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决定非常惹我家人不快,他们不说虐待我,但也没想要养好我的身体,每天话里话外都恨不得我去死。而我前男友的家人也日常来闹腾,对我辱骂不休。数月后,我在家中生产,差点死去。我家人几次想要弄死我生的那个孩子,但终因胆小不敢杀人,最后他们考虑来考虑去竟然把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女儿送去了那个强奸犯的家里。”
庆卿坦言道:“我当时对那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醒来看到孩子没有了,得知被送去了那个畜生家里,我也没再争取,因为我知道就算争取回来我也很难把她养好。那时我想,我应该离开这个家了,离开这个让我痛苦的环境,重新开始,等我找到新工作,赚了钱,才有可能把我的女儿要回来抚养她长大。
正好,我的前男友庆生也打算离开家乡前往广市打工,他跑来我家提议让我和他一起前往广市,我一开始并不想和他一起走,因为我觉得他变了,自从我被侮辱,而他被打断腿,他就不再是过去我认识的那个能让我安心和依赖的男友。但在我拒绝后,他母亲竟然跑我家来闹,说他儿子变成残废都怨我,要我家把我赔给他儿子,给他儿子当牛做马。而我家人被闹得受不了,竟然同意了,我家人和庆生家人一起来逼迫我,我想逃跑。
就在这时庆生再次找上门,他跟我说,他不会让我作为赔偿嫁给他,更不会让我给他当牛做马,他说他只是想要带我一起去广市,帮助我一起重新开始,等到了广市我就可以自由生活,再也不用生活在风言风语和责骂中。我相信了他,毕竟我是个从没有出过远门的女孩,我那时连火车都没有做过,就算逃跑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可是我没想到,这次广市之行才是真正让我进入地狱的开始。”
庆卿停顿了一会儿,“到了广市后,我找了一份工厂的工作打算独立生活,谁想到我那个前男友竟然突然变脸,他要求我必须和他在一起,说他变成残废,我要负大部分责任,他要我留下侍候他、还要满足他的性欲。我不愿意,他动手打我,把我打昏,用皮带捆住我,把我强奸,怕我逃跑,他每天都用绳子把我拴住,把我嘴堵住。”
正在看电视的人,听到这里,很多人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可庆卿的苦难并没有就此结束,就如她所说,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十一年前,我才虚十一岁的儿子远航带着终于清醒的我逃离了庆家,我们一路躲避,害怕被追回去,害怕陌生人靠近……”
庆卿抬起头,露出带着数道伤疤的面孔——这些伤疤都是妒忌她容颜的庆生妻子所伤。
“我被折磨了十三年,我的孩子被折磨了十一年,但好歹我们逃了出来,并努力活了下来。可是曾经和现在又有多少可怜人没有逃出来,或者逃出来也无力继续生活下去,这个社会在某些时候对某些特殊情况下的受害者真的太残忍。华夏被封建糟粕迫害了数千年,哪怕新社会成立,某些糟粕仍旧遗留,很多人仍旧抱着老旧思想,认为女孩被糟践就是她活该、就是她该死。认为男人花心哪怕强奸都属于风流,而女人只要多交几个男友就是滥交下贱自甘下流,如果女孩被侮辱,那就是女孩没做到洁身自好。”
庆卿非常温柔地微微一笑:“法律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社会稳定、让恶人受到制裁。可是为什么某些封建糟粕观点却凌驾于法律之上?为什么我们这么好的国家、这么好的人民,要让受害者痛苦,让行凶者快意?试想,如果是你的母亲、妻子、姐妹、女儿,甚至是你自己遇到类似的伤害事件,你会如何?”
“我衷心希望恶人都能受到法律制裁,我衷心希望这世上曾经以及现在正在受迫害的受害们能站起来,勇敢地用法律保护自己。也许舆论很可怕,也许别人的嘴和眼光都如刀子一般,但只要是有良知的人,他们就不可能就抨击受害者。只有那些潜意识想要做恶事,想要为恶人说话的潜在犯罪者才会反过来用语言和错误的观点来抨击受害者。因为所有恶人都知道,就因为大家害怕丢脸、害怕再次受伤害,他们才能肆意妄为,才敢不把法律放在眼中。所以,不要给恶人们逃避法律制裁的机会,请让法律真正起到它存在的意义,让这世上的恶人因为恐惧不敢行恶。”
“性骚扰、性强迫、猥亵,听起来都是小罪,在男性至上的社会甚至会认为这些罪名无伤大雅,但就是大家眼中这种‘小罪’对于受害者来说影响的却往往是一生!是不是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只是被猥亵、被跟踪就会受不了自杀?因为他们受伤害的不止是肉体,更多的是精神。”
庆卿微微提高声音:“请不要把猥亵、强迫当做小罪,请大家不要再纵容类似的犯罪者。请对受害者多一点宽容和仁慈,哪怕你不帮助受害者,也请不要再对他们进行二次伤害。不要说受害者太敏感,更不要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受害者。他们无罪,有罪的是伤害他们的行凶者!我不说呼吁所有曾经受到伤害的人站出来用法律保护自己,但我恳请现在乃至将来被伤害的人能不要再隐瞒下去,你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控告那些畜生?为什么要反过来害怕社会舆论伤害我们?为什么我们要感到丢脸和羞耻?”
