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梦————绢诗[上]
绢诗[上]  发于:2009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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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怀里有刚刚那个人送的补身丹药,应月笑连忙从怀里取出,净白的瓷瓶上有精致的雕刻,打开瓶口将丹药倒在手上,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拿了一颗吞掉。
一刻之後发觉并没有什麽异样,精神倒是明显恢复。
「应该没有问题,否则也有我陪你。」
看著寒曲依然苍白的脸,应月笑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倒出另一颗药丸,丢入口里将之嚼碎,俯身贴上寒曲的唇,那上面的温度冰冷,也让应月笑的心里发凉。
忍著心里隐隐的绝望,还是把嘴里的药一点一点的往寒曲口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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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期间是难熬的,连自己等待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在希望和绝望中煎熬也成为一种习惯,不由自主想起棠的身影,在擎月楼的夜晚总是期待会有脚步声在房外响起,相信棠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而这种希望经过每晚的落空而变的微小、虚幻,随著日升月落、物换星移,才明白绝望的滋味是如此...难以忍受。
麻木的倚在床边,应月笑摇晃著头,彷佛这样可以把棠的身影从脑袋里面摇掉。
打起精神狼狈的地上爬起来,发现寒曲的脸色已经没有那麽苍白,甚至还透著一丝红润,应月笑拿起桌上乾净的手巾仔细的帮寒曲擦拭身躯,他身体的温度也不再那样冰冷,应月笑小心的藏著心里浮起的那簇小小的希望火花,他其实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等待著寒曲的生、或等待著寒曲的死,不管愿不愿意,这种事情总不在掌控范围内,这就是所谓的生死由命吧。
既然寒曲有恢复的迹象,应月笑打算自己到附近找些药草,横竖暂时是不能出现在城里面,那群人看起来是要命不要财,若是以前,绝对是奉陪到底,现在寒曲这种状况,倒是能躲就躲了,生活难得刺激,可惜了这次机会。
走出屋外,隔壁的大叔大婶已经不见踪影,该是开始一天的工作。
转头关上门,发现门上有张字条,应该是大婶留的,那字条上面娟秀的字迹写著:厨房里有清粥和几样菜,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吧!这里不会有外人来,你们安心养伤吧!
没想到大婶除了识字,还写得一手好字,来头可能也不简单吧!
在山里面转了快一天,从院子里随手拿出来的竹篓也装得满满的,这些药草都是靠著记忆摘的,以前小时候常常拿著小小的篮子跟在棠的後面看他摘取药草,棠不多话,通常都是自己一边看一边问,棠会耐著性子回答,他那时的身影比现在还单薄...。
蓦地,止住回忆,和棠的牵连那麽深,深到自己无法断念。
叹了口气,趁著太阳还没下山,回到小小的院落。
先回到房里探了探,寒曲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失望的回到院落,一古脑将竹篓里的药草全数倒出,仔细的将它们铺平到可以充分的晒到阳光,接著顺手从里面挑出几样,加速伤口痊愈的、调理经脉的、补身的...。
蹙起眉头,寒曲的状况还是有些奇怪,他被刑求之前就是一副意识不清的样子,该不会是被自己伤了...虽然不是很温柔,但也没对他粗暴...,难道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无法承受吗?
