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斯特弹琴说爱的日子——Sherlor
Sherlor  发于:2019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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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两个人默契地再一次怔愣。
  他,为那颗容易满足的心;她,为一个遗憾缺席的人。
  “尽管如此,可还是会觉得那里不够呢……”
  肖邦无奈的轻语倒像是一声叹息。
  “那么,把你的白手套给我吧。”
  夏洛琳停下脚步这样回答了他。
  没有听到她跟上来,他转过身来,看见了她温和的微笑、缓缓伸出的右臂以及一个近乎莫明的提议。
  他不假思索,当即脱下手套叠好递到她的手心。
  和她从不迟疑就递上手走下马车一样。
  收拢手指触及布料,指尖传递过来的细腻与柔软让夏洛琳的笑意更深了。她的双眼弯成今夜最动人的月牙,对他说:“嗒哒,全巴黎的女性最梦寐以求的肖邦先生的白手套到手,还是他亲自递给我的,这礼物真的太棒了!”
  他听着她充满喜悦的话语,发现缺失的那一片圆满似乎渐渐浮现了。毫无声息的温柔,就像他喜欢的普雷耶尔钢琴一样,充满着夏洛琳独有的音质。
  “……你高兴就好,不过正式的礼物我依旧会补上的。”
  肖邦转过身不在看她,继续他的散步。
  “说起来真的很奇妙,没想到可以和另一个人同一天生日。”
  夏洛琳追上去,打开了话匣子。
  “这的确很难得,尤其你们还都是小提琴家。”
  “仔细想想,我似乎和海因里希同岁来着。等等、这么说的话,菲利克斯给我的证件上的出生日期是一八一二年六月八日?”
  仿佛想到了什么惊恐的事,夏洛琳睁大双眼的可爱样子愉悦到了肖邦。
  “嗯,恭喜你,老了快近两百岁的感觉怎么样?”
  他倒是立即就知道了她秘密的想法,捕捉到她的思维点后浅笑便一直挂在嘴角。
  “……”
  她成功地回归无言的状态。心思被揭穿,只能怪这个人太过聪敏。
  “有什么问题吗,洛琳?”
  他转过头,眼中似乎有怒放的似锦繁花。
  “没什么,弗里德,只不过——”夏洛琳想了想,忍住笑意清晰地发声,“一零年的肖邦先生,恭喜你,在我眼里你已经是‘老祖辈的爷爷’了呢!”
  “嗯,这不是问题,至少还有一一年的李斯特先生陪着我。”肖邦挑了挑眉,淡然地答道,“另外,洛琳,提醒一下,一二年的你似乎也在‘老祖辈的奶奶’范围内。”
  回应小提琴家语竭的是钢琴家在夜色中回荡的清晰笑声。
  他这样放松肆意的笑,瞬间让她发觉最近越来越多次看到摆脱礼节与克制后、展现出最本真样子的他。
  离她那么近、那么真实。
  夏洛琳没有丝毫想要打断的念头,微笑着看着肖邦慢慢平息心情,再次重归优雅。
  “我很抱歉,洛琳,我有些失礼了。”
  “你可以随意,不用顾忌,就像你愿意接受我全部的秘密一样。”
  她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他发现她的眼神从未有过改变。心中激荡着什么,无法用词汇表达。
  “弗里德,关于生日礼物我能指定吗?”
  “可以,你有什么想要的?”
  “帮我写一首曲子吧,弗里德。确切的说是改编一首曲子做一个总谱。”夏洛琳双手夹着那双白手套做合十状,恳切地请求着,“我记得它的唱词、主旋律和部分伴奏,但你知道的,我是个演奏家,太过细致的作曲我办不到的。另外,你还可以试着帮我让它的表现更合适这个年代。”
  “除了你,我现下似乎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啦。”
  她只差把拜托两个字顶在脑门上了。
  “总谱?听起来涉及到配器?洛琳,我……其实并不擅长交响乐。”他深思了一会,拖长了调子迟疑地回答着,“或许你可以考虑找找菲利克斯或者……”
  “没有那么复杂,我和你一起写,就像三四重奏那样的小曲子!”她急切地打断了他,发现对方正笑盈盈地注视着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捉弄了。

  “弗里德!”
