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虐恋] —— 作者:淮上
淮上  发于:2016年05月13日

关灯
护眼

    顾远穿上围裙,在流理台上看了会儿,找出海绵和洗洁精开始洗碗,眼角瞥见方谨小心试探地走进厨房,脸上带着明显迟疑的神情。
    他故意装没看见,专心致志把自己和方谨的碗都洗了,放在架子上,头也不抬问:“你去帮我把上班的衣服准备下行吗?”
    方谨本来正踌躇不定,闻言立刻道:“好!”立刻就转了出去。
    顾远脱下手套,目送着方谨走向他主卧的衣柜,不知为何刚才在餐桌上那种新婚夫妇般奇妙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一个男人的家庭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早上有老婆做饭,做完了两人坐下一起吃,完了以后当老公的去洗碗;老婆去准备上班穿的衣服,一般来说出门前还有个送别吻……
    除了当老婆的角色是个男的之外,似乎跟这世上千千万万个平凡而温馨的家庭没有任何不同,如果这男的是方谨……那好像连最后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了。
    顾远出了会儿神,突然又失笑起来。
    这种平凡温馨对方谨来说应该是叛经离道才对,人家有女朋友,说不定在家能享受女朋友全方位照顾也说不定呢。
    ·
    与此同时主卧里,方谨的手机突然在裤袋里响了起来。
    震动发生的时候他正一手托着顾远的衬衣,一手打开领带柜比对花色;铃声响起好几秒后他才把其中一条黑色带细格的领带从柜子里抽出来,和衬衣交叠挂到衣架上,摸出手机一看。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是顾名宗。
    方谨疾步走上和主卧连接的阳台,反手关上门:“喂,顾……总。”
    顾名宗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方谨刚才那一瞬间的迟疑:“——你在哪儿呢?”
    刹那间方谨想的是,难道王宇把昨天在医院看到自己的事告诉了顾名宗,这通电话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不至于。
    陆文磊被灭口尚未事发,王宇为避免嫌疑应该采用了某种延迟死亡的手段;而且就算他把撞见自己的事告诉顾名宗也没什么,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找到陆文磊的下落和他有关,更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经把陆文磊和顾家联系了起来。
    建立在猜测和怀疑之上的事实,是不至于让顾名宗亲自打电话来问他的。
    “我在大少家里。”方谨平静道,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昨晚加班到太晚了,大少叫我过来暂住一晚,今天好一早送他去公司。”
    顾名宗似乎笑了起来:“是吗?”
    “……”
    “让他叫司机送吧,”顾名宗就这么笑着说:“我在你家里有点事儿,你回来一趟。”
    方谨握着电话的手瞬间一紧。
    然而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
    ·
    方谨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同样是个酒店式高层公寓,名义上是总公司补贴的员工福利,实际上是顾名宗的个人私产。
    公寓钥匙共两套,顾名宗也持有一套。方谨把黑卡还回去之后曾经想搬离那里,然而他必须找个非常妥帖自然的机会,才能在尽量不触怒顾名宗的情况下把这事提出来——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天天都有的。
    所幸方谨从德国回来后顾名宗找他的时候很少,就算找也不来这套公寓,一年到头也只有他一个人住而已。
    ——那么,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名宗为什么突然亲自过来了呢?
    方谨匆匆跟顾远请了假,只说家里发生了急事必须尽快回去一趟。他以为这个请假不会轻易被批准,谁知顾远只目光锋利地打量了他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冷冷道:“行啊。”
    说着行啊,但他神情中并没有允许方谨立刻就走的意思,而是又沉吟了片刻,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还记得回来工作就行。”半晌他终于厌烦地挥了挥手,说:“——去吧。”
    这个态度其实非常古怪,仿佛对方谨请假这件事他心里已经认定了一个理由,知道家里有急事是借口,但又不愿去揭穿。
    至于这个“不愿”里各种复杂的滋味,只有他看着方谨走出去的背影时,自己心里才知道。
    ·
    方谨却无暇细想顾大少一言难尽的复杂心态,他匆匆下楼出了公寓楼的门,只见马路对面赫然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奔驰;车门边站着的司机见他下来,立刻上来彬彬有礼地拦在了他面前:“方助理,顾总叫我来接您。”
    方谨沉默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上了车。
    上午车流倒并不多,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目的地楼下,方谨也没等司机下车为自己开门,直接就推门走了出去。
    一路上从电梯上到他家门前,方谨拿钥匙的手微微颤栗,深呼吸好几口才勉强镇定下来。
    没事的,不要怕。
    多少比这更惊险的关头都过来了,你一定能解决的。
    方谨平定住呼吸,伸手推开了门。下一刻他看见顾名宗坐在客厅茶几的沙发上,正低头用那个工作用的Vertu手机查看什么,见他进来便抬眼笑道:“这么快?”
    方谨关上门,低声道:“顾总。”
    顾名宗指指身侧的沙发,“——坐。”
    方谨脚步一顿,半晌还是缓缓走了过去,紧接着突然瞥见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件东西。
    刹那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觉得全身血液迅速变冷,一动都动弹不得——
    他认出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和此刻顾名宗手上一模一样的,Vertu不锈钢压纹外壳手机。
    ——是他那天在餐厅里为了盗取信息,用来暂作替换用的假手机!
    电光石火间他终于明白自己被叫回来是为什么了。
    这个无法辩驳的铁证,现在就这么端端正正、堂而皇之的放在了顾名宗面前!
   
