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提示有一条新信息。
    黎里瞬间心跳都加快了，赶紧点开。果然是张凛发来的，问他到家了没。黎里只回了两个字：到了。心想，让你上飞机前给我发那样的信息，害我都睡不着。黎里心里决定，等会张凛再给他发信息，都两个字两个字地回他。
    不料这一等，等得他都睡着了，张凛的消息也没发过来。
    到饭点了，黎里被哥哥叫醒。
    黎锐喊他：“吃饭了，醒醒。”
    黎里迷迷糊糊醒过来，见窗外天都黑了，第一反应便是拿手机看有没有新信息。
    没有。
    黎锐见他第一反应拿手机，看了手机后神色失望，不由开玩笑：“小里，等女孩子信息啊？”
    黎里赶紧否认。
    黎锐故意逗他：“人家没发信息，你不会主动发吗？要是不知道怎么发，来问你大哥我，你还在吃奶的时候，哥哥我就能把女孩子逗得哈哈笑了。”
    黎里郁闷极了，他吃奶的时候，哥哥不也还在吃奶吗？！然而黎锐确实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个妖孽，所到之处，均能围着一堆女孩子，玩笑打闹，嘻嘻哈哈。不像黎里，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玩积木。
    但是，张凛可不是女孩子呀。
    黎里郁闷极了。
    妈妈煮了一桌子黎里爱吃的菜，边吃边给黎里夹菜，说：“可怜小里呀，瘦得下巴都尖了。这次回家，妈妈一定要好好给你补补。”
    黎里看着冒尖的碗，赶紧说：“够了够了，妈妈，我不能吃太多。回家前经纪人说了，过完年要开始跑电影宣传，我得保持住体重。”
    黎妈妈一听，开始唉声叹气，说他进什么娱乐圈，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了。
    黎里无奈：“不是不能吃饱，是不能吃太多。我保持这个体重就行，我现在也不会太瘦啊。”
    “哪里不瘦！下巴都尖了！”妈妈说，又抱怨，“这娱乐公司规矩真多，还不许人家吃太多。小里呀，你跟妈妈说，公司还管你什么，总不能连对象都不能找吧？”
    黎里差点把一口汤喷出来。
    黎妈妈接着问：“上次新闻上说的那个，跟你一起拍戏的女孩子，我看就很好呀，漂亮得很。小里啊，当明星出唱片，跟找对象不冲突，你可不能听公司的，真不找啊。”
    黎里更郁闷了：“都说了，没有的事。都是记者乱写，我根本跟人家就没说过三句话。”
    再说了，公司根本不管他谈不谈恋爱。
    老板还希望他谈呢！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客厅聊天。爸爸妈妈哥哥，详细问了一遍黎里的工作。听说黎里EP录好了，都替他高兴。又问了许多事，经纪人怎么样啊，助理怎么样啊，导演凶不凶，制片人夸没夸他。
    黎里讲了半天，讲到大明星李敏敏素颜也漂亮极了，讲他跟大老板、李敏敏一起吃饭，李敏敏私下个性极好相处。
    黎爸爸问：“公司老板请你们吃饭？”
    黎里点头，说他第一次拍戏，老板还请李敏敏照顾他。
    黎爸爸说：“你们这个老板，人还挺不错。”
    黎里听了一愣，几乎要脱口而出，张先生不是挺不错，是太好了。仔细想想，张凛对他确实很好。送他回家，请他吃饭，请李敏敏照顾他，陪他去医院，安慰他，鼓励他……
    竟然数不清了……
    睡觉前，黎里又拿出手机看了看。这回有新信息提示了，打开一看，张凛发的，问黎里睡了吗，说他刚开完会。
    黎里不知怎么，竟然有点愧疚。
    张凛该多累，饭都不知道吃了没。
    黎里回他：还没睡，会开得这么晚？你吃饭了吗？
    过了一小会，张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黎里心虚地跑去关紧房门，才接电话。
    接起电话，张凛也没说什么，只问：“今天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现在还不睡，不困吗？”黎里不知张凛是回家了，还是还在办公室，电话那头安静得很，只有张凛轻轻的呼吸声。
    黎里小声回他，深怕被门外的爸妈听见：“下午睡了一觉。”
    张凛说：“这段时间你太忙了，回家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你吃饭了吗？”黎里问。
    “刚刚吃了。”张凛回答。
    黎里有些脸红，这样平常普通的对话实在太过暧昧。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聊这些琐碎的事呀。
    张凛不知是否察觉了黎里的心思，也沉默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却没人挂电话。
    过了一会，张凛说：“有点想你了。”
    黎里的脸，红到了耳朵尖。
   
    第25章
   
    假期活动，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黎里的高中同学们今年也是大四，还没提前找到工作的，依然悠悠哉哉过寒假。年前，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就开始组织聚会了。
    聚会的时候，大家听说黎里签约明然，准备进军演艺圈，还拍了电影，好奇得不得了，纷纷围着他问东问西。参加聚会的人有十几个，但并不是人人都与黎里关系好，有的人无非是抱着一颗八卦的心，问的问题都是诸如“李敏敏整过容吗”“她接了这么多大片，是不是背后有啥金主撑着”“网上都说她跟明然的大老板有一腿，真的吗”这种问题。
