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驰厌的付出,要论起屈辱,谁又有驰厌这几年过得屈辱呢?
哥哥都不在意,他更加不能在意。他不会觉得驰厌丢脸,没人比他更知道这个哥哥有多强大,他只恨自己无能为力,什么都给驰厌承担了。
如今这种流言蜚语,反而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至少有一样,他不是让驰厌一个人在承担。好好读书的念头,在他心中更加坚定。
他只恨段玲这贱人,百般让他哥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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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已经四月中旬,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学校初三的学子就要中考了。
考试前有一次模拟考,初三要征用初一初二的教室。
姜穗和陈淑珺用胶水在桌子上涂考号。
陈淑珺说:“姜穗你小心一点啊,你那边桌子钉子突出来,还有木刺,老是划伤手。”
姜穗点点头,笑着应她:“好,谢谢你。”她避开那颗突出的钉子,把考号粘了上去。
她掌心下的那张考号,写了“驰厌”两个字。
她知道驰厌连初二都没有念就去修车了,他来考初三的试,可能特别不适应。
反正驰厌也不知道这张桌子主人是谁,于是她拿起自动铅笔,在桌子右下角,浅浅写了一个“同学加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姜穗撑着下巴,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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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厌做完卷子的时候,还有三十分钟。
他垂眸看着卷子,又把一小半答案涂黑了。这章桌子最下面的钉子划了一下他的手臂,他看了眼,自己手臂倒是没事。
然而他知道这是谁的桌子。
他手指抚上那个笨拙可爱的“同学加油”,嘴角微微抽了抽。
等到老师收了考卷,把门关上,驰厌又折返回来。
他手中拿了几个工具,把弯掉的钉子扳正,钉进去桌子里面,直到不再突出来,然后又细细磨桌子上的小木刺。
木刺被他磨去,半旧的桌子变得光滑起来。
初三考试考了两天半,第三天低年级同学回来读书的时候,陈淑珺惊讶地发现她们桌子上的小木刺不见了。
“姜穗,学校修了桌子呀?”
姜穗摇摇头,也有些茫然。然而学校确实有时候会课桌报修,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们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学校后面有一家敬老院,据说是R市历史年份最古老的敬老院。里面住了好些年迈的老师。
五月份时刚好是春末夏初,天气正好,学校说同学们可以组织着去“慰问老教师”。
出于对学生的安全考虑,从这一年学校就不再组织大型集体活动了,万一出事学校担不起这个责任。于是班长拿着一张统计表,统计要去参加“慰问老教师”活动的学生。
姜穗本来也纠结去不去,她这个小短腿,可别人家没慰问好,反而把自己给搭上了。
陈淑珺见她犹豫,抱着她手臂:“去吧去吧!反正星期天呢,我们就当去玩,而且老教师们很有气质,我们去和他们说说话吧!”
姜穗笑着点点头,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们出发,才发现人不太多,零零散散一看,总共就二十来人。姜穗手里拎着自己零花钱买的香蕉和苹果,跟在班长陈楚后面,大多孩子也就十二三岁,说说笑笑往敬老院走。
春光正好,路边开满了野花儿,少年少女们哼着歌,一派朝气。
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过来,路过他们,溅起一大片灰尘。
学生们捂住口鼻,等着灰尘过去。
有人小声嘟囔:“在这种路开车的人太讨厌了,我们现在满身灰……”
大家都赞同,有人说:“好像是初三那个段玲的车。”
果然没一会儿,学生们到达敬老院,正好看见驰厌给段玲开车门。
有人讥嘲道:“还真是封建大小姐和她家忠奴才。”
夏风一吹,驰厌抬头看过来。
姜穗目光温暖,很开心他身体好了。
他的目光在姜穗身上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把段玲拉了下来。
讥讽归讥讽,可是小少年少女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段玲穿着洋气的红色小皮鞋,白色长袜,还有一身宫廷蓬蓬裙。
放在后世有几分“洛丽塔”的感觉,可惜一切都被她突出的额头毁了。
这身搭配精致却怪异,学生们目光炯炯有神。
连陈楚也说:“好烦,早知道段玲要来,我们就不来了。”
张叔和驰厌从后备箱里拿下大包小包的礼物,同学们看得瞠目结舌。段玲就像是来走秀的,下巴微抬站在一旁。学生们拿着礼物,被她衬托得寒酸无比,反倒有些无措。
老教师们闻声走出来,看见孩子们笑开了花。
他们和蔼地道:“小同学们快来,快进来坐。喝不喝水?吃饼干吗?”
