下。商场中间搭了两条巨大的锦鲤和一对拜年的童男童女。孟惟悉坏的很,说:“小西,给你照个相片。”
赵西音没多想,按他指挥的站在两条锦鲤之间,笑容傻乎乎地比了个耶。
西边广场还有乐队表演,观众挺多,唱得是真好听。赵西音听了会儿,回头就不见了孟惟悉。等她找着人,人已经站在了乐队里。
孟惟悉穿黑色的呢绒风衣,他个儿高,撑得笔笔直直,特别帅。
他跟乐手交流几句,然后互相做了个ok手势。他握着麦,对赵西音笑,沉沉稳稳的,没一点怯场。后来音乐起了,孟惟悉说话了。
他说:“这首歌,送给我家拜年娃娃。”
赵西音愣了下,不明白这个梗。
孟惟悉的歌声不算特别好听,但这歌的音节都在他擅长的区间,不重要了,在赵西音耳朵里,只剩蜜意情浓-
世界纷纷扰扰喧喧闹闹什么是真实-
为你跌跌撞撞傻傻笑笑买一杯果汁-
就算庸庸碌碌匆匆忙忙 活过一辈子-
也要分分秒秒年年日日全心守护你
每每唱到“守护”两字时,孟惟悉都冲她笑。
这晚回家之后,赵西音才想起翻翻朋友圈,孟惟悉两小时前发的状态:一张她在锦鲤那儿比耶的照片,配了两个字——
我的。
孟惟悉也是八百年不爱发朋友圈的人,内容寥寥。某天赵西音再看时,发现点赞的人里,多了一个周启深。
这些往事如水流,现如今,在赵西音心里淌了一遍就收了句号。
她转头问孟惟悉:“吃面条可以么?”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商厦,这一瞬间,商厦整面墙的灯光变成了红色,孟惟悉背对着,眼睛都红了。
他忽然说,“不吃了。”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就进了一家店。卖甜点的,他买了六七份打包,不发一语地全塞给了赵西音。然后没说一个字,失魂落魄地走了。
赵西音定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始终没有迈步。
到家还早,一开门就听见黎冉的彩虹屁:“赵叔,您比我亲爸还要好,这什么茶啊,烹得真香!”
赵西音踏进玄关,服了她:“你就吹吧。”
可一进客厅,她就愣住了。
家里不止黎冉,沙发上坐着的,还有周启深。
黎冉笑嘻嘻的闪过来,对她挑挑眉,“意不意外呀?惊不惊喜呀?”
赵文春从厨房出来,挺自然地解释:“启深还保温瓶来的,我都说了不必,他非要特意跑一趟。”
特什么意啊,保什么温啊,人家醉翁之意不在瓶。
周启深回头看赵西音一眼,平平稳稳的坐在那儿,一点也不害臊。赵西音脸上差点就没写明了——你这成天阴魂不散的可太闲了。
黎冉瞅见她手里的蛋糕,“我去,买这么多,你钱多啦?”回头手一挥,“周老板,吃蛋糕啊,小西买的,用力吃,这家店的可贵了呢!”
赵西音懒搭理,怏怏留了句:“给我留点儿,我没吃饭。”就进去卧室了。
她手机还搁桌上,一走就来了好多条信息,叮叮叮地响个不停。黎冉嫌吵,拿起一看,愣了下,随后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大声:“小西,有人想下次请你吃西餐。”
旁边的周启深肩膀一僵。
黎冉照着信息念了大概:“孟惟悉说啊,今天抱歉了,让你一个人走——搞半天,蛋糕还是他买给你的啊?”
空气跟泼了一桶浆糊似的,粘稠得扯不开空隙。
本来正襟危坐的周启深,忽然就拿起了桌上的蛋糕。黎冉被他这吃食的速度震惊到了,“……周哥,您这是饿了三天?”
这破烂蛋糕一块做得跟芝麻粒似的,他周启深能一口十个。
黎冉哎了哎,“不是,你给小西留点儿,她也还没吃饭呢。”
“她不吃蛋糕。”周启深冷邦邦地说。
“她喜欢吃甜食的。”
周启深把吃完的蛋糕叉和纸盒扔进垃圾桶,阴恻恻的还是那句话:“她不吃蛋糕。”
黎冉被他这眼神唬住了,连连点头,“不吃不吃。”
周启深要笑不笑的模样儿真的挺怵人,“吃西餐是吗?我现在就能带她去吃。”
黎冉点头,“对对对,那必须得马上吃。”
周启深跟谁较劲儿似的,苦大仇深:“你信吗?”
黎冉差点把头甩断,“信信信。”然后又一脸无语,不是……我信你有屁用呀。
赵西音站在卧室门口,既无语又想笑。
周启深今年多大来着?
周三岁吧。,
第20章 算什么男人(3)
黎冉回头一见赵西音, 顿觉如获大赦。多少年了, 她自认嘴皮厉害, 却从未在周启深这儿讨着便宜。
赵西音走过来,看着一桌蛋糕屑,包装盒也受了凌虐,被揉得皱巴, 整个就一小气巴拉泄恨现场。周启深还很讲究地掸了掸手上的碎渣, 依旧坐得背脊挺立。
这态度惹着了赵西音, 倒像她做了多对不住人的事似的。
“你把它们都吃完干什么?”
周启深拿目光震她,“拿回来不就是给人吃的?”
赵西音说:“那你就都给吃了?你这是到别人家做客的态度吗?”
周启深被刺着了, 眼神一下就黯了, 他嘴角往上带笑, 笑得寒意阵阵,“宝贝了?”
赵西音觉得此人无法理喻。
周启深多数时候是喜怒不形于色, 商场沉浮十余年,最懂维持和平客气。也不是没损过人, 但那都是背地里去运筹帷幄。他今天一定是疯了, 根本控制不住。
周启深拎着最后半块慕斯往垃圾桶一扔,站起身,钱包就甩给了赵西音。那钱包砸在她胸口,不疼, 但心跳跟着这个动作狠狠蹦了下。
周启深走时还不忘和赵文春打招呼,语气沉得像要摩擦起火,“赵叔, 走了。”
走了,真走了。
黎冉还挺懵的,看着坠在桌上敞开半边的钱夹,说:“真不要了啊?”
周启深的钱包是褐棕短款,这个颜色很特别也够高阶。现金一小叠,身份证以及两张黑卡,再无其他。他走后,余威还在,跟抽走半室空气一样,让人只觉压闷。
黎冉大约是觉得自己惹出的祸端,十分抱歉,指了指那两张黑卡,故作轻松说:“小西,刷他的卡,刷他个一卡车的蛋糕,糊姓周的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