  她轻跺了下脚下的路面,发泄着无处安放的羞恼,然后快步走向回家的方向。
  “我的过错,在此恳请亲爱的小姐您的原谅。洛琳,我是说,完全没有问题。”
  他毫不费力就追了上去,发现对方的速度在他并齐的那刻就开始减缓后,笑意全然无法收敛。
  “十分感谢你如此信任我。”
  “能和你一起改编曲子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是如此地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
  接下来的一路,全程有着波兰钢琴家好听的声线陪伴。终于,在那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肖邦视线的时候,夏洛琳满足地传达给了他明天上门拜访的讯息。
  缓缓漫步到某扇熟悉的窗下,马车上昏黄的灯火告知着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说吧,那会拿走我的白手套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意思?”肖邦突然由夏洛琳真正的意图想起她某个让人意外的举措,遂出声问道。
  “你已经送给我了,不能再要回去!”
  她牢牢把那叠柔软的洁白藏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它是你的了,洛琳。”拿她没有办法,他无奈又好笑地说,“需要我向上帝起誓吗?”
  “其实,这条路足够安全不会伤到你的手。以及……”夏洛琳迟疑了一下,转而意味深长地看着肖邦笑着说,“以及天气热了,让你的手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快速地道了声晚安表示自己要上楼了。
  肖邦听出了夏洛琳对他这个小习惯的调侃,不禁笑出声来。似乎意识到场合不对,于是他迅速收起脸上的表情,只是亲昵地敲了一下她的头。
  他看着她吃痛抱头故作不满,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只觉得霍乱肆虐前认识的她,快回来了。
  “晚安,洛琳。”肖邦优雅地行礼道别,“明天静候你和音乐的到来。”
  *
  看着桌上摊开的好几张乐谱手稿,肖邦在读谱好几遍后终于确认了夏洛琳的想法和意图。他右手的食指以一个平稳的节奏敲了好几下桌面,让坐在沙发上的夏洛琳忽然紧张起来。
  “这又是一份礼物?看样子似乎是一首宗教歌曲?你想把它献给谁?”他翻动着这些缀满音符的纸张,不经意地向她抛出了三连问。
  “是的,完全正确,我预计在埃克托尔的婚礼上当做礼物演奏给他和他的妻子听。”她一一诚实地回答了他,“这大概会是一份联名的礼物,我一个人完成不了的。”
  “所以,你不仅要把曲谱写出来,还要在教堂里演奏?”
  “是的,我想这应该并不会太难?”
  “哦,我可爱的小姐,如果是你的话,菲利克斯会非常乐意帮忙疏通打点教堂,而我也为能助你编谱和伴奏而感到荣幸至极。”肖邦用极具歌剧风格的腔调诙谐地回话,转而又正经地问道,“你准备用你的小提琴拉哪一部分?”
  “这一部分是小提琴,是我最熟悉的乐曲了,只不过演奏它的人会是海因里希。”走近写字桌,夏洛琳伸出手指点在了某行谱子上,“我的话……还记得我说过吗,弗里德?我唯三好好学唱过的歌,这是其中之二。”
  “我负责演唱呀。”她笑着这样回答他,“弗里德,你想听听看吗?”
