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我如梦浮生》全本完结[虐文] —— 作者:一起喝杯茶
一起喝杯茶  发于:2016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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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梦、朱离、碧玉。

    爷爷别过脸去擦泪,挥了挥袖子,又重复了一遍:“把小少爷带下去……关起来。”

    顾家臣已经寂寂然走到季泽同身后,下意识地帮他挡着后面的一排人。老太爷身边的保镖看着老管家的脸色,老管家扬了扬下巴,他们便朝季泽同走过来。

    季泽同盯着他们一动不动,突然把手伸向旁边的白瓷茶杯,抓了小巧圆润的盖子在手里,猛地一捏,一声闷闷地“啪啪”声之后,盖子就被捏碎成几片。

    碎瓷渣子直直刺入季泽同的手掌,浓腻的鲜血顿时从掌心浸出,在他的指缝里分成数泾小溪汩汩往外流,到手腕的地方又汇聚成一条细河,浸湿了他雪白的衬衫袖口。

    他捏住一片碎瓷片,举到自己的颈子边缘。才贴上去,一丝血便顺着他的脖子留下来,染红了衬衫领子。

    他的目光坚定绝然,竟是一副以死相逼的架势!

    颈部大动脉,若是这一刀下去,不消三分钟,人就能失血而死。那是真正的血流如注,就像高压水枪一样,那血能冲到天花板上去。所以说割腕的人是最傻的,要是真的想死,朝着脖子划一刀,怕是神仙也救不了。

    顾家臣在旁边呆住了,连忙伸出手去按在季泽同肩上。他能感觉到季泽同的颤抖。

    老太爷死死盯着季泽同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白瓷片,盯着他细腻的颈部那一缕鲜血。血在衬衫上越染越大,老太爷盯着他每个指缝那一条细细的鲜红的小溪。

    老太爷的身体也止不住颤抖。

    保镖都停止了动作,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尊蜡像。整个会客室鸦雀无声,仿佛都被季泽同惨烈的模样镇住了。

    姚律师眼睛明手快,捧着摊开的协议送到季泽同旁边来。季泽同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老太爷和他身边的人,把没受伤的手举起来,拇指沾了脖子上留下来的鲜血,缓缓地伸出去,结结实实按在雪白的纸张上。

    老太爷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大有心灰意冷之态。老人的双眼紧闭,眼角满是泪痕,苍苍的白发卡在耳后,鬓角茫茫一片,都是凄然。老旧而失去力气的眼皮耷拉着,没精打采,似乎不打算再过问这惹人伤心的红尘俗世。

    他的手紧紧抓住拐杖,手腕不住颤抖,两片嘴唇不住摩挲。

    朱玉……朱玉啊……你叫我如何是好……

    季泽同站起身来,叫了一声顾家臣,道:“走吧。”

    顾家臣一愣。

    季泽同又道:“怎么,啸徐叫你来,不是来接我的么?走吧。”

    他说着起身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把手里的碎瓷残渣弃置于地。

    白瓷混杂着血迹叮叮咚咚落在地上,摇碎了满地的苍凉。会客室屋角的小几上摆着香炉,焚了腥味浓重的麝香,几缕细烟从镂空的铜色盖子里缓缓升起,衬着这夏日漫无边际的午后。

    季泽同的血液仿佛在香料的作用下加速了流动似的,走一路,滴落一路,斑斑点点,断人心弦。

    屋外是一片明媚灿烂的艳阳天。夏风和畅,树影斑驳,叶摇碧玉,花吐红罗。

    满池琼瑶琚,鹧鸪徒相和。知了声声艳阳里,遥望影消磨。

    旧怨添泪洒,相思共血沱。雪瓷片片麝烟绕,笑我情如昨。

    知了的声音仿佛在重复当日的誓约,花前月下,只你共我。他马上就要再见到他了。那张照片还在手机屏幕上闪烁,他一直带在身边,一遍遍,一遍遍地抚摸。

    他真的……长高了不少呢。腐书网 www.danmeiwenku.com

文章正文 三十七

    顾家臣和季泽同出来的时候,司机正站在那辆普尔曼旁边等候。/Www.danmeiwenku.Com/司机看见季泽同走出来,满手是血,唬了一跳,连忙帮他们拉开车门。

    季泽同坐上去,司机就问任啸徐是不是去医院。

    季泽同脖子上的伤口不深,这会儿血已经自己止住了。只是手掌还在不停往外流血,一滴一滴落在普尔曼的车毯上。

    顾家臣没去上班,这两天呆在任家大宅里,穿的都是任啸徐叫人帮他直接从品牌店里面拿过来的衣服,成套成套的,从内裤到袜子都配得好好的。裤兜里也叠着一方手帕。

    季泽同坐在车上也不说话,也不动弹。

    顾家臣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就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那一方手帕来,塞在他手里,掰着他的手指头压住。鲜血很快就把那方手帕浸透了。

    他们看这伤口太深,怕不能耽搁,就就近找了一家装修看上去比较齐整的私人诊所,打算先去帮季泽同处理伤口。

    诊所不算很好,门口一个护士看见停了辆普尔曼,上面走下来三个帅哥,又兴奋又紧张,说话音儿都发颤。还好医生很有经验,沉得住气。他先用塑胶管扎住季泽同的胳膊止血,再熟练地给季泽同打了一针麻药,拿镊子把伤口的小瓷片都挑出来,撂在小钢盘里。