庆卿最后的三个问题在社会引起了广大反响,很多人都在讨论,虽然也有一些人辱骂她,但有良知的人更多更多,最先站出来力挺庆卿的是女性,随后不少男性也发言说强奸、猥亵、监禁这些罪名都应该加重刑期,更应该对这些犯罪者进行惩罚性的化学阉割。
随着庆卿这个视频流传开来,很多以往被捂在盖子下的犯罪行为也被揭露出来。
说来可笑又可悲,很多人,尤其是小孩子,被猥亵了也不知道自己被猥亵。而知道后又因为羞耻心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受到行凶者的胁迫,不得不长期受到痛苦折磨。
有些人在看到庆卿的视频后大胆站了出来,他们选择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去控告伤害自己的畜生。其中还包括一些年月已经比较久远的犯罪行为,受害者要么已经长大,要么就是故意“遗忘”了那一段。
但伤害只要有过,就永远存在,不是你想遗忘就能真的遗忘。
有些伤口你只有把它挖出来,把里面的脓血全都挤出来,把坏掉的烂肉全部割掉,才能真正的重新长好。
夏语冰在晚间节目放出庆卿的视频后,也跟着公布了付·夏基金的事,表示有需要的受害者可以联系他们,基金会将竭力帮他们伸张正义,把那些畜生绳之以法。
基金会的联络方式一公布,他们在短短三日内就收到了不下一百个联络,基本上都是受到侵害但没有多少证据,或者是有证据却没有办法让行凶者受到真正惩处的受害者。
夏语冰还看到一条联络,是受害人的女儿代替母亲提交的援助申请,说是她母亲在三十多年前被拐卖,在一个村庄里是类似共妻的存在,到节育期为止,一共生育了十七个孩子,而这位母亲早在被拐卖没多久就因为逃跑被打得神志失常。而她生育的十七个孩子,绝大多数都不把她当回事,有几个觉得她可怜,但也只是可怜而已,并没有付诸任何援救行动。而这个女儿是这位母亲最小的一个孩子,她因为是女孩在中学时差点被换婚,但她有幸逃了出来,后来一直在外地生活,直到今年才敢回去原来的村庄探望她的生母。然后她去了当地,发现当地变化并不大,她的老母亲和一个老混混生活在一起,对方仍旧经常对她打骂,家里的活也都扔到她身上。而这位母亲和这个老混混生的孩子也没有一个把她当人看。
华夏人民的生活整体还算幸福,但有光明的地方必然有阴影,世上的犯罪永远不可能杜绝,有好人也必然有坏人。
“你可以难过,但不要难过太久。你也可以愤怒,但不要让愤怒压倒你的理智。不好,我们就让它变得更好。有犯罪,我们就打击犯罪。否则要警察和法律干什么呢?”付守疆安慰妻子。
夏语冰肩膀慢慢松懈,慢慢靠到丈夫的怀里,“我找到了我人生的意义,绘画会是我一生的兴趣,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将是我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你会觉得可笑吗?”
“怎么会?你要做的事情很好,非常好,妈和爸都打算退休了和你一起干。”付守疆亲了亲妻子的头发,声音稳定又温柔,“而我,会一直帮助你,会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付守疆,”
“嗯?”