涨红了脸,应月笑决定推翻这个想法。
一个时辰後屋子的女主人挑著两捆柴往院子走来,却在几步远的地方发现厨房的方向有浓浓的烟窜出:「啊!失火了,我的房子失火了。」
连忙到院子角落的井里打了一桶水,进了烟蒙蒙的厨房,便往有火光的地方一浇,一个人形物便从那团更浓密的烟里面跳起来:「我的火!」
「啊!」两声惊叫之後,两个人一起从惨不忍睹的厨房冲出。
「大婶,原来是你!」应月笑一边咳,一边抹著一头一脸的水。
「咳...叫我凤姑,你打算烧了屋子吗?」
「我...我在生火,我想煎些药草给我哥哥喝。火...好不容易点著了。」
「噗,得了,这种小事就交给我,药煎好我帮你拿过去。」凤姑失笑的看著眼前长相十分漂亮的男孩心里也怜惜了起来,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沦落至此,连生个火都不会也是理所当然。
「怎麽好意思再麻烦你?」
「没关系,倒是你...衣服赶快换一换,都被我泼湿了,得了风寒就不好了。你跟我来。」凤姑二话不说拉了应月笑的手就往主屋里跑,在一个衣箱里面翻出一堆衣服全放到应月笑手中。
「这些都是乾净的衣服,是我儿子的,你们兄弟俩将就著穿吧!」
「谢...谢谢!」
应月笑手里拽满衣服,连心里都满满的,这种温馨的感觉是从来不曾体会过的,何况又是落难至此,这种关怀是加倍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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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应月笑发现寒曲有著明显的变化。
他好像长高了一些,肩膀也宽了一些,原本儒雅俊秀的脸庞显得阴魅柔美,狭长的双眸就算是紧闭著,也都有勾人的意味。
他的气息呼吸已经恢复,胸膛开始浅浅的起伏著,两颊也有了红润的颜色。
仔细的观察了半天,应月笑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乱,眼光一直停留在寒曲嫩薄的双唇上,还记得那两片薄唇的味道,嚐起来叫人头发昏、脑发胀。
寒曲确定是活下来了,但是什麽时候会醒来?身体这样的变化又代表什麽?若是一般人怎可能会在短短几天之内有这样的变化?
就在第七天的晚上,应月笑扶起躺在床上的寒曲,照常把丹药嚼碎唇舌相接的把药喂进,就在努力到第一颗汗珠从颊边淌下时,寒曲居然有了动静。
他微微睁开双眼,无力抬眸的样子实在夺魂摄魄、娇媚至极,那股邪魅的气息让应月笑怔愣住。
後来寒曲的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加上他勉力抬起的双手正颤巍巍的堵在自己胸前,应月笑纳闷的退开,没想到寒曲竟转头趴在床边努力的乾呕...。
涨红了脸,应月笑怒意上涌。
我有那麽恶心吗?吐成这样?
已经七日粒米未进,寒曲完全吐不出东西来,乾呕结束,无力的倒回床上,估计是呕得严重,寒曲的双眸已经是水光莹莹,喘著气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让人看著都揪心,恨不得把他揉到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无论如何,他的醒来都是值得庆幸,应月笑按下铁青的脸,正准备再凑过去关怀一下时,寒曲沙哑的声音飘了过来。
「水...我要水...。」
「好、好,马上来。」
应月笑马上倒了杯水回到床边,打算很顺手的将他扶起以便喝水,寒曲沙哑而媚惑的声音又飘了出来。
「别...别碰我,我...自己喝。」说完便努力挣扎侧过身,用匀称坚韧的手臂支起身来,柔亮依然的长发斜过脸颊,看起来更是惹人爱怜。
这时候的应月笑却有了杀人的冲动,粗鲁的递过水,小心的不碰到他,怒气腾腾地转身坐在桌旁的圆凳上,瞪视著寒曲,用目光杀人。
到底是怎麽了?在记恨吗?有必要用这种小人的手段吗?就不能等身体好一点再发作?怎麽七日内身子长了,性子却小孩子起来,记得寒曲之前不是这样的个性。
满肚子的牢骚让应月笑鼓著脸,看寒曲抖著手把八分满的水给洒得一半不剩,加上从唇边流出来的,真正喝下去的也只有一点点吧!
