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镜水(夏雪)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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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破阵楞了下,才道:「什么?」

  许哲希没有接话,只是道:「我要走了。」

  江破阵立刻问:「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美丽的青年一笑,根本不理他。

  「拜喽!」挥手洒脱走人。

  「喂!」江破阵起身呼喊,忽然睇见门口餐厅走进一个人,他赶忙坐回原位。

  闪避似地偏过头,他小心地不被发现,瞥视接近自助餐台的男人。

  男人依旧是一袭衬衫背心和洗到变白的便宜牛仔裤、没有特色的发型、平凡的脸庞以及超级贫乏的品味,气质和外表都朴素到有剩……

  下星期大概要公布期中考分数了,江破阵衷心祈祷是以前那个说话自大又讨人厌的助教出现,他不想再见到那个男人了。

  托起餐盘,他将剩菜剩饭倒掉,在郭近善尚未看到自己前迅速离开。

2

  「助教在找你耶。」

  前两节空堂,睡到十点才来上课,江破阵一进教室就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

  「哪个助教?」他心存侥幸地问。

  传声筒的公关同学紧张地回答:

  「就是那个啊,监考有机化学,然后把你叫去的那个代理助教。」

  真的是他!江破阵忍不住皱眉。

  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半个月,这几天他都有特别注意系上的公布栏,并没有自己被处分的公告张贴,那么那个家伙为什么又找他?

  「阿破,那个助教找你干嘛啊?我看他好像没打算处罚你,是不是想要你说出其他作弊的人?你……该不会把我们供出来吧?」公关同学带有心机地问道。待看到江破阵的表情冷淡,才又赶忙补充:「唉呀,,我们也很担心你啊,毕竟你是为了罩我们嘛……」

  是患难见真情,还是日久见人心?倘若没有发生这种状况的话,自己也不会有机会把同学看得如此透彻吧?虽然心里觉得不爽快,但却更认为这种同学真是小人得可笑,江破阵冷漠道:

  「是吗?你别为我担心了,我看你该好好想想以后我不罩你了,你要怎么毕业。」

  「啊?」公关同学呆住。

  江破阵没再理会他,直接找到空位坐下。

  上课钟响起,老师在十五分钟之后才悠哉地走进教室,接着翻开课本,拿起粉笔讲解课程。

  江破阵边转笔听讲,边分心想着那个郭近善的来意。该不会真像同学所说的,要自己供出其他共犯吧?虽然他不满同学的作为,但是这种低级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否则他跟那些同学又有什么两样?何况他作弊是事实,倒楣被抓到也只能认栽,大不了就是被当和记过。

  把所有最坏的情况都想过了,虽然很不愿意再见到对方,但当那男人在下午找上门来时,他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江同学,请你等一等。」

  上完今天的课,正准备去便利商店打工的江破阵在教室前被叫住。他回过头,就见郭近善面带微笑地接近自己。

  「终于找到你了。」郭近善小跑步地停下,浅浅地喘了口气。「大学部上课会换教室,虽然知道你的名字和科系,还是不容易找到人呢……」

  江破阵打断他的话,直接说:

  「找我做什么?」猜测对方是为考试作弊的事情而来,所以他的口气也就不怎么和善。

  郭近善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道:

  「我有东西要……啊,真是的,我没带在身上。」似是觉得自己太过迷糊,他面颊微热,歉然地望着江破阵。「可不可以……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大气系馆?」

  老实说,江破阵觉得很烦。但如果真有什么事,在走廊上也的确不好讲话,他瞥着表,离打工一个小时不到。便说:

  「好。」

  「你赶时间吗?」郭近善不安地问。

  既然看出来的话,那就快一点。江破阵很想这么讲,可是对方是助教,而且还掌握自己作弊的事实,他只能忍耐回道:

  「还好。」

  郭近善好像终于懂得了察言观色,这才连忙领头又往那个有些远的系馆方向走去。

  江破阵跟在他后面,或许是由于心里已有个底,所以相较于上次,这回他只希望尽快把这件事情做个了结就好。

  所以,当他发现对方似乎无意指责自己作弊时,着实觉得疑惑。

  「对不起,因为最近接了好几个计画,又帮教授整理资料,所以地方很乱……」郭近善埋头在像仓库一般堆满书籍的小房间里找寻着什么。

  对了,男人刚才也只说是有东西要……要干嘛?江破阵完全没有头绪。

  「你不是因为作弊的事找我?」反正他早知道了,那就摊开来说吧。

  「作弊……」各式平版精装版的书本占满书桌,郭近善拿起那些厚书,翻完以后倒过来,好似希望里面能掉出什么。「嗯,你记得以后不可以作弊。」他微笑说了一句,然后弯下腰,满头大汗地打开抽屉,伸手进去掏探。

  望着消失在桌后、只露出发顶的男人,江破阵一时哑口,不禁道:

  「你叫我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我……啊!」终于找到了。郭近善拿着手里的名片夹,高兴地欲打直身站起,不料却意外动到桌面上没放好的论文,眼见书山就要坍塌,他躲都来不及躲……

