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說錯了?」
俊美的臉上再度出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徵兆。
「不是,可是我很痛耶……」
小小聲地咕著,只得委曲求全。
再度輕輕地握住以寧受傷的手指,啟炫慍怒的表情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複雜的平靜。
「回房間去吧,手指已經包好了。」
「不要。」
受傷的人開始任性了,只因天生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絕對會是最好的道歉機會。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還沒有原諒你。」
「那天你有聽到是體育老師讓我送那朵『楣』花去醫務室的啊,而且我絕對沒有想到她會偷吻我……真的!不是我故意要讓她得逞的,相信我好不好?啟炫。」在舉起左手發誓的同時,以寧用哀求的眼光瞅著面無表情的啟炫。
「下午的事。」
提醒第二件罪狀。
「那個……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因為被那個女生刺激到而衝動地撕破她給你的情書,對不起,是我錯了……唔……痛……」
想要雙手合十,卻牽動了痛處,以寧頓時齦牙咧嘴。
看著忍著痛,一臉可憐相的以寧好一會兒,啟炫最終還是緩下臉色來,他拍拍床沿,「現在是初冬,上床來,我可不想再承擔讓你感冒的罪名。」
——呼啦!
在心底高唱萬歲的同時,以寧速速爬上了那張好久沒有睡過的床。
還是一樣舒服啊,而且,還有啟炫身上的淡淡香味,幸福……
輕握了下以寧沒有受傷的左手。
「還冷嗎?」
「不會啊。」毫不猶豫地作答。
——此時正在心花怒放中,哪兒還顧得上冷和痛?
「那就好。」
啟炫放開他的手,在越過以寧上方去關掉床頭燈的那一刻,兩人的視線融和在了一起,久久地相望……
然後,唇與唇終於在相違了兩日之後再度密合在一起……
一個長長的吻……
即使只有唇齒間的難分難捨,卻依然讓兩顆年少的心悸然跳動,並深深為之陶醉……
「啟炫……」
「嗯?」
「我聽說,真正的吻似乎不是這樣的……」
疑惑的視線——
「那是怎樣?」
「……好像還要用到舌頭的樣子?」
「舌頭?……這樣嗎?」
自然地啟開唇,將靈活的柔軟探入對方也已微張的口中,幾乎是下意識地,以寧立刻予以熱情的回應……
舌與舌的交纏加深了先前的吻,漸漸攀升的體溫讓兩人的腦袋都有些昏昏乎乎,目眩神迷……
「……我覺得應該是這樣子沒錯,因為……很舒服……」
一吻過後,陶醉地閉上眸子。
「……唔,那就這樣好了……」
臉頰有點發燙了。
「啟炫。」
「什麼?」
「再來一次?」
「……」
「不行?」
失望的口吻。
「……也……不是不行……」
「那就再一次?」
「……」
第三章
二十歲深秋
暖暖的金色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將絲絲縷縷的光線灑入房間;輕柔的微涼晨風穿過窗間縫隙,把隱隱約約的秋意送進室內。
稍稍地睜開一條縫,瞇了眼滿房間的燦爛晨色,下一個動作卻是拉高了暖洋洋的棉被,把自己包得像條冬眠的蟲。
可惡啊,今天的天氣居然這麼好!
虧昨晚還下那麼大的雨,讓他鬱卒的情緒有怨熱的蕭條背景;現在居然……
唉,人不走運的時候,就連老天都跟你作對……
——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忽然,房門外傳來了一陣輕而沈穩的腳步聲,迅速拉下棉被,豎起兩隻已經自發地進入備戰狀態的耳朵,仔細地聆聽腳步聲的方向。
趿、趿、趿……
然而,事實是殘酷的。與所期望的完全相反,原本清晰的聲響漸漸模糊,慢慢遠去,緩緩消失。
沮喪地再度拉高棉被,把腦袋也一併蒙入。賭氣般地虐待自己的鼻子,順便也考驗一下自己的肺部忍耐力。
他在生氣,他在生氣,他在生氣,他在生氣,他在生氣……
都已經這麼多天了,他居然還是在生氣。由此可見,他確實氣得不輕——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要如何才讓「他」消氣……
等等!他為什麼要如此忍辱負重?明明錯的人是「他」不是嗎?
