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太爷听了,反映却是淡淡的。老太爷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目光落向不知道目的地的远方。
老管家也叹了口气。
当年,老太爷也不是没想过那孩子还活着。他派了好多人出去找过,把可能丢孩子的地方都找遍了。方圆几百里的人都抓来问,问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白生生的女娃被丢在外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的孩子的,不论孩子的死活,都有奖。
那时候的北京正值严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极目之处皆是一片白色莽原。就是军队行军也跑不出那么远。可是孩子却像消失在了大雪之中一般。
找到后来,希望越来越渺茫,就是找到了大概也是尸体。老太爷也放弃了。
他心想,那孩子说不定根本就没被拿出去扔掉。那个年代一个女娃儿能有多值钱?大奶奶下令拿去扔了,那么冷的天,办事的人搞不好根本就懒得出去,直接掐死了,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埋了……或者扔在马桶里淹死,然后拿出去倒了……都不是不可能的。
老太爷不是没想过掘地三尺。后来是当时的小少爷,也就是季泽同的大伯,那时候才七岁,他亲口告诉父亲说,孩子抱出去扔了,他看见抱出去的。
那个冬天是北京最冷的一个冬天。老管家回忆起来,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像那一年那样冷的天,那样大的雪。
现在各处遭雪灾了,都有解放军带着工具去铲雪。老管家每次看到那个画面,都会想起当初丢了孩子,老太爷派人出去找。那时候就是很多穿军大衣的人拿着铲子在外面一寸一寸地翻雪。只不过那铲子下得特别小心,因为大家都害怕一铲子下去,就是一个白生生的婴儿。
那铲雪的画面,老太爷至今是不敢看的。
季泽同之所以那样受老太爷的宠爱,连回乡养老也要带着他,就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浑身上下一片雪白,一点记号也没有。
老太爷抱着还是婴儿的季泽同,私下里说,这孩子搞不好是朱玉的孩子转世的呢?
季泽同长大之后,确实眉清目秀。当然,季泽同的母亲很漂亮,这个是最主要的原因。他的母亲长得也不像朱玉,季泽同也不像。
可是季泽同的声音很像。他唱贵妃醉酒的时候,声音和朱玉几乎是一模一样。
朱玉死了之后老太爷太过伤心,就叫人烧了很多东西。旗袍,鞋子,戏服,家具……该烧的都烧了,就剩了一大沓相片儿,还有朱玉用过的梳妆台。
梳妆台后来给了季泽同。
照片到最后也只剩了那么几张。其中有一张,就是她穿着那件绣梅花的旗袍照的。如果仔细看,还能在泛黄的黑白照片上,看见她的肩膀那儿有一个点儿。只不过看过的人都当那一点是时间留下的污痕,很少有人知道那时一颗胭脂计。
普天之下拥有相同胎记的,能有几人呢?腐书网 www.danmeiwenku.com
文章正文 六十八
搬回贵宾病房之后,顾家臣还一直在担心要怎么跟家里人解释。|腐书网纯文字|www.danmeiwenku.com|爸爸连拜访上司都没去过贵宾病房,何况是其他人?
还好搬回去的第二天就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爸爸升职了,家里要请客,这几天可能都不能来看他了,让他多担待。顾家臣才松了一口气。
爸爸还打电话来问他的身体恢复得如何。如果他的身体允许的话,让他最好能回来帮着家里招呼客人。
算算日子,这伤也养了快两个月了。其实也没必要还住在病房里。其实一般人家,骨折什么的根本不会住这样久的院。顾家臣的情况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要应付媒体,他也根本不会在医院呆那么久。
只不过这病房是任啸徐帮他定的。
说来说去这件事都是发生在任啸徐出差的时候。顾家臣知道他的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而且也还心有余悸,所以有点想要把他关在病房里,不让他出去的意思。顾家臣也明白他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这件事确实是打到他脸上了。
出趟差的功夫回来,老婆差点给人整没了,这种事情搁到谁身上,都会觉得很难咽下这一口气的。
检察院那边很大方地给了顾家臣三个多月的病假。一开始他是认真在养伤,养了一个多月的时候还能和冯霖两个人下下棋取乐。到现在他已经完全进入了疲劳期,看见穿白大褂的都想吐,闻到医院病号饭的味道就觉得恶心。
所以每天晚上任啸徐一回来,顾家臣就会躺进他怀里撒娇,问他什么时候能让自己出去。
几乎每一次,顾家臣的请求都是以一片翻云覆雨做了结尾。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时候,就只想睡觉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任啸徐又该去公司上班了。这个议题就被无限期地搁置下来。
如此折腾了好几天,顾家臣终于放弃了。他让看护给他买了一大沓书回来堆在病房里,没事就翻一翻。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在病房里乖乖地等着任啸徐来看他,两个人温存一番,然后第二天又目送任啸徐去公司上班,日复一日。
一开始顾家臣的伤没有好利索,两个人做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的。到后来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做起来就完全没有了顾虑。
病床上,沙发里,浴室,厕所,甚至是医院的天台……能去的地方他们几乎去遍了。
那天任啸徐来的时候,医生正在帮顾家臣拆掉他腿上固定用的支架。任啸徐眼睛里亮亮的闪着光,问医生顾家臣是不是好了,医生很和蔼地说:
“嗯,差不多了,只是要少做跑步跳远一类的运动。”
任啸徐又问:“胸口呢?是不是还不能受挤压?”