姜穗松了口气,她真怕今天变成围观段玲表演。
她放下自己的苹果和香蕉,一位七十岁的女性退休教师和蔼地说:“谢谢你,小同学。”
姜穗摇头笑笑:“老师,苹果咬不动的话,您可以用勺子刮成苹果泥。”
“知道了。”老人怜惜地看着她受伤的脸颊,冲她温和笑笑,“老师看得出来,你们这帮孩子很可爱。脸颊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生了病,走路走不稳。”
老人慈祥地说:“等你好了,一定是最漂亮的姑娘。”
姜穗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窝窝儿。
老人摸摸她的头:“我可不哄你,我这辈子见的人多了,你五官很美丽。”像春天最灿烂的桃花儿一样。
下午阳光正好,陈楚则组织班上的同学一起打扫卫生。她知道使唤不动初二初三的学姐,于是只能让初一的小姑娘们一起扫地。
两只小奶猫摇摇晃晃走进来,最后蹲在了姜穗脚边,亲昵地蹭蹭她。
姜穗挠挠它们下巴,它们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陈淑珺说:“哇,好可爱。”
原本坐在一边的段玲看得眼馋,对驰厌说:“你去要一只过来。”
驰厌皱眉。
段玲见他久久不动,发火道:“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我要那只白色的!”
驰厌抿唇,最后走到了姜穗身边,那小猫独独亲近姜穗,在姜穗身边恨不得翻过肚皮求她摸摸。
驰厌在她面前蹲下,小奶猫被他身影笼罩上一层阴影,“喵”了一声,恨不得往姜穗身上爬。
驰厌伸手捉住那只白色猫咪后颈。
姜穗下意识抱住了它。
两人四目相对,驰厌漆黑的眸看着她。
姜穗和陈淑珺听见了段玲的话,陈淑珺也紧张地说:“姜穗,不要给他们。”
猫咪舔舔姜穗的手指,姜穗小声说:“我不想给你。”她看过段玲和林雯雯打架的样子,怕段玲摔死这只幼猫。
驰厌看着她明媚上翘的桃花儿眼,起身回去了。
段玲懵了:“你做什么?为什么不抢过来!”
上次她和林雯雯打架,林雯雯不肯还口罩,是驰厌强硬冷漠的抢了回来。此刻不过一只没有主人的猫而已,人家说不想给,他就这样算了吗?
驰厌抿抿唇:“回去我给你买一只。”
“不行,我就要她手上那只!你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待在我段家做什么!”
驰厌眸色有片刻的冷,他什么也没说,转头找姜穗去了。
他冲姜穗伸出手:“把它给我。”
他说这话时,语调微凉,眸中却不看她,越过小少女身后,看着院子里那几棵葡萄树。
姜穗自然知道他的为难,眼前的人仿佛和几年后冷清的驰厌重合起来。
她问:“段玲不会伤害它是不是?”
驰厌顿了顿:“嗯。”
陈淑珺拉拉姜穗衣袖,姜穗犹豫了下,还是把小猫放进他怀里。驰厌低头看怀里的猫,它炸起毛,可是依然是小小的一团,身上似乎还带着小少女的温度。
他抱着猫,把它交给了段玲。
陈淑珺快气哭了:“姜穗姜穗姜穗!”
姜穗好笑地捏捏她脸颊:“好啦,不生气。如果他食言了,我也会生气的。”
陈淑珺愤愤地抱起脚下灰色的小猫,拉着姜穗一起找老教师说话去了。
然而在姜穗洗了手,准备和老教师们一起包饺子的时候,石桌旁传来一声尖叫声。
“啊!死猫,它抓我!”
