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不辣?”王思涵是上海本地人,平时不怎么吃辣,“要是太辣了就算了,我不行,一吃辣就长痘。”
“有辣的有不辣的,我给你带不辣的。”北佳道,“我会买瓶辣的,你到时候还可以尝尝我的。”
王思涵略带敬佩地看着北佳:“你真的好能吃辣。”
北佳:“也没有吧。”
王思涵不可思议:“你还没有?你忘了咱俩今天中午一起去吃牛肉面的时候你恨不得把人家店里的辣椒酱全放你碗里,对了,还有醋,你自己一个人放了大半瓶。”
北佳也被王思涵这番描述惊呆了:“真的假的?”
王思涵重重点头:“真的,我当时光是看着你的面就觉得辣,还想着你也太重口了。”
北佳:“……”
王思涵好奇道:“你们西辅人是不是特别能吃辣?”
北佳想了想,道:“也没吧……我以前也不是特别喜欢吃辣,就是来上海之后开始喜欢吃的,可能是你们上海的辣椒比较好吃吧。”
王思涵笑了,还调侃了北佳一句:“人家都说酸儿辣女,你要是个孕妇,肯定能生姑娘。”
第33章
王思涵的一句玩笑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北佳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激动心情。
她的大姨妈已经延迟了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每天都在期盼着大姨妈的出现,早晨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查看自己来没来例假,但是头天晚上垫好的护垫却每次都给她交白卷——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一点也没有遭到玷污。
怀孕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是北佳却不敢去医院做检查,甚至不敢去药店买根验孕棒自己回家验,因为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在上海,根本没有独自承受怀孕这个结果的勇气。
她才二十二岁,还有几个月才大学毕业,所以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现在就怀孕的后果会是什么,她也不敢想后果。
因为害怕,所以抵触。
对她而言,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她一直在拖延验孕的时间,祈祷着自己的例假会在某一天突然来临,向她证明这些天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她还每天都在自我安慰大姨妈推迟是因为工作压力大,不是自己怀孕了,好多女人压力一大就会不来大姨妈,她室友就是这样,每次期末考试月就会不来姨妈,她现在这种情况一定也是因为压力大。
但她心里也明白,怀孕这种事情并不能靠自我安慰解决,更不能一直拖,迟早都会有结果,如果真的怀孕了,就算不验孕肚子也会变大,她现在已经拖了一个多月了,不能再继续往下拖了。
听到王思涵的话后,北佳勉力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毫无底气地反驳:“怎么可能啊。”然后心虚又忐忑地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我先做报告了,这周工作总结还没写呢。”
说是要做报告,但是她却没继续操作WPS表格,而是点开了浏览器,抖着手输入了五个字:怀孕的前兆。
第一条,最明显的信号:停经——她停了。
第二条,疲劳嗜睡——她最近确实容易疲劳犯困。
第三条,上厕所次数频繁——这条她也中了,这几天几乎是一个小时就要去一趟,今天王思涵还打趣她“真是个水做的人”。
第四条,作呕——这条没有。
第五条,晨吐——这条也没有。
接连两条都没中,北佳不禁长舒了口气,但是随着鼠标的滚动,紧接着她就看到了第六条——情绪化。
她最近一段时间真的非常情绪化,动不动就伤春悲秋,泪腺的发达系数似乎已经达到了巅峰。
第七条,体温较高——她最近没量过体温,待定。
七条中了四条,还有一条不确定,这概率……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北佳有点慌,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了徐临风的微信,但是在发消息的那一刻她却迟疑了。
叹了口气,她又把手机放下了,见了面再说吧,这种事用手机的话一句两句也说不清,而且她现在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怀孕了,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但北佳还是不安心,一想到一会儿要坐飞机,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然后又抖着手在浏览器搜索栏里输入了一句:怀孕初期能坐飞机么?
答案是:如果没有先兆性流产也就是阴道出血的话,理论上是可以的。
只是理论上啊……
北佳继续滚动鼠标,越往下看越害怕,什么高空容易缺氧导致流产,心理恐惧感会导致流产,飞机辐射会影响胎儿发育,安检辐射会造成胎儿畸形……
简直比恐怖片还吓人,北佳甚至脑补出了自己坐飞机的时候突然血流成河的惨烈画面。
不能继续往下看了,再看要被吓死,北佳直接把网页关了,但是心理阴影却没有被关掉,她有点不敢坐飞机了,万一真的怀了呢?
纠结了一会儿,北佳再次拿起了手机,给徐临风发了条微信:【我今晚座高铁回去行么?】
徐临风很快就回复了消息,字里行间全是诧异:【什么?】
北佳咬住了下唇,蹙眉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回了个:【没事,我就是有点恐高。】
回复完她就把手机反扣到了桌面上,同时摁下了静音键。
心情忽然跌至谷底,直到九点下班,北佳才重新拿起手机,三个未接电话,数条未读微信,全是徐临风发来的。
拉着行李箱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北佳才给他回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徐临风的语气听起来担忧又焦急:“怎么了?”
“也没怎么。”北佳撒了谎,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就是有点害怕,我没晚上坐过飞机。”
徐临风听出来了她在撒谎,却没直接拆穿她,而是问:“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忙呀。”北佳故作镇定道,“我在做一周工作报告,写完还要给我师傅看,哪有时间接你电话。”
徐临风还是感觉她在撒谎,但没有继续勉强她,而是再次叮嘱:“飞机起飞前给我打个电话,落地之后再给我打一个,我会在出站口等你。”
“好。”
挂了电话后,北佳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十一点的飞机,提前一个半小时安检开通,她到机场的时候刚好九点半,直接就可以去办理行李托运。
看着手机短信找托运柜台的时候北佳才发现徐临风给她买的是头等舱的票,托运和安检都有专用的贵宾通道,压根不用排队,她很快就办好了登机手续。
坐在贵宾休息厅候机的时候,北佳一直在纠结刚才过安检的时候那个扫描仪的辐射大不大?会不会对孕妇造成影响?