更讓人氣憤的是——
掰掰手指,這已經是他們短短二十年人生歷程裡出現的第二次狀況了!
自他十二歲那年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歷經千辛萬苦,最後成功地戰勝某個討厭的女生後,在隨之而來的八年裡沒有再出現過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案例二號。當然,這要歸功於他滴水不漏的防守和傳承自櫻木花道的絕招以眼殺人!
然,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就在他因為籃球隊年度大賽而拼命揮灑青春熱血之時,第二個性別代號為「F」的兩條腿高智商生物便很卑鄙可恥地企圖從他眼皮底下偷走他的寶貝。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呼!呼!呼!
發現由於過度專注於思考而讓自己幾近窒息的狀態,連忙大力地踢掉棉被,一躍而起,大口地吸入人類生命之源。
而讓他最最最不能忍受的卻是啟炫竟然故技重演,第二次接受了女生的追求!
……難道是他太缺乏持久吸引他的魅力嗎pi
盤腿坐在床上,單手撐住下巴,百無聊賴地透過窗簾輕飄而顯露出的縫隙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
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好天氣……
唉——!
原本在這樣美好的晨光裡,他應該帶上三明治、礦泉水和籃球,和啟炫一起騎單車去郊遊,好好些口子受沒有五顆電燈泡熠熠生輝的兩人世界。可現實卻是——他穿著睡衣,無可奈何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像這美好的場景。
啊!這世界上為什麼要有討厭女生的存在!如果可以,他真想扛著火箭炮把她們一個個都轟上月球,永絕後患!
哼哼。最好別讓他單獨碰上那個長著一張可愛臉龐的「花瓶」,不然他絕對會給她一點鮮豔的顏色瞧瞧! ——不管啟炫會不會生氣。
邊想著邊慢吞吞地挪向浴室,以蝸牛的速度刷牙、洗臉,然後再換上輕便寬鬆的居家服。繼而夢遊出房間,一路蛇行而下,順利抵達以琥珀和米黃為主色調的客廳。
為自己倒了杯牛奶,窩進大大軟軟的麵包沙發裡,順手按下遙控器的按扭,電視螢幕上頓時出現了新聞主持人那百看生厭的面孔。像是算準了時間般的,就在他一切準備就緒,端起杯子要喝牛奶的前一刻,茶几上的電話忽然大剌剌地作響。
不懷好意地盯著微微彈跳的電話筒,考慮著是要將它充當實心球練練手臂力量,還是給它一個為明日科技獻身「墊腳石」的美譽。
書房的門忽然被拉開了,一個修長的身影從中走了出來,他對麵包沙發裡端著牛奶、張著嘴的雕像視而不見,只是逕自走向茶几拿起電話。
「喂,我是殷啟炫。」
「哥,是我。」那一頭傳來清脆的笑聲,「以寧哥還沒有起床?」
瞥了眼漸漸開始活動的雕像,「沙發上。」
「哦?真難得!才七點三十呢。」
「爸媽他們呢?」
「在餐廳吃早餐。哥,你們吃過早餐了嗎?」
「沒有。」
「打算怎麼混?」
「沒想過。」再度瞥了眼牛奶和它的主人。
「不會等我們回來時,你和以寧哥已經呈現出衣索比亞難民狀態了吧?」那頭的笑聲更爽朗了。
自動忽略過妹妹的調侃,轉換話題,「那邊如何?」
「嘻嘻,瑞士是個取材的好地方。不管是媽媽和我,還是羅寧爸和櫻子媽,應該都可以滿載而歸,就連緋緋也興奮得很。」
「別妨礙爸媽。」酷酷地忠告了妹妹一句。
「絕對不會。」澄筱的聲音是可以讓人無條件相信的堅定,「對了,哥,把電話給以寧哥,我要跟他講話。」
目不斜視地把話筒遞給一直豎著耳朵的活動雕像,啟炫轉身再度朝書房走去。
「啊!」
「怎麼了?」電話那頭的澄筱好奇道。
嗚……
「……沒什麼……」
此刻的以寧是慘遭主人遺棄的小狗。
「是不是哥扔下你走了?」雖說是問句,但澄筱的語調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更可恨的是她的口吻裡居然還帶著三分揶揄。
「知道還問。」以寧對這個天才妹妹的智商係數簡直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
「經歷二度創傷的可憐人!」澄筱哈哈大笑。
以寧幾乎是吹鬍子瞪眼了,「注意妳的淑女風度,澄筱。」
「女繼母業——我是同人女,不是淑女。」繼續笑,「需要你妹妹我幫忙嗎?」
「條件是蝦米?」
哼,澄筱這傢伙才不會白白幫忙,八成又有什麼驚世駭俗的鬼主意! ——呼,這可是多年總結下來的經驗教訓。
唔,重頭戲留到最後再說,先耐心地點化這個運動神經系統發達,但思維神經遲鈍的老哥。
「還記得哥的第一次『出軌』是在什麼時候嗎?」
「燒成灰我都記得——我們三個十二歲六個月零五天,殷燒爸回來的那一天。」磨磨牙,可惡啊,往事不堪回首!