医生说:“基本上没事儿了,当然也不能故意去挤压……”
顾家臣听得整张脸都是通红通红的,医生还以为他发烧了,没来得及帮他测量一个体温,就被任啸徐送了出去。
病房的门一关,任啸徐就坏笑地看着顾家臣。那笑容邪恶得让顾家臣不自觉地就缩到床的一角。之后顾家臣才知道任啸徐这些天忍得有多辛苦,因为这天晚上他被干的七荤八素,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要想不起来了。
做到最后的那几次,顾家臣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以前他被干到很累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软的像一滩烂泥,或者是一根煮过的面条,又或者是被抽了筋抽了骨头的小泥鳅,但是之前的那些显然都是很肤浅的肉体的境界。
可这一次,顾家臣觉得自己被折腾的程度,已经完全上升到了“庄周梦蝶”的哲学境界了。
那时候任啸徐也没力气了。他最初还玩了很多花样。先是靠着墙,然后是在床边儿的柜子上,然后才到了床上。在床上还各种姿势都来了一遍。到后来任啸徐的腿也支持不住了,就采取了比较传统和省力的一个姿势,也就是他们第一次时候的姿势。
顾家臣趴着被他干的时候,头就埋在枕头里。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皮肤已经和枕头融为一体,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变成了枕头,还是枕头变成了自己……
这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劳累。
他们以前也没在病房里这样疯狂过。做的时候两个人都特别有兴致,觉得好有趣,好刺激。可是做过之后,任啸徐一走,剩了顾家臣一个人,顾家臣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结婚三年到了倦怠期的老公,不管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完全进入了疲劳的状态,急需要一点改变。再被关在这里他一定会得精神病的。
可是他不敢说。他说了,任啸徐就不开心,就会惩罚他,惩罚的内容就是想尽办法不让他说,最简单快捷方便的一种惩罚当然就是按到了干。
所以为了避免被惩罚,顾家臣一定要找些厉害一点的理由,首先要让任啸徐明白不是他顾家臣想出院,他当然巴不得呆在这里当一辈子的病人米虫,被人伺候着,只不过祖国和人民需要他搬出去……之类的理由。总之越伟大越冠冕堂皇就越好。
这两天顾家臣又得了一个新的理由。前段时间韩秘书代表任啸徐的妈妈来问过任啸徐,问他为什么老是不回去。顾家臣就说:
“你看,你妈妈老是说你,不如让我出院了吧,这样你也不用一天天往我这边跑了,就可以常回家看看……”
顾家臣软磨硬泡了好半天,任啸徐就是跟一个豆荚一样的油盐不进,总把自己装成个坏孩子,说:“我干嘛要回去?我这么大了,我在外面也自己买了房子,她管我回不回去?”
顾家臣本来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谁知道他们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韩秘书敲门进来了,手上拿着任啸徐的电话,说:“少爷,夫人的电话。”
顾家臣还吓了一跳,心想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到,这也太神奇了点吧?
任啸徐不耐烦地接过来“喂”了一声,沈氏的声音就一本正经地响了起来,问他这几天都在外面搞什么。
任啸徐委实不知道沈氏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宽了。以前她对自己从来是不闻不问,现在好了,吃喝拉撒睡她都要管一管。不回家也要问,在哪儿吃饭也要问,在哪儿睡觉也问,整天都干了什么工作也问。简直就跟担心老公会在外面偷吃的跟踪狂老婆没什么两样。任啸徐快被她逼疯了。
这通电话打过来,任啸徐就和沈氏在电话里吵起来了。沈氏在外人面前口碑还不错,就是个有教养的铁娘子。在家人面前完全就是个神经病,说起话来也没分寸,这次她直接就讽刺任啸徐被狐狸精勾了魂儿了。
任啸徐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说他不务正业可以,但是要骂顾家臣是狐狸精就不行,他哪有狐狸精那么有本事啊……啊,不对,他怎么能是狐狸精呢?于是任啸徐就回嘴道:
“妈妈,不管我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儿,还是被阎王的小鬼勾了魂儿,都和你没关系!您不是一直不待见我么?您不是一直喜欢哥哥么?您找他去!”
沈氏便在对面骂:“你和你哥哥一个样儿,一个被狐狸勾了,一个被戏子勾了……”
顾家臣看见他们因为自己吵起来了,急的在旁边一直拉任啸徐的衣服,任啸徐只好用不接电话的那一只手把他禁锢在怀里。
最后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任啸徐火气特别大,就把电话一摔,一把将顾家臣打横抱起来,踏着大步地走出了病房,一边说:“韩秘书,去给顾先生办出院手续!”
顾家臣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出院,赶紧问任啸徐要去哪儿。任啸徐一边抱着他往电梯走一边说:
“回宅子。我妈不是嫌我被你勾了魂儿么?我就把你这只小狐狸放到宅子里去,就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她天天都能看见!我看是她先把我气死,还是我先把她气死!老子还不信了,她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能怎么跳……老子就跟她比命长!看谁先死!”
顾家臣被这席话吓着了,从电梯到车上的那段路,他就像个小鱼儿一样在任啸徐的怀里挣扎。任啸徐连拖带扛地把他搬到车里关起来,他又像一直被关进笼子的小老鼠一样,这儿啃一口那儿钻一下,就像找个缝儿钻出去,逃过这一个劫难。到后来任啸徐把他拿领带给结结实实绑了起来,他才老老实实地呆在车上,被带到了任家大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