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孟母愣了愣,一下子没敢认,就这么站在门口,好半天才把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和十几年前那个有点儿沉默的小少年联系在一起。
孟婴宁看了陈妄一眼,刚要介绍一下:“妈,这是……”
“我男朋友”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孟母先开口了:“是陈妄吧?”
陈妄提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口,点了点头:“阿姨好。”
“哎,你好,”孟母反应过来,赶紧侧了侧身,“快进来,都是大小伙子了,长这么帅了,我刚刚都没敢认。”
“怎么了,说谁啊。”
老孟在客厅里问了一声。
“反正没说你。”孟母说。
“哎你这人——”
“陈妄!就以前住在咱们家旁边的那个,老陈他儿子,跟宁宁关系挺好的,”孟母回头说,“你忘啦,你那时候天天跟人老陈下棋,下不过就耍赖,还得让人家儿子也陪你下。”
孟母悠悠地说:“结果连人儿子你都下不过,就这个智商也不知道非得学人家下什么棋。”
“……”
老孟觉得很没有面子,尤其是还当着当事人的面,连忙强调道:“那我不是没认真吗?我还能跟个小孩儿较真儿非得赢他一盘棋?”
“是,”孟母点点头,“你一盘也没较过。”
“……”
孟靖松眼睛睁大了一点儿:“我生气了啊。”
陈妄勾了勾唇角。
孟婴宁赶紧去哄他,踢掉鞋小跑过去声音提高了点儿:“爸爸!”
老孟注意力转移过来,人也跟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闺女!想爸爸没?”
“特别想!”
父女俩拥抱在了一起,好几秒。
孟母和陈妄一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感人肺腑的一幕。
“你瞧瞧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孟母忽然偏过头来,小声对陈妄说,“像不像个缺心眼儿?”
陈妄:“……”
孟母厨艺很好,没一会儿一桌子菜都上了桌,基本上都是孟婴宁爱吃的,几个人坐下,孟母笑道:“宁宁也没说你来,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
“他不挑食,什么都吃的。”孟婴宁说。
老孟今天看着挺高兴,还从酒柜里翻出了自己珍藏的自酿出来,几杯下肚,话开始明显多了:“不挑食好,男人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哪还能叫男人。”
孟母扫了他一眼,笑着说:“不过我是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你跟宁宁还有联系呢。”
老孟再次端起了酒杯:“从小一起长大,咱们家宁宁可是陈妄看着长大的,那感情能一样吗,那种感情就跟亲哥哥和亲妹妹是一样的,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以外也没什么区别了。”
“……”
孟婴宁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弱:“那个,爸……”
老孟没听见,嘬了两口酒以后继续道:“而且陈妄这个孩子也好,他小时候那帮小伙子里头我就最喜欢他,沉稳,不张扬,就跟现在那些个小女生都喜欢的油嘴滑舌的不一样。”
孟婴宁抬了抬手,表情为难:“爸,爸爸……”
“爸什么爸爸爸的,我说的就是你,”老孟放下酒杯,说,“你们现在的这些年轻小姑娘,见着那些会说话的一张嘴都能把你们哄得迷迷糊糊的,我可告诉你啊孟婴宁,没有我的把关,谈恋爱这事儿你想都别想,你才几岁啊?你才刚毕业,我闺女这么好,可不能被人就这么骗跑了。”
老孟说着视线一转,看向陈妄:“小陈啊,宁宁跟你关系好,你们平时也常接触,很多事儿她肯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我们。她就是你妹妹,你帮叔叔看着她点儿。”
“她要是敢谈恋爱!”孟靖松尾音一扬,顿了顿,说,“你就替叔叔把那男的揍一顿。”
陈妄:“……”
孟靖松一拍桌角:“听见没?往死里打!”