  那架普雷耶尔被少女青睐,与她的歌声一起完美地和鸣着。神圣而虔诚的旋律和词句,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居室内播散着福音。光线祥和而美好,它巧妙地模糊了所有的轮廓和边界线,目所能及的一切都似乎沐浴在圣光里。
  肖邦发现他已被这简单的旋律所打动,在她最后一个词消散后脑中就浮现出了众多改写的旋律与和音样式。他已经无法不去满足她可爱的小愿望了。
  “弗里德,你会弹管风琴吗?”核对谱子时,夏洛琳突然问他。
  “并不会,不过我可以帮你找到愿意帮忙的琴师。”肖邦愣了愣,原来最初见到的那行旋律是写给管风琴的。
  他在淡然回答后思索了会,补充道:“不过在我这里,我可以在总谱里加上钢琴。当然,如果你需要,我也会无条件参与这份礼物的演出。”
  “弗里德,你简直就是天使!”她眼中的流动的光彩分外闪耀。
  他笑了笑,低头就在谱纸上写出了几行钢琴伴奏的和声。
  原本只有管风琴、小提琴和人声的歌曲,加上了一架温柔的钢琴,或许会成为最为奇异的恩典吧。
  *
  法兰西封锁的边境线已经开始逐渐呈现出松动的迹象,焦急等待的李斯特的这颗心多少受到了些安慰。托贝洛尼的神通,他至少在上一次辗转停留中得到了夏洛琳平安的消息。
  这让他吊着的心奇迹地回到了它最初的位置。重生般的幸福感与漫长的等待无从发泄,他便听从了经纪人的建议去往下一个地点举办了一次音乐会,用演出麻痹自己,在钢琴上借助音乐纵情释放。
  不过这一次,李斯特寄去信件终于被接收了。
  他和夏洛琳约定了地址,今天是他终于等到信件的日子。
  读完这封长书,他的心上上下下,滋味陈杂到翻遍形容词都找不见一个准确的词汇描述。
  夏洛琳,我错过了和你在霍乱中的扶持、错过了安慰你的迷失、错过了你的省份证明、错过了你的生日……
  我想我、不能再错过其它了。
  当天,第一次见到李斯特面的贝洛尼就在他的当面要求下再也不想推脱,开始尽全力动用所有资源走马奔波。因为这是他初次看见这位钢琴家沉寂着近乎无声地请求。
  李斯特只是平静地说了句“贝洛尼,我想回巴黎,尽快就好。”
  没有鲜明的情绪,反而让经纪人先生感受到那隐藏着的汹涌暗流和几近爆发的压抑情感。
  夏洛琳只是字信上提了句“弗朗茨,埃克托尔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他便再也无法忍受这被数字修辞的距离了。
  你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以上帝之名起誓,我此刻就动身。
 
 
第71章 仪式与久别重逢
  总谱的编写进行得还算顺利, 毕竟主旋律和小提琴伴奏基本已经有了, 只需要结合夏洛琳的要求写出管风琴部分和创作钢琴部分就好。因此肖邦当天就帮夏洛琳写完了初稿。
  只不过因为某个钢琴家作曲的习惯,乐谱写完后, 他一度陷入了反复修改的状态。近两天为了某几个和声的安排,这张五线格上的音符被变来变去, 直到谱纸被涂黑, 不得不重誊后再做调整。
  夏洛琳看着肖邦和那小节音符较上了劲,不断地在钢琴上试音调整,而后又推翻重来, 企图找到最完美的乐句。作曲家似乎都是固执的, 他们对待音乐就像虔诚苦修的教士, 从不会轻率地对待落在谱纸上的任何一个墨点。
  肖邦是这样, 李斯特也是。
  认真工作的音乐家让人不忍发出一点声响打扰到他。夏洛琳迈着极轻的小步,拾起弃落在肖邦脚边的谱纸在心中默默地试唱。书写习惯也好、创作个性也好, 他和李斯特是真的完全不一样。
  音乐性在肖邦这里是最重要的, 其他一切都可以为此让步。
  看着这些清秀整齐的墨色小蝌蚪在五线上的畅游,错落的起伏和乐句的走向让夏洛琳迫切期待听到关于它的完整合奏了。她看向郁结了作曲家的那一小节, 在脑中试过肖邦在纸上留下的几种修改方案后,突然对某个他划去的乐思戳中了心脏。
  就是它了。
  对这首歌来说, 它已足够。
  她移步到仍在思索的钢琴家身边, 在他的钢琴上轻轻弹出了让她心动的那一段。
  “洛琳?”
  他有些讶异她的选择,毕竟它在众多选段里是最简单的音乐构想了。
  “弗里德, 用这个, 我喜欢它。”
  琴凳足够长, 她说完就在他身边坐下。
  夏洛琳目视着钢琴的曲谱架,并没有和身旁的人对视。肖邦想起几天前她在这架钢琴上弹唱这首歌的情形,耳朵被回忆唤醒,他似乎又听到了她的歌声。
  “简单是最高的目标,当你克服所有困难时,它是可以实现的。”作曲家心中瞬间浮现出了这样一段话。
  挑了挑眉,肖邦再次回想了这一段音符。他发现原来自己无意间已经达到了目标,看来不用在继续为这一串音符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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