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问“你在巴里洛切的时候是多少岁?”
“你应该查得很清楚了吧。”
“我想听你告诉我。”
裴赐臻转过头,一个眼神过去,董瓷有短暂的心虚,侧开视线,“十八岁,或者十九岁。”
裴赐臻声音冷了下来,“你记性这么不好?”
这又不是考试,他又不是考官,怎么搞得答错就要去拖去枪毙十分钟似的。
董瓷不乐意了,“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里,不,不是为什么在这里,是为什么还在这里?还穿成这个样子在我家……”
到底只是比之前好,还没有完全恢复,说了这么一长段,喉咙又有些难受了,咳嗽了几声。
“你着急什么?”
裴赐臻端了杯水给她,又拍了拍她的背,动作轻,语气却重“还是你在怕什么?怕其他人看见?还是怕你老公忽然回来,看到你带了男人回家住?”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扭曲。
董瓷喝完了水,心平气和的纠正他,“我没有带男人回家,是他自己来的。”
裴赐臻冷笑,“这种事情可说不清,要是我看到家里有穿睡衣的其他男人,反正只会想杀人。”
董瓷全身没劲,和他较劲不起来,张开嘴想说什么,喉咙还痛,最后只好叹了口气。
然后懒得说了,倒在床上把被子蒙住头,养足精力再战吧。
裴赐臻见她这样,脸色有些难看,过去拉了拉她的被子,“你这是想闷死自己?”
被子里呜咽了一声,然后又从他手里扯了回去。
裴赐臻拿她没办法,想用强力又知道她是病人,何况他一向就没对她用过强。
除了个别时候会有点狠。
沉默了一阵后,裴赐臻态度软化了些,几乎算是安抚“你出来好好睡,不用怕,我吓你的。”
“真的,不会有人看见,你这是一梯一户,顾琰生也不会回来。”
“就算他回来我也会知道。”
“你有听我说吗?”
“你不相信我?”
“你……”
裴赐臻说着说着,将被子缓缓拉下去,发现里面的董瓷早就闭上了眼,发出了徐徐的呼吸声。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最后似乎也哄累了,靠在床头的裴赐臻闭目养神,明明不早睡的他,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大约是那个人就在他的身边。
不用再寻找了。
安心。
不过,这种安心显然有些早,因为两人并没有安心的睡多久,之后就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了。
董瓷睡得正舒服,头也没抬,只是眼睛睁开一条缝,“是凯文吗?”
裴赐臻也睡得正舒服,可一听她提这个,就皱眉道“应该不会,我让他没事不用打扰我。”
即使有事,也会先电话联系。
董瓷比早上的时候显然清醒了一些,虽然还有些脱力难受,但是思维快了许多,很快意识到……“那可能是魏叔。”
裴赐臻撑起身子,转头回了她一个冷厉的眼神,“这么晚还来找你,关系倒是匪浅。”
董瓷有些无语,看着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九点,能有多晚?”
裴赐臻淡道“明天再见吧,或者病好了再见。”
“为什么?”
“你这状态也谈不了工作。”
“又不一定是谈工作。”
裴赐臻见董瓷就要下床,一把拉回她的手,将她按在床头,深邃的眼眸锐利的在她脸上扫过。
最终落在唇瓣上,“那你们还想谈什么?”
“能谈的事情多了,你别闹……”
董瓷说到一半,感觉到一丝危险又迫人的气息,想躲开却躲不开,幸好关键时刻来电救了她。
奇怪的气氛被电话的铃声扫荡一空。
却也带来了另一个麻烦。
董瓷接起的电话是魏晋安打过来的,过来看望她,在外面按门铃的的确是魏晋安。
却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其他人。
裴赐臻见董瓷脸上变了色,也收回了胳膊,将她扶了起来,“谁的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董瓷挂上电话,看了裴赐臻两秒,“你在卧室里待着,我出去开门。你别出来。”
裴赐臻拉住她的手腕,“什么意思?”
“我婆婆来了。”
第18章 躲藏
董瓷说出这句话, 便感觉手腕被陡然攥紧, 一抬眸就看到裴赐臻难看的脸色。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你就因为这个让我躲起来?”
