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梦————绢诗[上]
绢诗[上]  发于:2009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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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强大,让他总是高高在上,睥睨著一切,他的不耐凡俗,让他远离红尘只静静的待在静城。
他的眼里映出了我的身影,冰冷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一向不泄漏自己的情绪,在这一刻也只有眼神复杂了些。
他总算肯正眼看我,我却有些不知所措。
「棠...。」他若不是在此时出现而是更早一点,应月笑的心情会截然不同,反应也许也会不一样,应月笑喊出了他唯一准许自己喊的名字,内心一阵翻搅。
棠伸出了手,示意应月笑到自己身边来。
棠不笑的时候,气氛就像严寒的雪日,连空气都冻结。
应月笑缓步上前,心中涌上思念、愤怒、委屈...和不安的情绪,不语,搭上棠伸出的右手。
棠伸出另一手轻轻环住应月笑的腰,轻轻的,不往自己身上带,有些悬空,虽然接近,但没有接触,近到棠可以闻道应月笑身上的香味,也远到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他在生气?!
应月笑等著他的怒意、等著他的诘问,他却笑开了像一丝和煦的暖阳。
「你让他抱你?」
「没有。」
「你寂寞了吗?」手开始沿著应月笑的脊骨由上往下画,微微的施力,应月笑极力忍住身体的轻颤。
「我的咒术还在你的体内作用...难道他不是男人?」棠手指画过的部分,身体像是回应似的轻轻颤抖,棠藉以确认自己在两年前施下的术法。
「你的身体更差了?进过几次寒冰池?」棠反手翻过应月笑的手,玉般纤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腕脉。
「不劳你费心,我还死不了。」应月笑别开视线,心中涌上怒意,谁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笑笑...我跟你解释过了,对不起,请你给我时间。」棠的眼光转为哀伤,只有在这里才能尽吐深情。
在应月笑缥缈的眼光中,以前竟变得如此久远,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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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刚是一个七岁的小孩,乱世战乱中与双亲失散,饿了三天倒在草丛中奄奄一息,烈日又无情的照射,几乎就要脱水而死,小小的应月笑不懂、不明白身边的战争,却依约的领略了死亡的逼近,渐渐掉入黑暗的意识,开始得到解脱,肚子不饿了,口里不渴了,连照在身上的太阳都不再炙人。
衣袂飘飘的白衣玉人路过,看著地上身体小小脏脏的小孩,仅是蹙了眉头。
死了吧!
探上他的脉息,居然还有微弱的动静。
缘分!如果没死,就当侍童吧!
身体内有暖暖的感觉从胸口流进来,那不同於阳光的炙热,那是春风吹来全身舒畅的暖意。
「醒来...醒醒。」
那无疑是迷人的嗓音,年幼如我也能感受到这声音有动人魂魄的感觉。
努力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人仿若天上仙人。
「你是仙人吗?」
仙人的手搭在我的胸前,原来温暖的气息来自他的手,他覆在我小小身体上的手,美丽、纤长、温暖又巨大,我隐隐约约知道,那温暖的气息延续了我的生命。
他笑了笑,那瞬间彷佛百花绽放般,那笑容温柔的让我晕眩了起来。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救醒了我,让我留在他的静城里,静城里的师傅们教我读书,也教我武功,偶尔仙人会出现与师傅交谈,而我只能在旁边看著他。
他的气质那样凛然,长得那样好看,双眸偶尔会变得有些黯淡,但他的一切却不是我可以接近。
静城里住著很多武功高绝的人,也有很多有文名的人,他们大多舍弃了自己原来的名字与过去,来到这里追随棠、追求平静。
八岁那年,我已经学会基本的礼仪和基础功夫,仙人让我当他侍童,但也让我持续跟著师傅学习。
九岁那年,我明白了小孩子可以耍赖的特点,找了很多机会接近仙人,好几次都和他好接近,年幼的我不懂,可是我很开心。
十岁那年,夜尘出现,他是仙人的徒弟,但是仙人只有验收武功的时候才会出现指正他,其他时候他是由其他武功高强的师傅教导。