「原因是什麼?」
「……我在保健室裡不小心被某個不知名女生親了一下……」
恥辱啊!
「什麼某個不知名的女生,人家明明是我們學校的校花。」澄筱吃吃地笑。
「校花又怎樣!?不是就她害我整整兩天不能和啟炫講話,還要忍受他和某個討厭女生親親密密地走在一塊!」
這是他十二歲那年人生血淚的屈辱史!
「這不就是了?」
「什麼意思?」一時沒反應過來。
哎~~
澄筱在電話的那一頭嘆氣,以寧哥的遲鈍還真不是蓋的!
「妳是說……這次也是類似的原因?」終於想到了。
「幸好櫻子媽和羅寧爸不在我身邊。」
呵呵,朽木不可雕,至少還能種香菇。
「別扯上我爸媽。」以寧撇撇嘴,「——我可不記得最近我有被某個『新女性』怎麼樣過!」
「這次不是你被女生怎麼樣……」
「難道是我對女生怎麼樣?哼,天方夜譚!」以寧嗤之以鼻。
「真的沒有嗎? ——再仔細想想。」澄筱掏掏耳朵,循循善誘。
「啊!莫非……」
頓時,天地為之變色。
「想起來了?」
「………是星期五我送中文系的一個女孩子回家?……」以寧先是小聲地囁嚅,繼而便大聲爭辯道,「可那是沒辦法啊,我已經拒絕了和她交往的要求,總不能再打碎她在出國前最後的一個心願吧。」
「比這更糟糕的是——你還應她要求在那個女生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妳是怎麼知道的?」以寧大為震驚。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嘛!」
「……妳是說……那個女生把這件事傳出去了?」以寧頓時呈現出僵化狀態。
嗚,好人果然是不能做的!
「這倒也不是,而是當天那個女生班上剛好有個同學從那裡經過。」澄筱忍住笑,「呵呵,要知道,以『玉碎王』而聞名於F大的建築系校草羅以寧居然親自送女生回家而且還吻了她一下——這個小道消息不外乎是在全校女生群裡投進一顆炸彈。」
「天——!」
以寧一拍額頭,倒向沙發。
——壞事果然是做不得的!
「由此可以預見,你以後的麻煩大了。」澄筱快樂地預言道。
「先別管那些女生了,大不了我再把『玉碎王』的名聲發揚光大。現在當務之急是我要怎麼向啟炫解釋。」以寧哭喪著臉。
「以寧哥,你跟哥已經是二十年之癢了吧?」
「是又如何?」
他怎麼覺得澄筱的口氣裡多了點顏色的味道,是錯覺嗎?
