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禁》——舒夏儿
舒夏儿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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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沈夢君挽著男人漸漸離去的身影,祁戾翰輕歎了一口氣。

被甩了,他跟夢君真正分手了。

意外的,他竟莫名地感到松了一口氣。

想起剛剛她轉身離去時,眼底悄悄浮現的水霧,足見夢君對他仍有情意,或許他也有些傷感,但他卻從未想過

挽留她。

他對她,愛得不夠深……

還有,方才她所說的,伊鳴不曾抱過她……他不可能抱女人……

祁戾翰蹙緊眉頭,仰天歎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伊鳴究竟在做什麼?他到底做了些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如此憎恨他?

憶起那時他們彼此之間的折磨,未曾消失的痛楚又浮上祁戾翰的心頭。

戾翰,你心裏是不是已經有人了?

你曾經有過非得到某個人不可的渴望嗎?

漸漸地,一雙澄澈美麗的藍綠眼眸突地浮現於他的腦海,他仿佛又聽到伊鳴聲聲喚著他的甜柔嗓音。

倏地,他用力地甩甩頭。滾開!別老是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好煩啊!滾開!

他並沒有愛上伊鳴,他對他只有恨,他的心底除了夢君之外沒有別人!

他會忘記伊鳴對他所做的一切,他會忘記他的眼睛、他的聲音,以及那具總是纏著他磨蹭的溫熱身體;還有,

他也會忘記自己曾經如何激烈的擁抱他。

唯有忘卻才能讓他重新開始,回復往常平靜的生活。

可是,為什麼心頭的痛還不能消失?這是病嗎?他一輩子都會這樣心痛下去嗎?

腦海中的碧藍眼瞳更加鮮明了,怎樣都揮之不去。

可惡!為什麼伊鳴始終不放過他?

他對伊鳴……明明不會有感情的……

為何他卻……遺忘得如此痛苦?

日子一天天地飛逝,祁戾翰在上課之餘,開始收集旅遊情報,獨自環遊世界一直是他的夢想,只是時間、金錢

心情上的羈絆常常讓他打消旅行的念頭。

可是現在他得離開這裏,離開這片有著伊鳴的土地;離開這裏,他是否會得到救贖、不再心痛?

內心仍在掙扎之際,他沒料到,原本以為再無瓜葛的男人會再度出現於他的面前,方傲笛就站在他租賃的公寓

門口。

“你還來做什麼?”祁戾翰口氣冰冷、毫不客氣。

方傲笛平靜地端詳著他,毫不理會他的敵意,逕自說道:“你將自己的感情隱藏得真好,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發

現……你是什麼時候愛上伊鳴的?”

“無稽之談!”他冷冷的駁斥。“如果你只是來說這些廢話,請你馬上離開,我跟你們已經毫無關係!”

推開方傲笛的身子,他拿起鑰匙開啟大門。

然而被他推至一旁的方傲笛卻對他說道:“伊鳴參加了懸賞拳賽!”

祁戾翰開門的動作頓了頓。

“那……與我何干?”

看著插上鑰匙卻無下一個動作的祁戾翰,方傲笛繼續說道:“你應該還有印象吧?幾年前媒體曾大肆報導過,

因為這種拳賽在當時造成不少人死傷。”

祁戾翰的動作已完全停下,背對他的方傲笛無法看見他的表情。
“在你離開後,伊鳴……一反常態的不吵不鬧,原本我已有不好的預感,後來聽他的朋友黑丁提起,才知道他

竟參加了這種血腥暴力的拳賽。你應該看得出來吧?伊鳴參加這種比賽已不是為了追求刺激,他根本完全放棄

了自己。”見祁戾翰仍無反應,他有些急了。“祁戾翰!面對你自己的感情,救救伊鳴好嗎?你明明是愛著他

的不是嗎?否則你當初為何要阻止我?為什麼你不報警?你對他其實……”

“夠了,我對他沒有任何感情……有的也只是恨!”

見他如此無情,方傲笛幾乎感到絕望。

“就算你不愛他、就算你憎恨他曾經對你做過的事,但……看在他曾為你賣過身的份上,你幫幫他好嗎?”

“你說什麼?”