十五岁那年,我已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仙人把很多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他终於让我叫他『棠』,那是他的名字,他只许我叫,其他人管他叫「主人」、「城主」、「师尊」...。
十八岁之前,棠让静城所有的人称我「二爷」,我的地位因为棠的关系被捧上了天,连常常看我不顺眼的夜尘,都得乖乖的低头行礼。
棠,是我一生之中最爱的人,他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最美好的一切,包含他最神圣不可侵犯的身子都让我肆意的亲近、他的情爱,我就这样稳稳的在云端站著,伴著棠一起睥睨世间的一切。
直到棠的离去又回返,把我从云端扯下,狠狠摔在地上。
棠风尘仆仆的归来,我因为泛滥无法收拾的相思,早早就迎在城门口痴痴等著他回来。
我穿上棠最喜欢的白色衣裳,挺直背脊撑著伞在三月尚寒的雨日里,焦急的盼著他的身影。
棠在白色骏马上的身影显得挺拔飘逸,被雨浸湿的发沉沉的垂在他的身後,依然无损於他的风采。
我急切的望著他,等待他会像每次归来时,停在我的面前用热切的眼光注视著我,无声的诉说他的思念。
飘逸的身影从眼前「刷」的一声,风风火火而过,棠没有停下也没有看我一眼,我却看到了他怀里的一抹身影,看到棠从来没有过的担忧表情,就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到底发生什麽事情了?
棠抱著怀里的人直奔他的寝房,夜尘守著门,其他的人则忙碌的准备药材、煎药。
我早就把伞丢在路上了,不管逐渐加大的雨丝,我到了棠的院落,来到他的门前,夜尘傲慢的微微一礼便挡在门口:「二爷,师父交代,他在医治病人,若没有命令谁都不准进入。」
「他医治的是谁?」雨已经把我全身淋湿,头发狼狈的贴在我的身上、脸上。
「师父没说,不过应该是重要的人。」夜尘笑著,似乎欣赏著我这副狼狈的模样。
重要的人...重要到连我都挡著不见,重要到无视我的存在。
我冷笑,不想让夜尘如意:「知道了。」我故作轻松转头离开,往院落右门穿出,经过一小片林子就是棠给我住的院落。
虽说这里是离棠最近的院落,可隔著一片林,我连他房里的灯是明是灭都看不到。
这里除了水水,不会有其他人来,毕竟这里还是静城的禁地。
水水是我满十七岁的时候棠让她来服侍我的,水水是个很精灵的女孩,体贴懂事,我跟她没有主仆之分,因为年纪相近常常玩在一起,有次玩到疯了两个人抱在地上滚,我的脸正好枕在她软绵绵的胸口上,这一幕正好落入刚来到的棠的眼里,第一次,我看著他的双眼闪过一丝阴沉。
水水惊慌的退下,我则用最快的速度腻到棠的怀里,棠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对我则溺爱到了极点,这是我後来发觉的,不管做什麽事情他总是微笑以对,因为这样,我也发现夜尘越来越敌视我。他越是敌视我,我就越爱在他面前跟他师父亲热。
「喜欢水水吗?」棠环上我的背轻轻的问著。
「喜欢,水水很灵巧也很有趣。」
「像喜欢我一样吗?笑笑...。」
「当然不一样,这世界上我最爱棠,谁都比不上棠。」
「笑笑想和水水更亲近一点吗?」
「不想,我对她没有感觉。」
「嗯?」棠几乎笑了起来,他低下头轻咬我的耳垂,用舌头划著我耳朵的轮廓,双手收紧,把我贴向他的身体,耳朵是我的弱点,我双眼微阖、力气流失,脑袋失去思考能力。
棠後来知道我所谓的没有感觉是真的没有感觉,而且是针对所有女人!後来,他也善用这点来对付我...。
水水知道我回来,立刻端著上好的香茗过来,看到我失神的样子坐在厅前的台阶上,轻轻的靠了过来。
「二爷,心情不好吗?」
还是水水体贴,总能轻易知道我的心思。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跟她说我要喝酒。
她点点头立刻用极快的身影离开,随後送上我要的酒,静城独有的百花酿。
我醉了三天,三天里都是水水照顾我,醒来後我看著床边的水水:「他...他有来吗?」
聪明伶俐的水水当然知道我在问谁,她犹豫的说著:「没...没有,老爷他分身乏术。」
我眯起眼睛:「你去找过他?」
「是...。」
「你知道他在照顾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听说...那是老爷在建立静城之前就认识的故人。」
「故人...?」
第一次嚐到被冷落的滋味,视线一模糊,滚热的液体就顺颊而下。
水水惊得跪到我的床边:「二爷...你别伤心,老爷处理完事情就会来找你了。老爷的心中向来只有二爷。」
我伸手抹去眼泪,拉著水水的手让她站起来。
像所有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一样,我开始反击,做些荒唐事,要他记起我的存在!!