    第18章 顾远猛然看向卧室,刹那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谨脑子一片空白,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我看你这太乱了,应该是平时工作忙来不及收拾的缘故,就帮你清理了一下。”顾名宗笑着问:“——怎么了?”
    方谨的目光与他对视,顾名宗眼底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是真心想知道他怎么了。
    ——然而方谨知道,像顾名宗这样的男人,他甚至连动手杀人之前都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征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短短数秒却像是电影中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连空气都在巨大的压力中凝固了流动。顾名宗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连那好整以暇的姿态都没有变化半分,然而方谨背后却微微渗出了冰凉的汗意。
    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该怎么回答?
    该怎么回答,才能平息顾名宗的怀疑和怒火?
    “其实这件事……”
    方谨说了几个字,随即戛然而止,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模糊又关键的念头。
    ——顾名宗真的想知道这件事本身吗?
    他是那种一旦抓到线索,先不顺藤摸瓜把所有内幕都调查清楚,就直截了当过来质问要求回答的人吗?
    不。
    最大的可能是顾名宗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么他现在来要的就不是一个答案,而是态度。
    答案和态度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已经做下的事情无可改变,但动机却可以有很多种说法。如果换作他自己是顾名宗,在一切内情尽握掌中的情况下,还特地过来问一句是为了什么?
    换句话说,他想在明达航运破产风波中,乃至于顾家未来数年惨烈的权力倾轧这件事上——看到自己表现出怎样的态度呢?
    电光石火间方谨抓住了最关键的那一点,不过从表面上看他只是停顿了短短半秒的时间。
    “……家里确实有点乱,没想到您会过来……不过希望您没看到那件东西。”
    方谨顿了顿,径直穿过客厅走向卧室,来到床头柜边。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谁都不知道此刻他拉开抽屉时手臂肌肉都因为过分紧绷而微微发抖。
    “这是我之前在一家古董店买的,只图个意头而已,倒不是什么值钱玩意。本来想找人打磨一下光泽再送给您,但既然您有可能已经看见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
    方谨走回客厅,站定在顾名宗面前,平静地伸出手。
    ——他手心平平托着一块黑色绒布,布面上有个碧绿透亮的玉镏子,仔细看的话却是一大一小两枚玉戒套在一起。戒指的雕工极其温润细腻,尤其花纹精巧到了相当可观的地步,并在一起严丝合缝,表面就形成了四个完整的字。
    “二人平心。”顾名宗缓缓念道,眼底浮出了饶有兴味的神情。
    “古董店伙计说这玉质不算老坑玻璃种,但贵在年代和雕工,古时候有兄弟或夫妻分戴这一对戒指的,代表两人心底一般无二的意思。我因为看它在店里搁久了没光泽,就想去打磨一下,不过如果时时戴在手上把玩的话,应该也能很快盘活才对。”
    方谨绕过茶几,半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修长白皙的手托着那对玉戒。
    他眼角的余光其实可以瞥见茶几上那个Vertu手机,但视线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只稳稳地看着顾名宗,目光镇静而从容。
    客厅里一片静寂,许久后顾名宗似乎觉得这事很有意思,终于拿起戒指看了看,取出外圈大的那个捏在手里,又把小的随意丢还给了方谨:“我就说我那天的话没错。”
    他顿了顿,面对方谨征询的目光笑道:“——我说比起顾远和顾洋,还是你更像我。”
    方谨完全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他微微怔住了。
    顾名宗却似乎并不在意,突然话锋一转,笑着问:“你既然知道以前南边沿海戴这种对戒,那知道北边怎么玩儿熬鹰吗?”
    “……”方谨摇了摇头。
    “熬鹰跟以前打猎有关,主要是选苗子特别好的小鹰,喂出膘来,然后拴在绳子上整天整天熬着不给睡觉。小鹰困倦到极点之后会从绳子上摔下来,这时就要用冷水泼,用盐水喂,把鹰熬得精气耗尽皮包骨头;然后再蒙住眼睛喂食肉类,这时它的野性会彻底磨光,变得从本能里亲近驯服于主人。”
    “而在这期间最重要的是两点,任何一点不行这鹰都熬不成:一是主人不能心软,一旦心软则前功尽弃;二是从一开始就要挑对的那只小鹰,选错了的话,再熬也熬不成矫健强悍的猎鹰……”
    顾名宗停了停,似乎在沉吟着什么,片刻后倍感有趣地拍拍方谨的侧颊:“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以后你就懂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