  「喂!小心!」江破阵下意识地向前伸手拉他一把,把对方从危急当中解救出来。

  厚重的书本如同土石流般哗啦啦地从书桌一角猛然掉落地面,似乎还能看到周围有薄薄的灰尘漫起。

  郭近善楞了半晌,直到察觉江破阵抓着他,才回神说:

  「谢谢……谢谢你。」

  真是一个危险的房间,自己可不想蒙上作弊被抓便弑杀助教的罪名。江破阵放开手,耙了下头发,叹一口气。

  「你究竟有什么事?」他没精神再陪男人搅和了。

  「对不起,你明明没空还被我耽搁。」郭近善连忙打开刚才找到的名片夹,抽出其中一张卡片递给他。「这是你的吧?我一直在找这张健保卡的主人,没想到你竟然和我在同一所学校里。大概是太意外能见到你,上次原本就要还给你的,有点紧张就忘了。」他微红着脸说。

  江破阵闻言,讶异地接过他递来的健保卡。果然是自己的没错。所以……那天考试,他在看到自己时一脸吃惊,是因为这个缘故?

  去年新换发的新式健保卡上印有照片,郭近善会认识自己的长相并不稀奇,不过那张照片却是国中毕业时拍的大头照,和现在的模样其实差别很大。总觉得逻辑和顺序不大对,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遗失健保卡的,只能猜大概是很久以前看完感冒放进外套口袋,然后不知何时掉了;不过他也没有意愿去追问,总之这个男人只是要把东西物归原主,就这么简单而已。

  「那……没事了?」江破阵挑眉。

  郭近善轻声应道:「嗯。」

  他好像真的没有要处分自己作弊的行为。江破阵望着郭近善温良却不够好看的脸庞,想起自己之前还认为这家伙不上道。也许是误会了,虽然说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能不被处罚那真是太好了。他遂道:

  「我走了。」赶着要去打工,但是一声不响离开似乎有点奇怪,所以他才开口表示。

  「再见。」郭近善答道。

  江破阵并未回应,心里想的是,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转过身之际,郭近善却又突然叫住他。

  「啊……等等!」

  又干嘛?江破阵停下脚步,实在有点受不了男人拖拖拉拉的言行。

  郭近善语气温和,对他道:「那个……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如果是为了刚刚让他免于被书砸死的事,他已经谢过了。江破阵略感莫名其妙地,但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示意,心里揣想着他该不会等一下又要叫住自己吧?还是背过身走了。

  离打工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在走廊上转过两个弯后下楼梯,江破阵在确定男人再没机会叫唤自己时,便开始加快脚步。

  他和这个叫郭近善的男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期中考刚考完,趁着放假连上两天大夜班,回家把学校要交的实验报告写完,少少的睡了四个小时,若不是女朋友打手机来,江破阵还想继续赖在床上。

  婉玲的语气非常不开心,指责他为何放假都没带她出去玩。即便已经解释过那么多次,婉玲似乎仍是无法了解他目前并没有闲钱可供玩乐,就算拿出所剩无几的温柔请她这阵子稍微忍耐,她依旧任性地希望他能够开车带她去兜风。

  别说临时借不到车,就算借到车,他也没有油钱。如果想要见面的话,来家里也可以,她却毫无理由的拒绝。按捺住性子听她抱怨他是一个多么冷淡的男朋友,甚至还扯到他是不是喜欢上别人或脚踏两条船。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想象力。到处和其他男人联谊的明明就是她自己,他都没说话,她却先来怀疑。

  在不怎么愉快的气氛下收线,而婉玲的这通电话至少让他想起自己今天还有课要上。

  起床盥洗换衣,他将课本放到背包里,骑二十分钟的车到达学校,刚刚好赶上。才找到座位坐下,报告立刻被同学借去抄写,他也没力气管他们。

  老师依照惯例姗姗来迟,黑板上写满各种结合、分开的化学反应式,他强打起精神认真听课;钟响之后正打算趴在桌上小憩一下好补充体力,却望见有个不该出现的人走进教室。

  「各位同学好。啊,请等一等。」戴眼镜的男人步上讲台,唤住正要离开教室的几个学生。「不好意思,请大家听我说明。你们的廖助教因为家里有要事,所以暂时请假。这半个学期就由我来代替实验助教的位置,以后若有什么事情,找我就可以了。」郭近善好似感觉不大习惯地轻声说着,脸上是一贯的亲善浅笑。

  还以为彼此会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交集,没想到事情出乎预料。江破阵不免觉得意外。

  「班代,请把同学的报告收好交给我,今天之前都可以,谢谢。」

  江破阵睇着郭近善低声对班代嘱咐事项,说完之后抬起眼,结果视线不小心在自己身上停住。就算想当没瞧见也不行,他们并未熟到必须打招呼,但撇开目光又太明显,对方的样子也是不知该有何反应的略怔,踌躇了一下才走过来。

  「你好。」郭近善温声问好。

  他不会圆滑一点微笑走开就好了?生涩的问候也实在引人发噱。江破阵忽然知道了郭近善为何有那种令自己不耐的感觉了,因为他说话过分礼貌。

  反正也不晓得要回应什么,谁教他要过来找自己,干脆就保持沉默,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办。江破阵因为睡眠不足而带有恶作剧成分地在心内忖道。