我出静城,常常流连在繁华的襄城里的温柔乡中,醉花楼里有娥娜多姿的美艳妓女也有俊秀高雅的小倌,来者不拒,我让他们在我身上留下激情的红痕,他们知道我花钱花的豪爽,总是一堆美貌的人侍候著我,腻著我,暗地里却也抱怨著我的不动情。
半个月後,棠常常找不到我,水水也没办法回答他我在哪里。
某天夜里,回到静城我的院落,回到黑漆漆的厅里才发觉水水怎麽没来帮我点灯。
一进到房里才发现有人的气息,房里没有光线,他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他。
他很快的把我拉进他的怀里同时也闻到我身上各式的香味...。
「笑笑...你...。」他大约猜出我去了哪里。
那麽久没见到他,他突然的出现让我一口气哽住,眼里的酸涩让我忍了好久才没掉下泪水。
推开他...我日日思念的怀抱,直接躺进我的床里,他点起了烛火,望向我的柔柔眼光里,开始有了杀气,我想是我白皙颈子上印著情爱的红痕惹得他不快。
他扯开我的衣襟,看到我的胸膛有著更多深浅不一的红痕。
他的粗暴著实让我惊愕住,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样强烈的感情,他的双眼变得无情,紧紧的盯著我。
「你...不该这样对我,笑笑。」
我终於知道棠不亲自传授剑术的原因了,他最强的,就是他的术法,他念著口诀的嗓音细致迷人,他划动法诀的双手优雅醉人。
我痴痴的看著他把布好的法阵击往我的身体里,被击中的剧痛让我昏迷了两个时辰,这时我尚不知日後痛苦的折磨犹有胜之。

红尘一梦 第七回
往事二
等我昏睡醒来,棠还坐在我旁边,他见我醒来便过来轻柔的握住我的手,我以为他一直在这里陪我的,他手上的清冷说明他才刚从外面进来。我心中稍微燃起的热意,也因此又结成了冰。
「笑笑,好点吗?你身上被我下了咒术,今後,不得再让任何男人碰你了,明白吗?我不喜欢你跑到那种地方,这个诅咒带来的痛苦很大,我不愿你受苦,但我更不能忍受别的男人碰到你,笑笑,我要你好自为之。」
我甩开他的手,心中很闷,好像塞满了东西,不过我怎麽能怪他?他是把我养大的人,这辈子也只有他对我好,没有人像他那样爱我。懂得情爱之後,我也希望他只爱我一个,可是他是静城的主人,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他有绝对的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瞄向他,他看著我的眼神没变,还是有深深的爱,他白玉般俊秀的脸上也多了些沧桑,才多久的时间,棠居然是一脸憔悴,而我却没有注意到...我是不是应该懂事一点,只要他愿意继续爱我,我就不过问那个人的事...也就是忍受那个人的存在,忍受棠也爱著他。
「我为你建了擎月楼,那里很美,为了让你不感到寂寞,那里有的是貌美如仙的女人侍候你,还有惜若,我的妹妹...也会跟你去。」
你在说什麽?我怎麽一句都听不懂?
