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屼慢慢道:“不必,珍珠说你不舒服,就穿着袍子过去用饭吧,用过再过来歇息。”
姜婳亦不坚持,她的确不舒服,那药物不会起作用,可总归是不好的药物,伤身。
她坐在床沿上,系好衣襟带子,燕屼俯身替她把绣鞋穿上,牵着她过去隔间里,饭食已经摆上,她用过些清淡鱼片粥,胃口不太好,燕屼问她,“在肃毅侯府发生了何事?我听珍珠说,你午时就回府了。”
姜婳怔住,垂眸慢慢道:“我过去发现姜谢两人都在,有丫鬟来撞我,茶渍弄在身上,她们让我去后院换衣裳,我不敢,我怕,就早早的回来了。”
别的事情,她不敢跟他说的太多,不然如何解释药物对她无用?总不能告诉他师父曾让她做过药人。
她太多的事情瞒着他,可是不能说啊。
两情相悦时还好,可若有一日她人老珠黄,他若嫌弃?说到底,还是她不够信任他吧。
燕屼脸色冰冷,轻声道:“别担心,她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姜婳抬头,“夫君做了什么?”
燕屼拍拍她的手,“那两人心肠恶毒,我就要离京去南下也不放心,前几日设了个小局,约莫着她铺子这两日就会出事,她无铺子依靠,没有钱财傍身无法买通人做恶,还有那谢氏,或许不出半月,沈知言会来信让她去荆州。”
“夫君要离开了?”姜婳微微一顿,又问,“夫君让人给沈知言递了信?”
燕屼缓声道:“不算特意给他递的信,只是让姜谢两人做下的事情传到了荆州,沈知言想要为官,就不会放任谢继续留在京城胡作非为,这次的事情对他也是有些影响的,遂他一定会把谢弄走的。至于南下的事情,今日皇上已经吩咐,后日就要随着几位官员出发。”
“后日?”姜婳心里一动,“夫君后日就要离开吗?”
她今日气的很,原先就打算不顾夫君还在京城就想动手,如果夫君过两日就要离开,她等上两日也无妨,正好需要准备些东西。
总不能让她们两人顺顺利利的离京,她要毁了谢妙玉,让姜映秋痛苦一生。
第105章
房中燃着烛光, 燕屼俊朗的眉目被烛火衬的越发深邃,他端坐着, 衣袍永远都是干净没有皱褶的,不管何时都犹松柏一样直立端正。
姜婳总觉他那双幽深眸子能洞察一切。
比如她方才问他是否两日后离开,他就抬眸望她一眼,沉默寡言,半晌后说了个是字, 她心里就忍不住一跳。
如若不是要处理姜映秋谢妙玉的事情, 她其实希望他留在京城。
治水地方生活艰辛,他怕是又得瘦一圈。
用过晚膳, 姜婳也懒得换衣裳, 穿着袍子把丫鬟们叫进来吩咐事情,给燕屼准备行李和路上的干粮。
燕屼没多说甚,坐在太师椅上看书,耳畔是姜婳吩咐丫鬟的温声细语之声。
他轻轻抚着案几上的纹路,想起她方才的那些话语和神情, 神情微微冷淡两分。
次日,燕屼去上衙,姜婳去药房里忙活起来,这个燕宅有三进大,里面不少空余庭院, 她让奴仆把居住的正院隔壁的毓灵阁打通,布置成她的书房和药房,小佛堂也在此处。
药房里头俱是药材, 她慢慢置办下来的,毓灵阁算是她的禁地,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连着两日姜婳未出门,她帮着燕屼收拾好包袱就去隔壁药房里待上一整日,等到燕屼后日离京时她在他行李中放不少荼芜香,能够去杂味,驱蛇蚁鼠虫。
次日一早,姜婳亲自送燕屼出门,他穿着直缀,高大挺拔的身影牵着骏马,望着姜婳叮嘱道:“姜谢两人很快就要离开,此时不要同她们硬碰硬,以后总有机会拿捏住她们的把柄,切莫轻举妄动,让她们抓住把柄。”
姜婳握紧拳又慢慢松开,“我知晓,夫君放心,夫君去南下还要注意身体,我在你行李中放有荼芜香,每日入睡可点一根防虫,莫要喝生水饮生冷食物,让默然跟着你,若有什么需求夫君尽管书信回来,望夫君一路顺风。”
