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有人提前报了警,此刻拖了这么久,警车也到了。
又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一路走到那对男女面前。
那对夫妻见有警察来,动作声响也小了起来。男人似乎不大想进警察局,于是赖在地上和那几个民警扯着皮。
“子骁,你怎么不进去。”
贺志盛打完电话,见沈子骁不在包间里,于是找找。但没走几步就看见他蹲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平时里总是一副让人生畏的脸上,眉眼间都带着些温柔。
贺志盛步子一顿,笑了声:“怎么,遇到朋友了?”
顾如夏抬头看见贺志盛,愣了会儿,然后站起身:“您是…贺老师?”
贺志盛听见声音,抬眼去看。他思索了一会儿,实在记不起顾如夏是谁,于是带有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们之前见过吗?”
顾如夏垂下眼,朝着贺志盛鞠了个躬,然后道:“嗯,可能您不记得。当年在我哥哥牺牲后,是您亲自将他的骨灰送回来的。”
贺志盛闻言,稍稍怔住,眸光有些动容,他转过身正对着顾如夏,沉默片刻,然后感叹道:“你哥当年常提起你,那个时候我手下的毛头小子们大多是独生子,所以都羡慕他有这么个妹妹。”
顾如夏每抬眼,眸中满是落寞。
贺志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爽朗地发出邀请,伸出手拍了拍顾如夏的肩膀:“既然这么巧,不如今天我来请你们吃顿饭吧!”
顾如夏当然想同这么多年来和哥哥朝夕相处的人多聊几句,没准能知道更多和自己兄长相关的事情。
但是——
她转头看向苏零。
苏零此刻状态不好,顾如夏觉得自己得送她回去。
苏零看着顾如夏的表情,抬起头笑了声,然后直起身子,摇了摇头道:“不用送我啦,多大点事嘛,我等会自己打车就可以走…”
“我送她。”
沈子骁抬眼,淡声打断。
这下不仅仅是苏零怔了下,就连旁边的贺志盛和顾如夏也微微有些发愣。
然而其中最诧异的,还是当属贺志盛了。
他将眼睛瞪圆,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什么情况?
自己这个徒弟,当年可是出了名的不开窍。
是能把凑上前告白的小姑娘硬生生给气哭的那种不开窍。
现在居然主动要送一个小女生回家。
苏零捏了捏眉骨,叹了口气:“真的没事,我胃病都是一阵一阵的…”
沈子骁抬眼,声音依旧淡淡的:“我送你去医院。”
“沈组长。”
曾可芸在包间里呆的久了,见几个人都没回来,又听见外头有警车的动静,于是出来看了一眼。
然后将沈子骁和苏零之间的互动,全部收入眼底。
曾可芸垂下眼,眼底翻涌着各式各样的情绪,在许久后,终于深吸一口气,朝着两人的方向靠近。她此刻看上去一脸委屈,语气带着些难过:“沈组长,老师和你这么多年没见,你现在走,恐怕不太好吧?”
这句话的用意,带着些泫然欲泣的腔调,顾如夏和苏零倒都能听出些其它的意思。
“嗯,确实不太好。”
沈子骁闻言,思索了一下,直起身子,转过身看着贺志盛,微微鞠躬,语气带着歉意:“抱歉了老师,今天学生可能要暂时失陪,晚上的时候一定登门致歉,并且给您这件事的答复。”
贺志盛倒是大方地笑了笑:“没事,反正我在这里落了脚,也不急这一时。”
曾可芸闻言,脸色一变。
沈子骁的意思倒是很明确。
歉意的确是有,但不是因为她而已。
曾可芸紧咬着下唇,忍了又忍。她转过头,目光落在苏零身上,眼神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带着些冰冷的审视让苏零觉得浑身不快。
苏零掀了掀眼皮。
这人……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曾可芸垂下眼,突然出声:“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冒昧。”
她转过头,看着苏零,笑了起来,眉眼处看上去全是温柔:“我也有点想去洗手间,但是…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下?”
顾如夏皱起眉,微微起身似乎是准备替苏零拦下。
但苏零却没什么表情,她忍下不适,然后笑了声,站起来,道:“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上午下午两场考试,没来得及写。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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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顾如夏先进了包房, 而贺志盛和沈子骁则刻意地放慢了步行的速度, 与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
“你在担心那小姑娘?”