作者有话要说: 陈妄二话不说抬手就扇了自己一耳刮子(不是
第六十八章
陈妄一时之间有点儿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感受一回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孟婴宁也很尴尬。
老孟这句话说完,孟婴宁觉得有点儿没法开口。
原本刚一进门她就想介绍了,结果孟母想起来陈妄这人了,她当时想着吃饭的时候再说,正式一点儿。
第一次谈恋爱,孟婴宁心里有点那种,要跟家长说过了,才不算是玩玩的的想法。
结果几次开口,都被孟靖松打断了。
老孟大概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小时候看着长大的小孩儿来看自己了,还挺有心的,下了这么多年棋没白下。
这种被人惦记着的、还能被人想着的感觉让他觉得很高兴,如果这时候孟婴宁再告诉他不是,那种感觉应该不会很痛快。
老孟不痛快,那陈妄恐怕也不会太痛快。
更何况老孟本来就会对“女儿的男朋友”这个身份产生一些微妙的敌意,以前孟婴宁年纪小,还能光明正大的抵触,现在她虚岁都二十五了,老孟没了反对的理由,于是说辞变成了“必须得我把关”。
要是没把关就谈了男朋友,那男朋友就得被揍一顿……
还得由陈妄来揍。
我揍我自己,卑微到土里。
孟婴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
她连忙垂下头去,偷偷地对着面前的一碗白米饭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饭桌上孟靖松先生还在兴致勃勃地和陈妄谈心,孟婴宁觉得按照这个趋势,可能这顿饭吃完孟靖松就会想认陈妄当个干儿子什么的。
她一边笑一边动了动,人往旁边侧了侧,伸手去夹餐桌另一边儿放着的那盘糖醋小排。
结果身子一斜,腿碰到了旁边男人的腿。
陈妄提筷子的动作倏地顿了顿。
孟婴宁筷子上夹着的小排差点儿没掉下去,脸一红,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就要去看陈妄,结果视线一侧,男人表情平淡冷漠,看上去没有半点儿波澜。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孟婴宁瞬间想要收回腿的动作顿了顿,没动。
不仅没动,膝盖甚至还往旁边靠了靠,贴过去。
男人的体温要比她高出很多,温热的。
孟婴宁抿了抿唇。
有种隐秘的,小小的奇异满足感。
这一顿饭吃了挺久,到后面大家已经吃饱了,只剩下老孟和陈妄还在那里,俩人你一杯我一杯,边喝边聊,大多数时候是孟靖松在说话,陈妄话不多,但倒也不冷场。
孟母早就离桌了,孟婴宁坐在那儿听着他们说了一会儿,都是男人喜欢聊的话题,什么时事政策国防,像是在听科学教育频道似的,有点无聊。
孟婴宁差点没听睡着了,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回房间。
出了餐厅想起陈妄今天是要住这儿的,又转身上了阁楼。
阁楼上去只有一个卧室,面积还挺大的,有个独立的卫浴,平时没人,有的时候家里来人了会睡,当客房。
孟婴宁上去的时候,孟母正在给陈妄换新的床单被套,听见她上来,头也没回:“你爸还聊呢?”
孟婴宁:“嗯,兴致特别个高涨,连脑门都喝红了。”
“平时没人陪他喝,挺久没见你了,你回来他也高兴,”孟母说,“一会儿拿你爸的睡衣和贴身穿的给小陈,刚好我前两天才给他买的新的,还没穿过。”
孟婴宁应了一声,迟疑了下,走过去坐在床尾,看着孟母套枕套。
孟母看了她一眼:“干什么呀?”
孟婴宁朝她眨巴了两下眼,叫她:“妈妈。”
孟母:“别撒娇,有话说话。”
孟婴宁腮帮子鼓了鼓,讨好地看着她,笑嘻嘻地说:“我其实谈了一个男朋友。”
孟母神色平静:“哦,然后呢。”
“然后您怎么不问问我男朋友是谁呀?”孟婴宁说。
“你几个月不着家,一回来就带着小陈,还左一包右一提的带了一堆东西来,然后还要我问你男朋友是谁,”孟母慢条斯理地套着枕套,“你这是想换一个了?”