祁戾翰猛然轉身,佈滿血絲的眼眸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你還不曉得嗎?那一千萬啊!否則他哪來的錢幫助你的家人?原本他要我別告訴你,就是怕你會瞧不起他,

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便條紙。“這上面寫了他比賽的時間地點,算我求你,你去看看他吧!別讓他絕

望得放棄一切,好嗎?”方傲笛將紙條塞入他的手中,嗓音已經哽咽。“拜託你,承認對他的感情吧!如果永

遠失去了伊鳴,你真的……不後悔?”

一瞬間,祁戾翰的靈魂仿佛受到重擊,激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方傲笛已然離去,他卻佇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手中的紙條被他握得死緊;想起方傲笛對他所說的話,他不自

覺地淌下熱淚。

如果失去伊鳴,他……

承認吧!他對伊鳴……他一直無法遏止的心痛早已說明一切。

他早已愛上伊鳴,或許當他第一次望見那對碧藍眼瞳時,伊鳴便已偷走了他的心,只是他執拗的心卻要他不能

背叛夢君、不能愛上身為男子的他、不能讓父母傷心……

但,面對伊鳴激烈狂野的愛,他仍無法自撥地陷了進去。

他愛伊鳴。

 

只是他們之間充滿了傷害、仇恨,他怎能忘了伊鳴當初對他的羞辱?愛的另一面,是恨。

所以……他只能選擇遺忘。

可當他知道伊鳴為了他委身于其他男人,他內心的痛苦卻是無人可以想像的。

伊鳴明明是那樣高傲的人啊!為什麼他要為他捨棄尊嚴?

想到他當時仿佛膽汁都快嘔出來的難受模樣,他不禁猜想:伊鳴在其他男人身下時是否慘白著一張臉、渾身顫

抖地流著淚,甚至咬破殷紅的嘴唇?

祁戾翰撫著發痛的胸膛,狼狽地跪倒在公寓門口掩面痛哭。

夠了!為什麼要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公司倒閉還能東山再起,可一個人的自尊受了傷,得花多久的時間治癒?

他捨不得伊鳴受這樣的苦,好捨不得!

後悔……他真的很後悔,他為何不能早些認清自己的感情,反而讓仇恨扭曲了一切?

如果失去伊鳴……這一生他只能在後悔、悲歎中度過,這一點現在的他相當清楚,再多的猶豫只會加深他往後

的悔恨。他必須原諒伊鳴,也必須被原諒。

打開被擰皺的紙條,伊鳴比賽的時間就在今晚……

他站起身子,開門進入租賃的小套房裏洗把臉、換件衣服,他想清清爽爽地去見那個竊取他的心的人。屆時,

也許他們都會感到困窘,但他會試著給伊鳴一抹真心的微笑。

準備出門時,一陣手機鈴聲劃破了房內的寂靜,祁戾翰從衣服的口袋中取出手機按下通話鍵,竟意外地聽到妹

妹哭泣焦急的聲音。

(哥!媽病倒了,媽……剛才突然就在我面前暈倒……怎麼辦?我好害怕,哥!你快回來呀,我真的好怕……

)他盡力安撫著:“小妹,別怕,你聯絡爸了嗎?別慌!你先聯絡醫院,哥馬上就回去,知道嗎?”

合上手機,無言的握緊手中的紙條數秒,他拿起車鑰匙,頭也不回地沖出這間套房。

“殺了他!”

“毀了他的臉!”

方傲笛站在擂臺下,心不安得猛烈跳動,打從伊鳴一上場,他的耳邊便充斥著觀眾們瘋狂的叫囂聲。

然而伊鳴只是被動的防守著,完全不反擊。

他已經挨了太多拳!再這樣下去他的處境只會更加危險!

“出拳啊!伊鳴,你在搞什麼?”一旁的黑丁終於看不下去的吼了起來。

方傲笛記得黑丁說過,這場比賽的賭客幾乎都賭美國籍的地下拳王會贏,地窟的老闆當然也不例外,只是對自

家的拳擊手他仍投注了不少賭金。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賭伊鳴勝----巨風集團的少東陸子維,當初買下伊鳴一夜的男人。

思及此,方傲笛不禁握緊了拳頭。

耳邊的叫囂聲令他益發緊張,胃不斷的抽痛。

前幾場比賽已有不少拳擊手被人抬了出去,那些人都已瞳孔放大、幾乎停止呼吸。

天啊!如果伊鳴也在他面前被這樣……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他焦急的東張西望,卻看不到祁戾翰的身影。

祁戾翰!難道你真的放棄了伊鳴,仍不肯承認自已的感情?