越想越担心,于是她又拿出了手机点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了一句:机场安检辐射对孕妇影响大不大?会不会造成胎儿畸形?
答案是:安检机不会对胎儿造成影响。
北佳长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她又觉得自己特别搞笑,是不是怀孕了还不确定呢,现在就开始担心这个了,而且她明明那么害怕自己会怀孕,竟然又在担心胎儿会不会畸形。
唉,当女人真是纠结。
关上手机浏览器后,她忽然又想去厕所了,明明下班前已经去过一次了,这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一直在暗示她怀孕了,在候机的一个半小时里,北佳竟然去了两次厕所。
这种上厕所的频率真的有点烦人了。
但是等检完票进入登机通道的时候她又想到了刚才在网上查的高空缺氧可能会导致流产、晕机惶恐会导致流产等一系列坐飞机会流产的可能性,并且越想心里越惶恐,生怕自己在高空血流成河,同时在心里发毒誓:以后死也不百度!
所以上了飞机后,北佳第一件事就是问空姐要了张毯子,系安全带的时候她还特意把扣头松开了一些,然后把毯子对折起来覆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就好像一张薄薄的毛毯就可以保护她肚子里这个未知的小生命一样。
北佳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有点傻,但这样做却能令她安心不少。
飞机还没起飞,机窗外是宽阔的机场,跑道两侧的指示灯向夜空散发着明亮的光。
北佳的座位靠窗,她微微侧头倚在柔软的靠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静止的夜色,内心忽然有些茫然。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才二十二岁,对于社会而言她只是是个初出茅庐的雏鸟,事业未成,毫无生活经验,结婚生孩子显然太早,而且她也不确定徐临风现在想不想结婚。
但如果不要这个孩子,毕竟是一条小生命,正在她肚子里一天天的成长。
她曾听人说过人流手术的过程——一根中空的吸管进入女人的宫腔,把小小的胚胎组织一点点吸出来,整个过程中正在发育的孩子就像是吸尘器下的尘土一样被一点点的扭曲、吸碎、再以肉糜的形式聚集在一根长长的管子里。
一想到这儿,她就有些害怕,觉得这样对待一条生命很残忍。
但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她就要面对和承担比做人流更大的后果与责任——从今往后,她不仅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还要对孩子的人生负责。
她会成为妈妈。
但是“妈妈”这个称谓对她而言又是遥不可及,所以北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如果徐临风要这个孩子,她或许会考虑留下它,如果他不想要的话……不,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爱不爱她。
如果她决定要这个孩子,前提是必须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如果他不爱她,那么她一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他应该是……爱她的吧。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徐临风打来的电话。
他让她在飞机起飞前给他打个电话,但是她一直在想怀孕的事,彻底把给他打电话的事情忘了。
接通电话后,北佳先说了句:“我已经上飞机了,刚才忘给你打电话了。”
“恩。”徐临风再次叮嘱道,“飞机落地后再给我打个电话。”
“好。”机舱广播忽然开始播放提醒乘客关机、飞机即将起飞的内容,北佳本想挂电话,但是那一刻她却迟疑了,窗外飞机跑道上的指示灯忽然耀了她的眼,鬼使神差般,她脱口而出:“我可能怀孕了。”
但是说完她就后悔了,什么叫可能怀孕了?怀孕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还能用“可能”这种模棱两可的词语汇报么?
于是不等徐临风开口,她就着急忙慌地补充道:“其实我不确定,也可能没有,我最近工作压力大,你先别当真。”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徐临风的声音就在手机里响起了,他语气毫无迟疑,认真又坚定:“佳佳,我们结婚吧。”
北佳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跳也跟着错落了一拍,然而她并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一字一句地问:“徐临风,你爱我么?”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很重要。
他爱不爱她,直接决定了她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第34章
徐临风僵住了,恐惧感再次袭上了心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双唇启启合合,对着电话欲言又止数次,却发不出一个音。
他爱她,很爱,可无论他怎么去努力,却始终无法将那三个字说出口。
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有多重要,意味着什么,但他就是克服不了心头的那道阴影。
他还是害怕,怕自己一但把这句话说出口,她就会离开他。
尤其是在见了林柏悦之后。
一个多月前,从上海回西辅的那天下午,他在西辅市的某间高档画廊里和那位法国画廊老板见了面。
这间画廊前有一道长长的玻璃走廊,在走廊尽头,他见到了林柏悦。
她正站在那里等他。
四年没见,他已经快忘了自己曾经喜欢的这个姑娘长什么样了,年少时的那种悸动感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再次见到她时,他的内心早已没有了青春期时那股涌动的爱慕与喜欢,甚至没有了怨恨与愤怒。
她对他而言,几乎已经成了陌生人,但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因为她代表着一种过去,和面团与父亲一样,他们都是他成长过程中的一道伤疤。
伤疤已经不疼了,但是伤痕还在,并没有被时光抚平。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明媚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洋洋洒洒的照进长长的走廊。
法国老板早已在会客厅等他们了,他的女助理,也就是林柏悦,一直站在会客厅的门口等待迎接他和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