    黎里一一耐心解答，没有整容，没听说有金主，大老板跟李敏敏只是上下级同事关系。其中有个人特别讨厌，听了黎里的话后，又说：“你刚进去，哪里知道什么内幕呀，八卦论坛说得真真的。李敏敏这么多年坐稳了明然第一花旦的位置，肯定有后台在扶着她。娱乐公司的老板，听说女明星都是用挑的。”
    即使进了娱乐圈，黎里也从未关注过圈内的八卦新闻。但他认识张凛，相信张凛并不是那种人。他解释了一通，大老板人很好，很优秀，并不是需要包养女星的糟老头。在场的人嘻嘻哈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转头就问黎里，跟金苹是怎么回事。
    黎里解释了一堆，只是记者捕风捉影，根本没有的事。然而同学们挤眉弄眼的，说根据多年看八卦新闻的经验，说只是朋友的，肯定都有不寻常关系。
    黎里解释了半天，见有的人自顾自开玩笑，根本没把他话听进去，不由得有些生气。他脾气向来是很好的，大家同学三年，他从没跟谁红过脸。但此刻，听他们在那里说着娱乐圈乱得很，娱乐公司的大老板都跟皇帝似的，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心里就很不舒服，别的公司他不知道，但是明然的老板，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到后面，同学们再开黎里的玩笑，黎里就不愿意说话了。大家看出他不高兴，有的还说：“逗你几句你都当真呐，你这样怎么混娱乐圈。”
    黎里真是被烦得不行。
    跟黎里关系特别好的两三个，赶紧出来打圆场。
    散会后，黎里的同桌王晓良，揽着黎里的肩膀说：“小里啊，不是哥哥说你，你就太爱较真。这些人，无聊空虚寂寞冷，娱乐圈的八卦他们是当生活的调剂品。他们哪管真相是什么，你就让他们说，别理他们，别放心上。”
    黎里愤愤地：“可他们说得太夸张了，我们老板人很好，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种猥琐的老头子。”
    王晓良笑：“你还挺喜欢你们老板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黎里脸一下就红了。
    王晓良没看出不对，说：“别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现在还没红呢，等你红了怎么办？人红是非多啊，你得学会心放宽点。”
    黎里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实话，如果批评他演技烂，或者唱歌不好听，他还不一定这么生气。
    “但是，他们说的话也有一部分有道理。每个圈子都有黑暗的一面，你得当心，别被谁利用了，或者占便宜了。哎呦，看看我们小里这张小脸俊的，你要当心女上司，还要当心同性恋的男上司。”王晓良坏笑。
    黎里被说中现状，尴尬极了，脸色又青又白又红，王晓良以为他恼羞成怒，赶紧逃跑。
    这次聚会，黎里就不是很开心。到了过年，亲朋好友聚会，更是难熬。亲戚们听说黎里要进演艺圈，都新鲜得很。问娱乐圈八卦的，让黎里当场表演的，问他酬劳的，什么问题都有。从前亲戚间聚会，话题的中心肯定是黎锐，今年竟变成了黎里，黎里一百个不适应。
    以前亲戚们说起黎锐，那是赞不绝口。今年话题的中心变成黎里了，却是赞扬的有，不置可否的有。大伯说：“进娱乐圈，这是长久的事吗？这能当长久的工作吗？不靠谱。你爸怎么想的，怎么就同意这事了呢？”
    二婶说：“娱乐圈，那太乱了，我听了都害怕。什么吸毒的、飙车的，小里啊，你可千万不能染上这些恶习。”
    堂弟问：“听说高详本来的片酬有五百万呢！哥你接替了他，片酬是不是也是五百万啊？发财了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瞬间淹没了黎里。
    几次聚会下来，黎里再也不愿出门吃饭走亲戚了。大家都把他当动物园里的猩猩看似的，还把娱乐圈说得腥风血雨。
    黎锐说：“这第一年，先让你缓缓。你要是想在娱乐圈长久发展下去，你就得面对这些。”
    黎里郁闷，为什么哥哥跟王晓良都跟他讲同样的话呢？
    张凛再给黎里打电话的时候，黎里就把这事说了。
    “我不喜欢他们那种猎奇的心理，不喜欢他们把我的工作猜想得很勾心斗角很腥风血雨很复杂。”
    不喜欢他们在爸爸妈妈面前那么说，好像当艺人是件不好的事情。
    张凛听了，说：“你要变强大，够强大，就不会理会外界这些声音了，也无需理会了。别人的看法，无关痛痒。”
    “可是，你的家人也有可能被他们的话影响，受到伤害……”
    如果他跟张凛在一起，变成了同性恋。他们是否会说他是染上了恶习，在娱乐圈堕落了呢？
    爸爸妈妈是不是会很伤心，对他感到失望？
    鬼使神差地，黎里脱口问道：“你……你十几岁确认性向的时候，心里害怕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张凛似乎感受到黎里内心的慌乱，好一会才低声说：“黎里，我跟你的情况可能不大一样。我从小在国外长大，身边的同学有小学就确认自己性向的，因此当我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并未感到惊慌。”
    黎里想象十几岁的张凛，实在想象不出来青涩稚嫩的他。十几岁时的张凛，肯定也是像现在这般严肃正经。发现自己性向时，也该是镇定的。
    “我姐姐很支持我，我爸妈一开始不能接受，但他们在国外待久了，了解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慢慢也就接受了。”
    多轻松的情况啊。黎里想，张凛做什么事都那么轻松，那么容易就解决了问题。轮到黎里时，怎么那么难呢？他连第一步都不敢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