贺志盛抬头看了眼沈子骁紧抿着的唇,以及皱起的眉头,笑了声,语气听上去风轻云淡:“你放心, 在这个地方,她不敢翻出多大水花的。”
沈子骁垂眼, 沉默片刻后开口:“我知道。”
贺志盛笑了声, 然后颇有些感叹道:“我从前一直以为, 你喜欢的类型, 一定是那种英姿飒爽, 女将风范的人。没想到还是折在了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
沈子骁闻言,笑了声, 抬眸时眼底满是宛如大海般的温柔和深邃, 他开口,慢声道:“的确,看上去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但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强。”
贺志盛闻言, 有片刻的惊愕, 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抬手,拍了拍沈子骁的后背, 然后摇了摇头,道:“不过有一说一,你这人平时惯不会遮掩, 就算你抵触曾可芸,也不要这么直白的写在脸上。”
“既然要从她下手获取情报,戏还是得做足。”
沈子骁闻言,掀了掀眼皮,方才还带着温柔的眼底宛如瞬间覆上了一层寒冰。
他开口,冷声道:“她没资格叫这个名字。”
那次失败的围剿,从中活下来的,只有沈子骁和曾可芸两个人。
这似乎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就连对外宣称和记录在档案里的报告,都是这么写着的。
但是只有领导高层和沈子骁本人,才知道唯一的内情。
那起案件中,猎狼小组除了沈子骁之外,全员牺牲。
曾可芸有个同卵而生的姐姐,在年幼时父母离异之后,一个跟随父亲,一个跟随母亲。
父亲前往海外经商,而母亲则是一名医生,留在内地。
或许因为父母在离婚时争吵得翻天覆地,所以两姐妹之间也从分开后,就几乎再也没有交流。
曾可芸曾给自己这个身在异国他乡的姐姐寄过去几封信,却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曾可芸性格比起小组内其它的组员,要温柔许多。平时里无论开多大的玩笑,都只是皱着眉毛笑一笑,从不和人发脾气,说话时也总会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会很温柔。
她几乎是所有人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综合成绩不高,但也从不拖后腿。
大家都挺喜欢这个平时里总是温温柔柔,但是面对危险时依旧果决坚韧的女孩子。
然而在围剿失败之后,在生死关头被救回来的曾可芸,逐渐恢复后终于可以正常饮食。那天医院依旧菜肴丰盛,曾可芸也如平常一般在护士的监督下吃完。
然而在贺志盛无意询问当日菜单时,却不由得愣住。
今日的主食,是蟹肉寿司。
曾可芸对海鲜过敏这件事,整个小组的人都知道。
所以平时聚餐的时候,都会尽量避免去那些专门制作海鲜的餐厅,也算是对她无声的照顾。
贺志盛通知人不动声色的进行检验,医生在抽血后再三确认,眼前的这个曾可芸,并不会对任何海鲜产生过敏反应。
想要调查一个人有没有被偷天换日,实在简单。
即使是相同的外貌,相同的血型,相同的声音,或是可以模仿出的相同性格,在科学仪器的检测下,总能发现细小的差别。
同卵而生的双胞胎,在DNA上也几乎不可能完全一致。
但要看的是,有没有人能够先发现倪端。
事情很快得到证实。
眼前活下来的曾可芸,并不是真正的曾可芸,而是那个在多年前就失去行踪的,同卵而生的双胞胎姐姐。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真正的曾可芸,早在任务执行的那一天,就已经牺牲,甚至连尸骨至今都下落不明。
但高层商讨之后,却并不打算当即揭穿,反而准备利用这枚棋子,来作为主动出击的筹码。
当眼前这个假的曾可芸,显然是对自己足够狠心。
为了伪造出合理的伤口,甚至不惜硬生生地废掉自己这么一双腿,并且将自己折腾的满身伤口。
贺志盛看着身旁的沈子骁,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道:“子骁,同伴的牺牲不该成为你的梦魇。”
“他们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沈子骁闻言,步子微顿,似乎是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叹了口气,然后道:“您费心了。”
贺志盛也停下步子,眉头微微皱起,眸光里也带着几分悲痛:“都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孩子,我何尝不痛心。但想着没办法替他们手刃那些恶徒,我就夜不能寐。”
“你这孩子向来重情重义,我也知道。你不能容忍满手鲜血的凶手占用曾可芸的名字,我又何尝不难过。”贺志盛转过身,伸出手按住沈子骁的肩膀,道:“但是有些时候,也要放下自己那些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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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了。”
曾可芸从隔间里出来时,对着苏零笑了笑,然后一边洗手,一边语气带着温和地开口说道,“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其实……我也很羡慕像你这样行动自如的人呢。”
苏零靠着洗手池,微微偏过头,看着在水龙头下冲洗着双手的曾可芸,笑了声,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耐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曾可芸按了按一旁的洗手液,然后垂眸道:“不过。也没有办法,这么些年来和沈组长一起出生入死,总会遇到些危险。我只不过是失去了一双腿,已经很幸运了。”
苏零抬了抬眼,笑着附和了句:“嗯,真是了不起。”
“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
曾可芸摇着头笑了声,然后打开水龙头冲掉指尖的泡沫,突地开口问道:“不过沈组长好像…很在意你,所以你一定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苏零笑着耸了耸肩,然后歪着头思考了会儿,然后轻轻笑了起来:“我想了想,我好像也没有很厉害。”
“没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伟大的事情,就是很正常的每天早上起床,吃饭,偶尔会出去玩……”
说到这,苏零垂眼,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她轻声道:“不过这样我就挺满足了,不是非要波澜壮阔才是生活嘛。”
“嘎吱”
曾可芸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她沉默着按下水龙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强颜欢笑道:“也对,看来像我们这种喜欢靠自己的女孩子,还是不大招人喜欢的。”
“好像会撒娇的女孩子,更招人喜欢呢。”
苏零笑了声,直起懒洋洋地靠在洗手台处的身子,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曾可芸:“其实我知道,你特地把我叫出来,是有话想对我说吧。”
曾可芸抬眼,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随口聊聊天而已。”
“会撒娇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零见曾可芸并不准备承认,倒也不气,反而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毕竟能和自己喜欢的,又恰好喜欢自己的人撒娇,也是件很幸运的事呢。”
曾可芸脸色一变,搭在扶手上的手蓦地攥紧。
苏零抬眼:“需要我推你出去吗?”
曾可芸此刻声音比起刚才的温温和和,突然多了些冰冷,她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苏零看着曾可芸手腕突然发力,推动轮椅时更像是在泄愤一样的动作,捏了捏眉骨,似乎颇有些无奈。
片刻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不过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太对。”
曾可芸的手顿下,虽然没回头,但看上去似乎是在等着苏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