“不躲起来, 难道带着穿睡衣的男人去见婆婆吗?”
董瓷养了些精神气后, 眼尾上挑, 又有了几分平日的风情,明明带了笑音,听上去却像嘲讽。
裴赐臻又动了想掐死她的念头, 可是刚一用力, 董瓷就没能忍住,喊了一声“疼……”
轻颤的。绵软的。
这样喉中自然发出的呜咽, 勾起了太多的回忆。
裴赐臻心中的野兽差点控制不住, 可看到她湿润的眼角,钳制对方的手却不自觉的松开了。他恢复了一丝理智, 将人拉了回了床上,“就说你不在家, 不见。”
董瓷当然也不想见, 如果顾夫人是一个人来的,她直接不理会了,可是她和魏晋安一同来的。
她不在意顾夫人, 却不会让拿她当女儿照顾的魏叔难做。
“我已经说了我在家了……”
“好,那我陪你见。”
“你——”
董瓷震惊于他的理直气壮, 都气笑了, “裴先生, 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裴赐臻眯起眼睛,一把擒住她纤细的腰,倾身过去,一字一句的说“我照顾了你一整天,帮你擦汗,给你煲粥,喂你吃药,现在你不仅要我躲起来,还叫我裴先生,这合适吗?”
所以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被人照顾了,语气也很难硬起来。
董瓷也硬不过裴赐臻,她腰间那只手像是钢筋铁骨,根本不可能挣脱,除非这个男人他自愿。
听着门铃又响了起来,董瓷伸出了手,却不是推开裴赐臻,而是轻轻放在他的胸口,“天赐。”
语气比动作更轻,音色有些低哑,却比平日的娇软,多了一分楚楚可怜。
像是在求饶。
每当董瓷用这副样子,这种声音求饶时,裴赐臻都没法拒绝,何况她带着病容又虚弱的样子。可是也做不到就这么松开,他似笑非笑的问“如果你像以前一样求我,我可以放你去见客。”
“那你待在房里不出去?”
“不出去,如果那个顾夫人不对你做什么的话。”
裴赐臻凉凉的说着,显然话里有话。
此时的董瓷却顾不上深想,因为电话再一次响起来,这一次的来电显示上居然是“顾芳菲”。
所有的人都在给她找事。
一个个全都不让她好好睡觉。
董瓷烦透了,她看向裴赐臻,眼神带着久梦初醒的迷蒙,却一把摸向了他硬邦邦的下巴。
“好吧,那你要乖乖的。”
声音忽然娇软得不可思议。
裴赐臻挑起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董瓷就迎上来,她那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近在眼前。
包括那淡粉色的唇瓣。
然后,一个毫无预料的吻落在了裴赐臻的面颊,唇瓣柔软又温暖,很浅很浅的一个吻。这样的吻甚至连两人从前的早安吻都比不上,充其量是他们无意中对视时,不自觉的吻。
却让他心脏像被人攥住,温柔的攥着,酥麻。
心脏这样跳动的感觉,仿佛将裴赐臻拉回七年前,他的眼神瞬间变了,没有冷漠也没有掩饰。
只是深深地看着董瓷,看着他的董瓷。
他用指腹摸了摸还带着些许余温的嘴唇,然后把手指放进了嘴里,眼神带着野蛮的侵略性。
董瓷才是主动的一方,吻完以后,却被对方那双深邃的凤眸缚住了。
心跳得有些快。
原本像是绝缘的两人,瞬间激发起旧日的电流,所有和吻有关的亲密片段都在彼此眼中闪现。
欲望燃烧着理智,本禁不起挑逗。
门铃的再一次响起,惊醒了董瓷。
不不不,这不是在做梦。
不能为所欲为。
却又有一丝放纵的畅快。
董瓷收回了视线,平静地说“这是谢谢你照顾我。”
说完,她就飞快地起了身,拿过一件睡袍披上,往卧室门口走去。
身后响起男人冰凉的声音,“有多少男人被你这样谢过?”