「还...还要。」寒曲无力的手递出喝乾了的杯子,一个不稳,摔在地上碎成片片。
瓷杯摔在地上的声响似乎让寒曲吓了一跳,手停在半空中不断的抖著。
一声不响,应月笑马上拿了另一个杯子盛了一半的水,递给寒曲。
「没关系,等一下我会收拾,水你慢慢喝,你会饿吗?我去弄些粥给你吃?」看著寒曲的样子,应月笑眼睛有些酸了起来,态度一下子软化,怒火也不禁熄灭。
头也没抬,接过水,寒曲像是进了沙漠缺水许久的人,端了水就拼命喝,喝没两口就呛到,咳到泪水滑出眼眶,寒曲仍将水继续往喉咙里灌。
「你疯了?!这样子做什麽?你会呛死的。」应月笑一把夺过寒曲手中的杯子,发现水已经被他喝光。
「咳...水...咳咳...我还要水。」寒曲仍然要著水喝,全然不顾自己咳著难受。
「你...喝慢点,我就给你。」
应月笑忍住发烫的双眼,寒曲会这样,大抵也是被自己所害,昏睡了这许久,渴了也是自然,渴到这个程度...,身体也必定难受的很才会这般的渴求水的滋润。想起寒曲一路上所受的苦,应月笑差点就忍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
寒曲困难的点点头,手抚著自己的胸口试著把气顺下来。
应月笑再倒了一杯水,等他不咳了才将水递过。
忘了寒曲刚刚拒绝自己靠近的态度,应月笑举手欲抚上他的後背,寒曲抬起头眼中的冰冷让应月笑猛的停住手,僵在半空中。
拉了一把圆凳拖到床边,应月笑失神的拿过茶壶放在上面:「想喝多少,自己动手吧!」
寒曲看著应月笑出了房门,心里有些许的著急,但这也是莫可奈何,身体转变中的心性就是如此冰凉,让人近不得身,要等这段时间经过才能转变完成,如果自己够强,时间也能缩短吧!
晚餐时间凤姑两口子正在吃饭,却惊见一阵阵浓烟飘进屋子,吓得两人赶紧夺门而出,发现厨房是浓烟的生出点,男人立刻打了水,冲也似的将水泼进厨房。
「等等,哎,你就不会慢点。」凤姑只来得及抓住她汉子的衣角,浓烟中走出一个湿淋淋的人影。
「对不起,烟呛到你们了。」应月笑低头道歉,那男人更是瞠目结舌,不明白发生什麽事情。
「哎呀,小兄弟不会用厨房所以弄得一阵烟。」凤姑向他汉子摆摆手让他可以进屋了。
那男人手摸著头,不好意思的说:「原来是你在里面,对不起啊,泼你一身水。」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泼水了。
「来,要做什麽跟凤姑说就好,你看看你之前为了生火把手烧成这样,都还没好尽呢,怎麽又自己来了呢?叫凤姑一声就成了。」凤姑抓过应月笑的手,发现上面又多了几个水泡。
「我想学学生火、煮东西,不能老是麻烦凤姑,我哥哥刚刚醒了,想煮点粥给他喝。」
「那你旁边看著就好。」凤姑将应月笑拉到一旁坐下,先稍微收拾了湿掉的柴火,接著动作十分敏捷的把火生好,很快的热腾腾的清粥就出炉了。
「你的手不像是做粗事的手,学会这种事情也没什麽,你们住在这边跟我也算是有缘分,不要跟凤姑客气,有事找凤姑就对了,有你们陪我,我跟我那口子都很开心呢!」
凤姑把粥盛到碗里,拿起旁边的布垫著,交给应月笑。
「凤姑,谢谢你。」
应月笑端著粥转身走在回房的路上,心里还是寒曲令人心疼的模样,还有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态度,更难以接受的是他居然用那种冰冷无情的眼神看著自己...。
到底是怎麽回事?应月笑心里涌起更多的不满,这七天以来自己是这样担忧,好不容易醒来居然是这样子。
记得那天结束之後,寒曲的样子不像气到想把自己杀掉的样子,那时他...有的是一丝无奈,更多的是包容,这样的反应...那时心里的感觉就好像是最底层的冰溶化之後,浮上的是甜蜜的感觉,瞬间的感动,让自己在当时也生出共此一生的冲动。
这不是一厢情愿吗?寒曲醒来之後已经表明态度,连想帮忙都不允许,朋友...就算是朋友也做不成了吧!
至少...至少要照顾他直到身体恢复再离开吧!
世上好像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之後,该何去何从?

红尘一梦 11
伤已经开始愈合,药还是要上的,每次只能趁寒曲熟睡时帮他换药,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处於睡眠状态,醒过来的短短时间,他总是要水喝,喝完水的清醒时间不多,只能来得及让他喝下一碗清粥,才放他睡去。
虽然他还是一样冰冷、一样拒人於千里之外,应月笑的心里也渐渐不那样恼了,这样也好,等到分道扬镳的日子到来,分别也能快意些。
说不定老天有听到自己心里的祈祷,长得过於清丽俊俏的脸,总是吸引过多麻烦,这下有人开始讨厌自己,也算好的开始吧!