“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很棒的丈夫?”夏语冰闭上眼睛,感受着丈夫有力而温暖的怀抱,今晚就让她稍微柔弱一下。
付守疆眼睛瞬间变得特亮,“那你爱我吗?我亲爱的老婆。”
夏语冰微笑不语,只微微抬起头。
付守疆意会,低头,印上妻子的唇。
第88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有了基金会的支持,各种声援不要钱地撒下去,当年的证据、证人不断冒出,虽有一些假冒者和浑水摸鱼者,但其中也有一些可信度比较高的。而民情舆论方面,更是全都倒向了受害者,网上也好现实中也好甚少出现说风凉话的人。
也是,稍微有一点良心的人,看到当年的邻居、护士、医生,包括民警在内,出示的照片和病历,都能看出当年的庆卿和庆远航被折磨得有多惨。
这期间也有人批评当年的社区民警不作为,该社区的派出所民警倒是站出来大大方方地承认过去有工作不到位的地方,说欢迎大家监督他们以后的工作,表示人民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说如果有任何做的不好的地方,欢迎民众提出,他们也会更好地改进工作方式。同时也宣传了一把家庭暴力也是犯罪,所有民众都应该对犯罪零容忍的法律常识。
这位民警肯站出来说他们工作做得不到位,反而迎来老百姓的夸口称赞,毕竟警察也是人,而任何职业总有做得好的人,和混工资的人。
只不过警察这个职业就跟医生、老师之类的职业在某种方面性质类似,做得好还好,做不好那就很容易引起职业反感,主要也是这几个职业和老百姓关系太大太近,几乎人的一生都离不开这三个职业的人,太过重视并打从心里尊敬的结果,就是看不得这三个职业中有尸位素餐的人存在。
一个月以后,以庆卿和庆远航为原告的案件开庭。
因为民众关注度极高,这场审理在经过多方协商后变成了一场公开审理。
虽然年月久远,已经过去十一年之久,但证据充分,就算庆志和庆生一家途中翻供,也容不得他们狡辩。
对方律师果然用悬赏寻证是不是收买证人这点来作为攻击点,认为悬赏寻证找到的证据都不能作为有效证据。
但原告律师不慌不忙地提出,他们悬赏寻证寻找的是知道当年庆生和庆卿一家事实关系的人和证据,并没有明确指向要提供什么样的证据,而且所有证据都经过了检察院和公证处两处监督,原告并没有碰触到证据和相关证人。
更有意思的是,上庭提供证据和作证的证人竟然全都说他们自愿作证,不需要一分钱悬赏。
被告律师质问他们觉悟如此高尚,为什么当年没有帮助庆卿母子。
一位出庭作证的民警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当年,我接到年方七岁的庆远航报案,第一时间赶去了被告家里,在那里我发现庆卿身上只穿了一件破褂子被关在他们家的地下室里。我要求被告放出庆卿,被告跟我说庆卿脑子有问题,是暴力型精神病患者,他们为了其他人安全才不得不把庆卿关在地下室,而且他们还拿出了一份病历证明和庆卿兄长庆志的证明信。我问庆卿身上的伤势哪里来的,他们说是庆卿有自虐倾向。我询问庆卿,可庆卿无法回答我任何问题。为此,我当时只拍了照片、做了记录,并责令庆生一家把庆卿送到正规医院治疗。
庆远航说他家人欺负他母亲和他,每天都让他们吃不饱还打他们。庆生母亲就哭着闹,说孙子不听话、爱说谎。我发现庆远航身上的伤痕,就问庆远航愿不愿意去孤儿院。庆远航说不愿意,说他要保护他的母亲。我建议把庆卿送去疗养院,但庆生说他家穷,无法负担庆卿的治疗费用,后又当场联络了庆卿的兄长,其兄长也表示他妹妹有庆生一家照顾就可以,并让警察不用多管闲事,说这是他们的家事。”
已经四十多岁的民警抿了抿嘴唇:“我承认我对精神病患者有偏见,因为庆生一家和庆卿家人都说庆卿是精神病患者,我就信以为真,对其的境况也不是特别关心。而庆远航又拒绝去孤儿院,我想着孩子在自己父母身边怎么也比去孤儿院好,就也没有深究庆生一家对那对母子的暴行。后来的两年里,我有经常去他们家查看庆远航和庆卿的情况,但庆远航变得一直躲着我,也不敢再和我说话,我那时并不知道原因。两年后,我转去了其他派出所。”
民警按住自己的胸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为人民服务,我工作兢兢业业,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只有庆卿和庆远航这对母子给我留下了深深悔恨。我恨自己当时过于相信庆生一家和庆志的言辞,更恨自己没能真正把民众的求救放在心上,我一直不安。转单位的第二年,我曾经回到原来的社区,想要仔细调查庆卿和庆远航的事情,却发现他们母子已经离开庆生家。庆生当时告诉我,说庆卿带着他儿子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曾经和同事寻找了一段时间,没有找到。十一年过去,直到我看到庆卿在电视上的视频,我才知道自己当年放过了什么样的畜生,又给那对母子增添了多少苦难。所以我来了,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必须来做这场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