  郭近善见他没答话,尴尬地颊侧微红,又说:

  「结果我成为你们的助教了,我们……好像有缘呢。」

  「跟你有缘要做什么?」心情不好,身体困倦,再加上想要补眠还被打扰,江破阵很不给面子地说道。

  郭近善停了一下,随即垂眸道:「说的也是……」温和的笑意有些些苦涩了。

  看到他那副碰钉子的可怜模样,江破阵不禁觉得他每次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时机都很不凑巧。

  「……我很累。」虽然不愿被当成难相处的人,但他已经开始头痛了,真的相当疲惫,必须立刻休息。

  「啊,抱歉。」郭近善发现自己打扰到他人,不敢再多说。「再见。」礼貌地道别,他走出教室。

  「喂!阿破,你在跟助教聊什么?」公关同学很快地趋近询问。

  对于这种不识相的同学,他连敷衍应付都不打算浪费。正要趴下去睡的江破阵半抬起眼,表情变得阴沈。

  「什么都说了。」

  他只平淡地丢下一句话,公关同学的脸色瞬间发青。

  不管对方会怎么想,最好能让同学好好反省。以臂为枕,江破阵埋头睡趴在桌上,无论同学如何嚷嚷都打定主意充耳不闻。

  下一节没课,他可以睡到中午。

  

  星期二的第五到第九节是化学实验课。

  教授讲解完课程概要和实验流程之后,就会交给助教来带实验;教授有时候会在一旁辅助,因为做实验的时间很久,偶尔也会出去休息,穿插有一阵没一阵地巡视。

  以前那个廖助教会偷懒,常常在教授一踏出实验室之后,也跟着不见人影,就算要问问题也不知要去哪里找人,不过暂代的郭近善就完全不同了。

  到最后一组做完之前,他都没有无故离开实验室。有什么问题问他,他会很认真并且详细地解说,就算那问题再怎么粗浅简单,别的教授可能会先训斥一顿不够专心,他却不会让学生有羞于启齿或难堪挫折的感受,而且很有耐心,语气也相当温和。

  也因此,不过只上两次实验课,班上的同学对他已经没有陌生感了。

  「今天要使用腐蚀性较强的溶液,请各位同学要小心。」

  江破阵望见郭近善穿着过大的实验白袍,一组一组地小心提醒。在男人走到他们这组的时候,他并没有抬头看向对方。

  旁边的同学倒是说了句:

  「助教,你的实验衣是不是太大了啊?」

  「啊……因为原本那件我拿去洗了,这是跟别人借的。」温良的嗓音不好意思地说道。

  「助教,你的身材太弱鸡了啦!」

  几个同学有趣地取笑着。郭近善脸皮淡红。江破阵始终做着自己的事,并未加入起哄,直到那个低柔的声音结束短暂交谈,唤着他:

  「你们做实验要小心,江同学也是。」

  因为担心他在旁边没听见,所以郭近善才特别喊他。江破阵知道,却没有回答,只是点头表示听到了,男人随即走向别组。

  「你是不是讨厌助教啊?」同学不禁小声地问道。

  江破阵并非讨厌郭近善,只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热络而已。也许是由于之前种种的影响,只要想到自己在对方眼中大概是个只会作弊又没礼貌的人,他就不大有想要接触的欲望,即便那男人也许是个不错的家伙。基本上而言,会和这个人继续牵连,根本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没有。」江破阵将烧杯递给同学,说道:「这个实验要做比较久,我晚上还得打工,手脚快点。」

  同学想起自己今天也有约会,于是很快地拿着器材去装药品了。

  江破阵使用定量管吸取溶液,混合实验所需要的药剂。在等待同学将最后一项药品拿回来的空档,他不经意睇见有人正指着课本请教郭近善问题,另外一个站在郭近善身后的同学,手里持有药品,却分心和女生笑闹。

  桌上的本生灯是开着的,蜡烛般大小的火光微微摇晃,那同学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斜了,江破阵正觉得不妙,下一刻,量筒里的化学药液倒出滴到火焰,仅是眨眼,红黄色的火柱骤然迅速往上冲窜。

  「哇啊!」那同学吓一大跳,急忙闪开。动作慌乱过大,扯到瓦斯管线。

  连接的本生灯就要被拉倒,背对的郭近善却没在后脑勺长眼睛。

  所有的事情都只在瞬间发生。

  在同学的惊声尖叫当中,郭近善慢一拍地转过脸,江破阵两个大跨步接近,一手推开就要陷入危险的男人,一手挡住燃烧的本生灯以防翻倒在桌面烧到其它东西。

  「江破阵!」郭近善看到他徒手扶住高温的本生灯,不觉惊讶地叫出他的全名。

  江破阵虽然立刻放开手,但掌心的皮层仍是被烫伤了。

  「哇!对不起!对不起!」同学惊慌失措地道歉。

  「你有没有事?你的手……」郭近善焦急地抓住江破阵的臂膀,想要察看他的伤势。

  江破阵垂眸睇着他忧虑的脸庞,握拳抽回自己的手,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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