孟婴宁笑嘻嘻地凑过去:“我就是觉得你肯定是已经看出来了,才想跟你交代一下。”
比起老孟,孟母这边能稍微好说一点儿。
毕竟孟母从她毕业以后对她找对象这事儿一直还挺积极的,前段时间还想介绍她老同学家儿子给她认识来着。
孟婴宁仔细想了想,现在她和陈妄谁主动去跟老孟说都不太合适,好像只有孟母好一点儿。
而且她也忍不住。
高兴的事情是藏不住的,会很想跟亲近的人分享,让亲近的人知道。
孟母把套完的枕头摆在床头,“哼”了一声:“你一开门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我就说你这丫头好几个月影都见不着肯定是又琢磨什么去了。”
孟母继续说:“你以为你爸是真傻呢?他虽然有点儿缺心眼儿吧,但毕竟也五十多的人,你俩在他眼里就是两个小孩,一眼从头到脚都能给你看得透透的,这么多年没见了,结果一退伍回来就跟着自己闺女回来陪他喝酒了,有这个可能?”
孟婴宁想了想:“那还是有的,陆之桓不也没事儿就来看你俩,陪我爸喝酒吗?”
“那能一样?陆之桓明眼一看就跟你擦不出啥火花来,你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就跟个傻子似的,外面那个陈妄,你俩站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孟母顿了顿,说:“而且我看他也没想瞒着,看你的眼神什么的都明显,你爸不可能没看出来。”
孟婴宁鼓着腮帮子:“那他还说让陈妄去打我男朋友,他怎么故意欺负人呢。”
“不高兴呗,这是耍脾气呢,”孟母低道,“你爸这应该是挺喜欢陈妄这小孩儿,但是又不想让你谈男朋友,还没跟他说。”
孟婴宁瞬间就懂了,连忙凑过去给孟母捏了捏胳膊:“那,妈妈,你看老爸那边我要怎么跟他说说?”
“你就不用提这个事儿,”孟母教她,“在你爸眼前的时候跟陈妄保持距离,别凑在一块儿,不搭理他就最好。你爸现在就是吃醋呢,心里不舒坦,你越不搭理陈妄,对他不好,你爸就越高兴。”
“……”
孟婴宁觉得男人有的时候扭曲起来还真的挺吓人的。
孟靖松似乎本来是卯足了劲儿想把陈妄给喝趴下,结果最后趴下的是自己,脑袋往桌子上一磕睡过去了,最后还是被孟母叫起来,梦游似的回了卧室。
孟婴宁凑过去看了陈妄一眼,男人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连呼吸都没乱。
之前只听陆之桓说了这人喝酒跟喝水似的,还没什么直观感受,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但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喝了不少。
“你还行吗?晕不晕?”孟婴宁凑过去问。
“嗯?”陈妄抬了抬眼,“稍微有点儿。”
孟婴宁看着他,从清明的眼神到平静神情,然后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陈妄笑笑:“那能让你看出来?”
行吧,你厉害。
“那就赶紧睡觉去,”孟婴宁说着拽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你睡阁楼那个房间,衣服什么的都给你放床上了,都是新的,你洗个澡早点睡。”
陈妄也没多说什么,“嗯”了一声,起身上楼,眼皮略微耷拉着,看起来倒真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孟婴宁也回了房间,洗了个澡敷着面膜出来,想去冰箱里拿个酸奶出来喝,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盒草莓味道的,就这么靠着冰箱门吸管戳进去,吸了两口,安静下来。
她跑到厨房门口,撅着屁股往楼梯那边儿瞅了瞅。
阁楼上一片悄无声息地安静。
孟婴宁想了想,把酸奶放在台子上,跑回到厨房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来一盒牛奶,倒了一杯出来塞进微波炉里,叮了一下以后想加点儿蜂蜜,结果手一抖,倒进去一大块。
她端着杯温牛奶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走到走廊口的时候做贼心虚地往老孟和孟母卧室方向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上了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