不想再回棠的身边,擎月楼也算不上身边吧!那就找块美丽的地方隐居去...该玩的也玩了很多,该闹的也闹了不少,这下也没心继续了,也许该说没有必要,棠是不会再要自己了。
经过这个事情,应月笑想了很多,强求不来的事情,再不放手,不也成了跳梁小丑?
自从认识寒曲之後,心境上有了很多转变,开始懂得在乎别人的想法、开始懂得关心,以前除了棠,眼里不曾容下任何人,没有了棠的庇护,原来自己什麽都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应月笑努力让自己成为平凡的人,他跟著凤姑的汉子四处打猎,学习如何制作陷阱,如何从各种禽兽身上剥下完整的毛皮,如何处理那些兽肉,偶尔赶不回来,就露宿野外,大叔是个豪爽的汉子,容易相处,平时只要小心避开肢体上的碰触,生活可以像个平凡人一样。
寒曲的伤势复原的很正常,醒时的时间也长了,有时候他会望著窗外,双眼仍是清冷,谈不上有任何情绪,这让应月笑不安。
明明知道他伤好之後会离开,心里面总会兴起一场混乱,有时候感觉强烈了,会有难以呼吸的错觉,这种感觉随著他伤势一天一天好起来而加深,竟然是舍不得吗?
唉声叹气的推开门,注意到床上的人是醒著的。
寒曲低著头蹙起眉看著自己身上的伤,动了动左手,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也是伤。
我一个心虚,回头就想往外走,寒曲一个哼声就止住了我的步伐。
「给我水!」他不经意的说著,看起来更有精神了一些。
「好。」我给他端了一大壶的水放在床边的椅子上,还摆上我前天用上山捡来的木头给他刻了一个大号的茶杯。
「大爷,请用水。」我刻意假装恭敬给他倒了水,偷偷抬眼看了他,他没有笑,我泄气。
他优雅的端起水喝,喝很慢,可是喝很多,他睡著的时间不再是那麽长,人也变得更美,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魅力,挑个眉都充满了风情。
我盯著他看得出神,想起占有他的那天,身体一热,下身就有了反应,不小心就开口叫他:「曲...。」
估计我的脸是色眯眯的模样,他看著我,脸色一下子铁青,转过头又朝著床边乾呕起来。
「我有那麽恶心吗?」我挫败的问,不敢靠近他。
从怀里拿了条手巾给他,他接过,头也不回的赶人:「你走开。」
「曲...你变得真多。」我想起初认识他的时候,那时他有如春风般柔情的侠客,既仗义、又多情,又不离不弃的保护著我。
他一下抬起头来瞪著我,凤眉紧锁:「还不是因为你!」
「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了这麽重的伤。」我老实的道歉,其实我自己也变了很多,离开了擎月楼,心里轻松了很多,不再等待的感觉真的很好,倒是寒曲变得冷冰冰不理人,让人觉得难受。
「你说这个吗?」寒曲看著自己身上的鞭伤,我点了点头。
「这个没什麽,伤不了我!」说完寒曲就闭上眼睛,不再理我。
是伤不了你,只是让你不活不死的躺了好一阵子,好个逞强的家伙,人变得好看,脑子倒有点坏了。少爷我只好照顾你,谁叫你是我的人了!
「喂!」他突然叫我,我又心虚得吓了一跳。
「什麽事啊?曲曲...。」我谄媚的看著他。
他顿了一下,眼里没有任何波澜,眉头倒是纠结了一下:「明天我们就启程。」
「你想去哪里啊,曲曲?」我喜欢看他平静的脸上被我激出一些情绪,故意继续讨好。
「回穿梅仙阁。」
「那是哪里啊?」
「我家。」
「喔,这样啊,赶明儿我去雇马车和车夫送你回家。」
寒曲美玉的脸再次纠结:「你呢?」
喔喔,脑子还没完全坏掉哩,听得出来我没打算跟去。
「游山玩水、浪荡江湖。」
「不行!」
「不行?」
「你要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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