燕屼低头把她抱入怀中,两人无言,片刻分开后,他骑马与默然离开,不曾再回头。
…………
燕屼离开没两日,姜映秋的铺子果然出事,是明安明成回来通禀的。
姜婳得知后轻轻一笑,让两人离开。
原来这日一大早,姜映秋去铺子里拿匹布回来跟女儿做衣裳,她开的布庄,从苏州那边运染过的苏绸过来卖,盈利很是不错。
她刚进布庄里挑了匹布料,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
出门一瞧,见一年约三十来岁的妇人扯着一少年在门口嚷嚷起来,“大家快来瞧瞧,这是我从这布庄里买来的布料,回去给我儿做了身衣裳,穿了一日,身上都被料子给染上颜色。”
说着提起少年衣袖,那纤弱的胳膊上果然染上颜色。
姜映秋皱眉道:“你这妇人莫要血口喷人,我家布庄的料子都是上好的,绝不会掉色。”
妇人冷笑,“我已报官,一会儿官衙的人就会过来,到时请官大人亲自查证,你这人做生意都不清白,以次充好,我买的缎可不便宜。”
不大会儿,官衙来人,妇人让家中奴仆抱来剩余布料和当初从布庄里买绸缎的凭据。
姜映秋不信,以为妇人想诈欺她。
拦着不许这些人进去闹,衙差训斥道:“是这位太太来报案的,还不赶紧让开,若真是无恙,我们检查过自然会还你清白,你这样拦着,莫不是真有不妥的地方?”
姜映秋沉脸让开。
衙差进门检查,对比妇人拿来的布料,找到布庄里的那批货,从其中几匹当中抽检剪下些放入胰子水中。
很快那水就染上颜色,布料的确是在掉色。
姜映秋脸色苍白起来,“不可能的,这布料我当初检查过……”
她的确是检查过,这批布料是她以比平日低出很多的价格收购回来的。
那人说是堆积有些久,所以便宜些处理,布料并无任何问题,她当场抽检两匹,的确没甚问题,不会掉色。
如今看来,是她贪便宜这才着了那人的道。
“官差大哥……”姜映秋张张嘴巴想要辩解,衙差不给她机会,立刻上前抓人捉拿回官府问罪,若真有问题,会罚银钱封铺子的。
看着人被抓走,围观瞧热闹的人群亦都散去。
不出几日,姜映秋的铺子被封,谢妙玉拿银钱去官府交过罚银,领姜氏回家。
谢妙玉一路都不太高兴,回到沈府才问:“娘,您身上可有银子,为救你出来,我把家中剩余银子全拿去交了罚金。”
姜映秋不语,半晌后哑声道:“我儿莫要担心,我想法子把铺子赎回来,不会有事的。”
接下来半月,姜映秋四处奔波,甚至求到姜婳面前,姜婳怎么可能会见她,反倒是阿大出去将她打走。
转眼到十月中旬,气候寒凉,姜婳换上薄袄,站在廊庑下展望天空。
大片的晚霞,金色光芒洒落,明日是个不错的天儿。
姜婳轻声吩咐道:“珍珠,替我准备下,明日我照例带阿大去灵隐寺上香,晌午不归,留灵隐寺用素斋,府中你且看顾着。”
明日就该动手了。
其实她也想学着燕屼那些手段,可是有何用处?给她们的打击也是不痛不痒的。
夫君离开前曾言,让她莫要轻举妄动。
是在怀疑她什么吧?
那又如何,到时她不会承认,也没有证据,没人能够查出来的。
珍珠温声道:“大奶奶放心,奴婢这便吩咐下去,可要带些吃食?”
姜婳回神,双手交握搁在腹前,慢慢转身回屋,“带些素菜饼吧,怕灵隐寺的素斋不够阿大吃。”
“奴婢省得。”
次日早起,姜婳换身素色衣裳,带上帷帽,同阿大坐上马车一同前往灵隐寺。
逢初一来上香的人最多,十五倒是还好,姜婳跟阿大行至半山腰前,面前开阔起来,灵隐寺跃于眼前。
姜婳坐在石凳上歇息片刻,去寻小僧人在客访的纸板上签下名字,要下一间房。
那是座小些的庭院,纸板上早有谢妙玉的签名。
姜婳略略改变字体,签下一个虚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