霍地,擂臺上傳來某人重重倒地的聲響,四周的叫囂聲戛然而止;已不忍再往擂臺看去的方傲笛此時不得不面

對現實,準備為伊鳴進行急救。

可當他緩緩抬首,卻赫然發現倒地的人竟是方才對伊鳴猛力揮拳的泰藉選手,視線再猛地向上,只見伊鳴昂然

地站在臺上,刺眼的燈光將他身上的汗水照得發亮。

“好啊!伊鳴,你果然沒丟地窟的臉!”

偌大的場地裏只響起黑丁及其他地窟成員的歡呼聲,此外再也沒有人為他的勝利歡呼;因為,根本沒有人將賭

金押在皮膚白皙、體格較其他選手瘦弱許多的伊鳴身上。接下來的比賽,伊鳴同樣在防中等待對方露出破綻,

一拳解決對方,方傲笛在他眼底意外地發現從未有過的專注。

他對這場比賽是認真的?

方傲笛不由得松了口氣……原來伊鳴並沒有他想像中的脆弱,他並非要藉由這場比賽殺了自己。

觀眾的叫嚷聲越來越激動,撕掉賭券的人越來越多,只有一個人例外。

陸子維好整以暇的坐在貴賓室裏,居高臨下地看著擂臺上的激鬥,對伊鳴的連勝他並沒有太大的訝異;他早就

注意到伊鳴這頭美麗的野獸,在他當年打街頭拳擊時。

呵!這樣強悍又美麗的男人,他抱過呢!一夜一千,真是獅子大開口,不過伊鳴值得;而且……他等這個機會

已等得太久。可惜的是,那夜在他懷裏的伊鳴不停地發抖,嘴裏還含糊不清的……好似喊著其他男人的名字。

這頭野獸有主人了嗎?從他無助的眼神看來,那個男人似乎相當不珍惜他……

可惡!難道他堂堂陸子維不配擁有他嗎?

這個念頭,在充滿瘋狂暴力的此時竄進他的腦海。向來只要有伊鳴的拳賽他必會出席,然而今夜,那個站在擂

臺上的男人有著他從未見過的爆發力,簡直像是要將生命燃燒殆盡一般……

多麼耀眼啊!這野獸……

忽然喧囂聲又起,陸子維皺緊眉頭,將手中的紅酒杯交與身旁的男秘書。

這是怎麼回事?一直占盡優勢的伊鳴,怎會毫無招架之力地讓人痛毆著?

恍神!他剛剛恍神了!他竟在攸關生死的比賽中犯了嚴重的失誤!

可惡!那個渾球的鉤拳、直拳、擺拳像雨點般不斷地落在伊鳴的身上,而他竟不防守也不躲開,整個人傻傻地

站在擂臺上任人宰割!

急忙喚來身旁的秘書,陸子維才要吩咐秘書找到那傢伙的教練買通他放水,伊鳴卻莫名其妙的恢復攻勢,與他

激烈對打,直至對手失去意識、血肉模糊,伊鳴仍無法停下染血的拳頭。

最後,是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沖上擂臺,硬拉住他才讓他停手。

怎麼回事?這不是伊鳴打拳的風格啊!

他……想殺了誰嗎?

之後的比賽他恍神的情況越來越嚴重,雖然總能險中求勝,但他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讓陸子維好生心疼。

接下來伊鳴漸漸處於劣勢,幾乎像是要放棄比賽,但方傲笛淚流滿面地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之後,霎時他的

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粲笑,只是那抹看似純真的笑靨,卻隱約有著令人憐惜的哀傷……

終於,他又展露全神貫注的神情,甚至像平常那般在被看好的地下拳王面前挑釁地脫下拳擊手套,表示只要赤

手空拳便能解決他。結果激得那個黑人拳王發狂地攻擊他,而他卻沉著以對,直到比賽最後的鐘聲響起……

“伊鳴呢?黑丁,你有看到他嗎?”方傲笛推開擋在他面前的人,著急地抓住應該一直跟在伊鳴身旁的黑丁。

“沒有呀!現在這裏亂成一團,哪還能注意到他!”