董瓷拉开门,转头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微微笑了笑,桃花眼里尽是魅惑的笑意,“你猜。”
这微微上扬的语调,怎不让人浮想联翩。
裴赐臻薄唇紧抿,脸黑得像是要吃人。
可惜暂时吃不到了,卧室的门一关,还从外边落了锁。
裴赐臻在意的却不是她的小心防备,而是她的动作一气呵成,不由得想她是不是经常这么干。
经常将穿着睡衣的男人藏在卧室里?
裴赐臻额上青筋鼓动,慢慢收紧了拳头,除了将人关起来,无法平复快要爆炸的情绪。
董瓷并不知道有人的想象力丰富到外太空,她将揉皱的礼服换了下来,穿着睡袍才去开门。
自然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到打开门,门外的客人已经等了十来分钟了。
除了魏晋安,顾夫人,还有穿着珍珠白小套装的顾芳菲,她踩着一字跟,拎着le boy,一脸不耐烦。
顾芳菲一见到董瓷慢吞吞地出来,忍了半天的话就脱口而出“把婆婆和小姑关在外面这么久,知道的当你是病得起不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藏了人呢!”
董瓷只是眼皮跳了跳,魏晋安却是当场变了脸,“顾夫人,这场婚事是你们顾家提出来的,如果你们不想要,直说就行了,园子我们花钱买,董瓷用不着看你们顾家这种脸色!”
顾芳菲漂亮的脸蛋气成了猪肝色,正要发作,却被顾夫人拦了下来。
其实顾夫人哪怕奉承人,也是奉承黎敏那种身份的人,一般二般的人都得看她脸色。哪里被关在门外等这么久过,更别说被人当面不给脸了,可她却忍住了这口气,笑着打圆场。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种话,园子哪用花钱买,本来就是我们顾家的聘礼。”
话说得很漂亮。
董瓷却觉得有些冷,对方显然不会轻易放手。
她拢了拢睡袍,将外边的人请了进去,嘴里淡淡地说“可惜这聘礼到现在还到我名下呢。”
顾夫人皮笑肉不笑,“不着急一时半会,这种老园子不好打理,要是修整修整,做成景点还好,或许能图个收支平衡。要是空着,每年光是维护费都几百万。”
顾芳菲也一旁轻笑“就是,就你一年拍不了两部片的片酬,有我们顾家帮你分担不好吗?”
说着,她顺便打量了一下董瓷这屋子。
说是姑嫂,其实关系浅得很。
这还是顾芳菲第一次进董瓷的家,和她的性冷淡穿衣风格不同,她家倒是布置得张扬舒适,随处可见天鹅绒,底座饰面大多是黄铜金属,细腻精美,一股温暖又轻奢的风貌。
顾芳菲挑不出什么毛病,便连坐都懒得坐,“妈,我看二嫂看上去挺好的,花和水果我就放这里了,我要先走了,还约了看电影呢。”
魏晋安见顾家母女这样的态度,也知道她们不是诚心来探病,如果不是在小区撞见了,也不会将她们领到这里,为的就是怕她们打听询问反而引得旁人关注。
他是有意瞒住董瓷结婚的消息,为的就是减少将来分开时对董瓷造成的影响。
不等魏晋安和董瓷送客,顾夫人就先瞪了女儿一眼,教训道“我怎么跟你说的,有没有礼貌,喊人了吗?”
“……二嫂。”
顾芳菲撇撇嘴,不耐烦地换鞋,却发现了鞋架旁有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不由多看了一眼。
魏晋安其实更早看到,只是慢了一步收拾,只好悄悄给了董瓷一个眼神。
董瓷是烧糊涂了才犯这种错,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在顾芳菲还没开口前,先说“你哥和我都不爱收拾,这两天钟点工请假,也没人捡捡。”
语气极为平淡,就像讨论天气。
顾芳菲自然看不出来任何端倪,就连顾夫人也没深想,或许是因为,这正是她想听到的。
连面色都柔和了几分。
顾夫人慈母般的拍了拍董瓷的手臂,扶着她一同坐下,“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们能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