姜穗抬头,就看见段玲将猫扔了出去。小猫脑袋撞在石凳上,身体微微抽搐。
同学们噤若寒蝉。
连老教师们也纷纷皱眉。
那只小猫落在驰厌脚边,它片刻前待在姜穗怀里还那么软。
驰厌僵住了身子。
她问他段玲是不是不会伤害它,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几乎立刻回过头看姜穗。
小少女低下头,捏着手上的面粉,不看他了。
陈淑珺拉拉姜穗衣袖:“姜穗,你生气了吗?”
姜穗点点头,小声说:“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穗穗:我生气了,你这个骗子,混蛋,我信任你才给你,可你和段玲是一伙儿的!
厌(艰涩道):我……
穗穗:不许和我说话!我真的生气了= =
我们家穗穗生气也可爱!
第20章 不坏
石椅旁的小白猫着实可怜, 陈淑珺面露不忍,想过去把它抱回来。
姜穗拉住了她, 陈淑珺面露不解,但基于对姜穗的信任, 没有过去抱小猫。
同学们和老师谴责怪异的目光像针扎一样, 这时候段玲也反应了过来, 面色难看地往外走了。她的手还被猫抓过,得赶紧回去处理伤口。
她一走,驰厌自然也得跟着走。
等他们离开了敬老院的大门,姜穗才对陈淑珺道:“我们去看看小猫。”
陈淑珺连忙点头, 一群女孩子围了过去。
小猫情况不太好,叫也不会叫了, 有气无力。
有个老教师说:“你们别动它, 老方年轻时候是兽医, 让他给看看。”
拄着拐杖的老爷子过来看了看:“能不能救活看它的命。”
女孩子们都有些焦急难过。
老爷子说:“天色晚了,娃娃们快回去吧,不然你们家人要担心。小猫我们会照顾。”
同学们应了,又结伴回家, 大多都在讨论段玲砸猫的那一幕。
“我现在也信了段玲和林雯雯学姐打架的事,她真的好恶毒。”
“小猫明明不是她的, 我看见她抱了过去掐它尾巴, 小猫才咬她的。”
“她不会心理变态了吧……”
陈淑珺问:“姜穗,刚刚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小猫啊。”
姜穗说:“段玲还在那里,她性格很强势, 如果你过去,她会重新把猫抢回去,小猫可能真的就活不成了。”
而且伤得重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不能轻易搬动。
陈淑珺听了,一阵后怕。她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越自卑的人越害怕失去,生怕自己不如别人。如果当时过去了,段玲带走它也不会让陈淑珺碰的。
“那你真的生驰厌的气了吗?”
姜穗迈着小短腿跟在同学身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陈淑珺糊涂了:“到底生没生气啊?”
姜穗慢吞吞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生气,反应过来又不生气了。”
陈淑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姜穗,你好可爱。”
姜穗叹了口气,她说的实话,陈淑珺却当她在讲笑话。她下意识是生气的,所以控制不住这具身体的本能说他是骗子。然而现在她明白,是她在期待驰厌给她友好的态度。
她给驰厌送水,用零花钱给他买手套,把小斑鸠养得白白胖胖,还送他去医院……
人付出得越多,下意识就想要索取回报,姜穗不是什么圣母,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当时有些委屈,可是随后明白过来,她做这一切,驰厌并不知道,她也并不想他知道,所以驰厌为了讨好段玲欺骗她,也是对他而言利益最大的事情。
但愿他永远这样,心冷、身躯似铁,去拥抱他的锦绣富贵。
只要他还是那个令她敬佩过的驰厌先生,他也应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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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宅子。
段玲打了针以后心情不怎么好,蒙头睡觉了。
老张搓搓手:“驰厌啊,要不我们去把段玲小姐扔的那只猫捡回来养着?”
驰厌摇了摇头,少年神色淡淡,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其实老张也不是多爱猫的人,他只是觉得今天那一摔着实有些狠辣了,那猫估计都没断奶,段玲非要抢过来,抢过来又不好好对待,这种态度看得人挺心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