    那伤口很是狰狞,深深的三条血痕交叉在一起。酒精棉擦上去之后,就露出白白的肉来。顾家臣平时看刑事案件,现场的图片也很恶心,他倒是看惯了,只是任啸徐有点见不得,把头偏向一侧。

    他怕伤口?顾家臣突然觉得真可爱。刚刚在季家气氛太过沉闷压抑,这时候他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望着任啸徐痴痴地笑了。

    任啸徐把手伸到他的腰部一掐,顾家臣暗暗“啊”地叫了一声,只得忍住笑,拿手捂住嘴巴。

    伤口缝了近十针,缠上绷带,医生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汗,又怕天气热了,还给打了一针破伤风。结了帐,一行人上车准备回任家大宅。

    季泽同沉默地倒在车上,右手上缠着的雪白绷带里隐隐透出一丝血红。车上的气氛仿佛快要凝结,顾家臣和任啸徐两人不时相望,却不开口。季泽同出着神,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却又渺渺然似找不到方向一般。

    半晌,他用左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手机来,递给顾家臣。顾家臣见到那只旧旧的诺基亚手机,微微一笑道:“你不是给我买了新的手机么?这只你就留着吧——留在你这儿比较有价值。”

    季泽同听了,又默默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窗外的太阳很大,阳光实在太耀眼,司机按下按键拉起了帘子,车内的光线一时之间暗下来。音响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今天的路况不大好,从诊所出来到环线路口都很堵,车子时开时停。淡紫色的窗帘随着司机每一次减速,都会摇晃几下。

    顾家臣时不时撩起帘子来看看走到哪儿了,阳光便从撩起的窗帘地下透进来,洒在季泽同白皙的脸上,把他轮廓的剪影投射在另一面的窗帘子上,竟是说不出的孤独。

    就这样堵在车流里走走停停,汽车真正停下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快到四点了。

    司机拉开车门,季泽同一步跨下车,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到了任家大宅,而是到了任啸徐的公寓。车子正停在牡丹城三区。

    任啸徐对愣在一旁的季泽同说:“上去吧,我哥在等你。”

    牡丹城的知了也叫得很厉害,五月到底,花都开过了。只剩花季比较长的蔷薇科植物如月季还盛开着,其他诸如杜鹃或者荼蘼,早早地就凋谢了芳华。火红灿烂的石榴已经开始结起绿豆大小的果子。

    季泽同慢慢地往电梯走,背影单薄,偶有踉跄。顾家臣有点怕他在路上摔倒,想送他上去,却被任啸徐拉住了手。

    任啸徐把他拉回车里道:“让他自己走吧。”

    他就要见到他了。

    季泽同的步履沉重。

    他就要见到他了。他还记得他么?他是用如何的表情来回忆自己,他还有多少回忆是关于自己的呢?

    他长高了。比以前17岁的时候还要高一个头。那时候自己已经觉得他很高了,教他写字的时候,常常被他的背给挡住。

    那时候他十六七岁,正是一个男孩子最有活力的时候。每餐都能吃很多饭,热衷锻炼,肌肉也很结实,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抱起来……他的肩膀还是那样宽么?

    季泽同靠在电梯里,红色的不断跳动的数字很是刺眼,那明亮鲜红的颜色让他想起了一些别的。

    季家园子的东南角,种了一颗孔雀豆,这种南方特有的植物。

    栽在东南角的寓意其实满凄惨。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焦仲卿听说刘兰芝沉湖而死,便选择了自挂东南枝。爷爷大概真的很想随玉儿奶奶去吧。可惜他不得不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红豆是常绿乔木,每到十月份便会结出一个个豆荚,挂在树上像一排古铜片琴。豆荚干了就会炸开来,露出里面那一颗颗饱满红润的种子。那便是红豆。

    季泽同看着红豆长出来就想要,其实只需要拿一根长长的竹竿子把豆子打下来就好了,他偏偏要任啸怀去爬树给摘。任啸怀也不推辞,把衬衣下摆打一个结,抱着树身三下两下就蹭上去了,像猴子一样灵活。

    任啸怀爬到树上往下看,季泽同在下面仰着小脸望着他,小嘴张着像要说话,他就冲季泽同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任啸怀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一根结了豆荚的树枝,把豆荚从枝条上勒下来,塞进裤兜里,然后又抱着树干往下退了几步,离地还有一人多高的时候,他就直接松手从上面跳下来。走到季泽同面前,任啸怀把手伸进裤兜里一掏,拿出手来摊开在季泽同面前,说:

    “你看!”

    一把豆荚躺在他摊开的手心里,豆荚都揉烂了,里的红豆被他的手部皮肤一磨,变得闪闪发光。

    季泽同很开心地把红豆从豆荚里剥出来,放在手心里数着,一颗,两颗,三颗……一共数了十七颗。

    豆子很大颗,十七颗排起来绕了手掌一圈,任啸怀看了便说:“正好给你做个手链子。”

    季泽同就问:“做手链子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我拿它来打鸟雀。”

    任啸怀握住他的手腕道:“做个手链子,好把你锁起来呀!”

    ……

    电梯爬到二十三层,咚地响了一声,两扇门便打开了。季泽同的思绪被那一声脆响拉回来,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

    他颤抖着迈步跨出电梯,走廊那边任啸徐的公寓,像是同他隔了一个世界一般。

    季泽同满脑子是任啸怀的影子,他的影子模糊了时光,在季泽同的脑海里乱飞。思绪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竟想不起具体的事情来。那红豆的事情,还是他看见了电梯里的那个鲜红的数字,才突然想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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