黑丁一拳往面前亂砸東西的傢伙臉上揍去,場面已快鎮不住了,他跟其他地窟的弟兄只能等著老闆跟各路黑道

大哥講清“道上規矩”,讓這些大哥識相地帶著小弟離開,別貽笑大方。

即使小心地閃躲著,方傲笛的身上仍多了幾道傷,但比起身上的傷痕他更急著找到伊鳴。

他跟伊鳴之間的芥蒂一直存在著,整晚下來他們並沒有說到幾句話,除了方才伊鳴幾乎放棄自己時,他忍不住

上前對他所說的……

但是祁戾翰終究沒來,他說的話並沒有實現。

現在伊鳴究竟在哪里?

急忙地來到休息室,卻意外地見到陸子維抱著肚子跪在地上。見到外人進入,他頗為痛苦的勉強站直身子,一

旁的秘書想攙扶他卻遭到拒絕。

“伊鳴呢?”方傲笛問。

“走了。”

聞言,方傲笛立即奔到外頭心慌地找尋伊鳴,他在心底祈禱著:沒事的,伊鳴不是出乎他意料的贏了比賽嗎?

他並沒有放棄自己,他會沒事的。

老天……他會沒事的……

在方傲笛離開後,陸子維又差點不支倒下,一旁的秘書趕緊扶住他,卻被他狠狠地推開。

混帳!那頭野獸竟敢如此對他。

方才他想碰觸伊鳴,要他成為自己的人,再續前緣時,伊鳴竟二話不說地揍了他一拳,甚至還用厭惡的口氣對

他說----要不是你老子有幾個臭錢,你能碰得到我?真是令人作嘔!

一直必恭必敬地站在他身旁的秘書此時開了口:“少爺,接下來還要去夜總會嗎?”

“不!不去了,直接回公司。”看到秘書像是受驚過度地愣在原地,陸子維睨了秘書一眼,不悅地道:“還杵

在這裏做什麼?最近公司的工作不是很多嗎?回去幫忙啊!”

他發誓,他絕對要成為比父親更出色的企業家,屆時他要伊鳴為今日的拒絕後悔莫及!

陸子維腳步踉蹌地走在前頭,秘書不再試著去扶他,嘴邊有著一抹微微的笑意。

真是意外,荒唐了二十七年,少爺竟在今夜收心轉性。

或許董事長該包個大禮,送給那個有著藍綠眼瞳的拳擊手呢!

夜幕深沉,仿佛將世上的紛紛擾擾都包容了。

勝利、失敗,對伊鳴而言根本不重要。

因為此刻的他即使抬起頭,也找不到明亮閃爍的星星。

伊鳴站在三十七樓高的頂樓圍牆上,感受著夜空下迎面襲來的冷風。

一切都結束了,他想做的事、他能做的事都做完了,他再也沒有任何力氣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他忘了告訴傲笛他原諒他了,對於他曾對他做的任何事。

呵!在比賽時傲笛還淚流滿面的告訴他,祁戾翰其實愛著他,要他別放棄自己,正因為他當時沉醉在傲笛編出

的謊言中,所以他沒有倒在擂臺上。

但,如果就這樣倒在擂臺上長眠不起,似乎也挺不錯的……這樣的死法很適合他。

低頭往下看,底下的景物變得渺小,小得像模型似的,從這裏跳下去的話,大概會粉身碎骨吧?

曾經,他渴望活在死亡邊緣,現在死亡對他來說只剩下一步的距離,只要輕輕閉上眼……往前一步。

戾,根本沒愛過他……

“祁戾翰,你母親好多了嗎?”

祁戾翰一進教室,幾名女同學立即圍了過來,順便遞上這一個禮拜的筆記。

“謝謝關心,我媽已經好很多,也回家調養身體了。”禮貌性的謝謝同學們的關心後,他便找了個靠窗的位子

放下背包。

他的心裏有些愧疚,這次母親會突然病倒,正是因為之前公司的危機以及他的“不告而別”,在雙重打擊下母

親才會累出病來。

雖然不告而別之事並非他願意的,但對母親他仍有著說不出來的抱歉與心疼。

所幸住院調養後,母親的臉上已漸漸恢復紅潤的好氣色。

其實那天他去過地窟,在醫生宣佈母親已無大礙後,他跟父親交代一聲便飛奔至地窟,但當他到達時,比賽早

已結束,伊鳴也已離開。

聽地窟的人一臉興奮地說著伊鳴如何打敗黑人拳王,他才不再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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