「這跟解釋有什麼關係?」
哎,看來,這棵「朽木」連香菇都種不了~~
「——這也就是說,哥對你的個性早已瞭解得一清二楚了,所以,你完全不用向他解釋。」
「那他還氣什麼?」以寧苦著臉,大惑不解。
「這個嘛,只能靠你這個當事人自己去琢磨了,哦呵呵。」
「每次跟妳講話,我都覺得自己的腦細胞會壯烈犧牲一個師那麼多。澄筱,妳真的只有二十歲嗎?」以寧大大地抱怨。
「多動動你的腦筋是有好處的,不然你永遠也摸不透哥的心思。」澄筱再次大笑,「你是知道的,哥的1Q係數可是比我還高出十個點呢。」
「有個智商嚇人的戀人真辛苦。」以寧自暴自棄地自言自語。
「這是我們爸爸的錯。」澄筱咯咯笑個不停,「好了,現在電話帳單上的數字大概已經很可怕了,我要掛了哦。」
「好,拜拜。」
「等你們的好消息喔!拜拜。」
澄筱話中有話,只可惜羅以寧這隻單細胞生物卻全然沒有發現。
「唔。」
擱下電話,以寧拖著步子挪動到書房門口,把耳朵貼到大門上,仔細地捕捉可以重修舊好的蛛絲馬跡。
——可惜,裡面悄無聲息。
呃,不知道他可不可以攝手攝腳地溜進去探個究竟?
姑且試試看好了。
打定主意,以寧站直了身體,準備將大門推開一條縫隙。可就在他的手要碰上門的那一刻,門忽然「吱」的一聲打開了。
下一秒,以寧便化身為一隻「木雞」。
面無表情地看了「木雞」一眼,啟炫很順手地格開障礙物,朝樓上走去。
怎麼辦?
——追!
為了讓啟炫消氣,充當N次「鐵道遊擊隊」他也認了。
飛速跑上二樓,再度盤踞在啟炫房門前蹲點。順便幻想一下如果待一會兒啟炫出來,他要怎麼來挽回失去的面子。可還沒等他想到結論,房間的門便開了,一身外出裝扮的啟炫出現在門口。
——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錯失機會!
抱著必死的信念,以寧以雷霆萬鈞之姿態緊緊地攀住,不不,是抱住同樣是二十歲,但外表卻看起來比他成熟得多的心上人。
「幹什麼?」
被「八爪章魚」死死黏住的啟炫微微蹙眉。
嗚,好感動!啟炫終於願意跟他講話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很誠懇的語調。
抓緊時間,以眼放電,最好能電得啟炫不知今夕何夕,忘了要出門的事!
「你有做錯什麼嗎?」
修長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我不該瞞著你送女生回家,也不應該親她額頭一下。」繼續誠心道歉,加之放電。
「然後?」
「然後?」還有然後?難道他還有第二件「罪行」可以交代嗎?
「沒有的話,我就要出門了。」作勢就要拉開他,朝樓下走。
「哎,等等!」
在本來就不怎麼管用的腦筋變本加厲的罷工狀態下,以寧乾脆一把擁住啟炫,狠狠地貼上他的唇——
唔,敲到牙齒了…
但……
還是嘗到了溫溫軟軟的滋味……
感覺真的很好……但還不夠……還要更多……以舌啟開肖想了兩天的唇,自口中探入尋找相同的柔軟,與之輾轉纏綿……
不知不覺中,兩人的姿勢已由原來以寧單方面的樓抱變為相擁,與此同時,激烈甜蜜的吻亦在兩人的下腹燃起了熊熊慾火……
畢竟是血氣方剛的二十歲,雖然兩人有過許多次類似的熱吻,也曾因此而萌生出情慾,但卻沒有哪次會像今天這麼強烈。
即使隔著長褲,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男性的興奮……
也許,今天可以突破最後一壘……
沈醉於親密行為的兩人心裡不約而同地萌發出相同的念頭。然正在此時,門鈴忽然很不識相地「叮咚,叮咚」大聲響了起來。
被門鈴驚醒的兩人下意識地離開了讓自己陶醉的唇,拭去嘴邊的甜蜜痕跡,不悅地望下樓下客廳的大門。
「是曉薰。」啟炫首先恢復了思考能力,他稍稍整理在激情中被擾亂的衣物後從容不迫地朝樓下走去。
「曉薰是誰?」以寧的雙眸裡頓時燃起了名為嫉妒的火焰。
「目前和我交往中的女生。」啟炫拉開大門,一個穿著淺藍色外套和白色短裙的可愛女生赫然出現在以寧冒火的眼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