正当我皱起眉头,惊慌之际,门外响起了女人柔腻的声音:「城主,惜若来了。」
「进来。」棠的声音还是平静如水。
门一开,进来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玲珑的曲线和男人完全不同,那张豔绝清丽的脸居然和棠一模一样。
「今後...惜若就是你的,我希望她可以代替我解你的相思之情。」
我一脸的不敢置信,眼里有什麽滚烫的液体一直滑下来。
「惜若,下去准备吧!」
「是。」
门一关上,棠将我抱到怀里,我的泪湿了他的肩头,他一直很有耐心等我哭完。
「你要赶我走?」我的声音既暗哑又哽咽,听起来很可怜,我希望可以打动他的心,不要赶我离开。
「不是...笑笑,只是换个地方住。」棠安抚著我,看来他这次铁了心,不会让我留下来了。
「静城那麽大...一定不许我留?」
静城大到有如一个小小的国家,它有自己的制度,而且赏罚分明,棠就像一个明君,受到所有人的喜欢和爱戴。但棠是那种冷清的人,他平常严肃拘仅、不苟言笑,但对我是例外,他的笑灿美如花,没有人知道他有那麽美的时候,我喜欢他的冷峻,因为我讨厌别人发现他的美。
「是我怕管不住自己...笑笑,听话好吗?你在静城里,我会忍不住来找你...。」棠的声音里面有无奈,他说的这样柔情,我好像不得不按照他的话来做了。
「到底怎麽了?为什麽你不能来找我?你不是静城之主吗?」我豁出去的闹著,平常我不敢这样跟棠耍脾气,但这次如果不表明心情,很有可能没有机会了。
「笑笑,这是命运...我无法抗拒...也不能,我希望我们的缘分未尽...。」
棠说这话时的神色悲切,我知道一切都跟他房里的那个人有关,我在等你说...,棠,你为什麽不说?
距离正迅速将我们两个隔开,为什麽柔情蜜意如昨,今日却如流水无情?
我明白棠将要离开我了,他要把我送到远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他的心里只有那个人,哪怕我苦苦哀求,棠都不会再为我留下。
我一直认为我得到上天的眷顾,能跟棠这样的人痴缠一生,命运再次将我抛弃,我眼泪狂掉,心想不如当初死在荒野好些,为什麽心会这麽痛?
我心乱气闷一下子就昏过去了,棠刚刚说的话,我完全没听进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水水帮我点了灯,一股甜甜的香气从桌上传了过来,那是我喜欢的莲子汤的味道,不过,现在我却没心情喝。
白天时候心里面的悲切到了晚上狠狠的转为愤怒,凭什麽我要放手?为什麽我是离开的那个人?我要与『他』一较长短!
比外貌也行、比武功也行、比谁爱棠我更不会输。
漠视棠的禁令,我的双眼燃烧著怒火,从床上跃起,披散著一头长发就冲出了门,夜风吹得我发丝乱飘,活像一个鬼,一个愤怒的鬼。
到了棠的清月居,夜尘守在门口,棠明显不在里面,好一个重要的人,居然需要自己的徒弟守在门口,这里的侍从那麽多,大可把整个清月居团团围住,而棠居然让夜尘守著。
夜尘看到我来原本的面无表情又漾起一丝嘲讽,对我微微一礼,喊了声二爷,就开始没上没下的打量起我,知道棠不要我了,他也变本加厉把对我的不快一并报复。
「师父不在这里,敢情也不在二爷那?二爷请回吧!师父交代这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夜尘把『任何人』三个字说得特别重,意思是说我也是任何人其中一个。
听了我怒火中烧,理智线也快要断掉,如果可以我真想一掌废了他。
不理他的无礼,这个门我还是要进的,谁也阻栏不了我。
这样想实在有些汗,夜尘从来就是个练武奇才,我从来就没有赢过他,唯一可以堪称平手的大概就是轻功了,那是我用来逃跑的功夫。
我没有跟夜尘多废话,我凝神集力跟他缠斗几招,虚晃几下就让我溜进棠的房里,我顺手落了闩,夜尘一下子也进不来。
房里烛火昏暗,床上明显躺了一个人,我怒不可遏,指尖凝气,右手优雅一挥就点燃所有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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