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记》————公子欢喜/冥顽不灵
公子欢喜/冥顽不灵  发于:2008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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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鸡的时候,小狐狸趁苏凡发呆的光景,凑到大狐狸耳旁悄声夸他:「你还真有把握,你就不怕先生见了那个状元就被人家勾走了?」
篱落咬一口鸡,瞇起算计的眼,「那也要见得著才行。他这一回来,只要今天见不上,以后东家请西家邀的,哪裡空得下来找你家先生?你家先生白天在学堂,晚上就回家,哪来的空子给状元郎钻?」
小狐狸赶紧又递了块鸡给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算算不过天算,狐算也算不过。
终究,还是见上了。
那天,学堂放学时分,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唯独那齐伯家的孩子还没把课背齐,苏凡便留了他下来陪著他背。
「关关……关关……雎鳩……在河……在河之……之洲……」小脸涨得通红,眼看著这孩子的泪在眼眶裡打转。
「不急,你定定神慢慢背。」苏凡柔声安抚他。
「嗯……」他用力点点头,可惜一开口还是结结巴巴:「关关……关关……雎鳩……」
泪就淌了下来,再也背不下去了。
「唉……」苏凡叹口气想让他先回去,明天再来背。
「关关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人站在门边,声音温润如水,依稀恍如昨日。
苏凡转过头,杏黄的衫子墨黑的发,同样墨黑的眼一望不见底。
「子卿……」
「苏凡……」

[发表时间:2008-3-16 13:25:12]

天天爽一回

0 0 [8楼]


第八章
「你……可好?」相顾无言,最后还是顏子卿先开的口。
「嗯。」苏凡点点头,眼睛只盯著斑驳陈旧的桌面看。
再度无言,苏凡的视线微微向上,杏黄锦衣上绣著银色的暗纹,浪卷涛涌,云气海澜。
头顶上幽幽一声叹息,执笔赋诗的手伸到他身侧又放下,「都做了先生了,怎麼还这麼不爱说话呢?」
不是不爱说,只是不想说,不愿说,也不知要说什麼。
苏凡暗暗在心裡辩解。手抓著书卷成一卷用力收紧,眼睛盯著桌面上掉了漆的那一块不放。
「你这样子,当年背不出诗时也是这样,一点都没变。」不介意苏凡的寡言,顏子卿继续说著,气息悠远,似是在回想当年。
「当年,要是背不会,夫子大概真会把你留到天黑。」
「不会,夫子一贯慈爱,不会如此。」苏凡出声维护,却看到他盈著笑意的眼,「你……」
「终於跟我说话了?」顏子卿笑著看苏凡,「同窗相见,苏先生便是如此对待麼?」
顏子卿,即使是算计著别人也笑得一团和气。
苏凡总是奇怪,為何如此粗野窘困的地方居然会生出这样精緻从容的人物?还偏偏能笑著和他们这群人混得如此和谐。
「你……可好?」在顏子卿面前,苏凡总觉得自己手足无措。
「安好。」这次,连话裡都能听出笑来。
苏凡狠狠地咬住了唇,要是叫篱落知道了,他必定会斜著眼睛笑话他:「还真是个书呆子,连句客套话都问不好。你读那麼多书有个什麼用?」
「别咬,小心咬破了。」
顏子卿伸手来抚他的唇,苏凡一惊,赶紧往后一避。顏子卿的手停在半空,彼此尷尬地错开眼,一时又都说不出话来。
「我……嗯……恭喜你!」苏凡打破僵局,脸上泛起了真心的笑,「金榜题名,可喜可贺。」「谢谢。」许是近来这样的话听多了,子卿笑得有些淡,「不过运气而已。」
之后就说了些赶考途中和赶考时的事。路上听到的一些稀奇故事,义犬殉主、白鹤报恩、忠贞女子千里寻夫……考试时又
是怎样的情景,贡院外高耸的棘墙,一人一间小小的隔间,有人作弊被捉讨饶不止,有人气血攻心举止癲狂……考场眾生相如同世间眾生相的缩影。
「还有状元游街那一日,万人空巷,街上挤得连根针都插不下;赏花那一日,京中的胭脂水粉供不应求,叫价竟足足翻了几番……」话题扯开了便觉自在了不少,苏凡不禁拿听来的话续著他的话讲。
「你……」从容的顏子卿竟发起了窘,「说得好好的,怎麼笑话起我了?」
「这怎麼算是笑话?现在满天下都在传,难道是满天下都在笑话你麼?」苏凡见他发窘觉得有些新奇,脸上更添了几分笑。
「為何总能让你把话扯到别的地方去呢?」顏子卿看著苏凡的眼神有些无奈,还有些别的苏凡不敢去看。该来的还是躲不过麼?
看著苏凡凝住的笑,子卿面色沉重,「背诗的时候,我陪著你背了好多遍,一遍又一遍,你只当是陪著你背……」
「那时候还小,才多大的孩子……」苏凡急急打断他。
「郊游的时候,特地喝了那麼多酒……你真当只是為你挡的麼?最后你却把顏安拉来了……那时候我们多大?总大些了吧?」
他背过了身去,苏凡只看到他杏黄的袍子在落日餘暉裡闪著一线又一线黯黯的光,一线一线,让人想起眼泪。
「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裂开,让苏凡没来由想起那天篱落松枝上的那只烤鸡,外面裹著的泥浆也是这般裂开,露出裡头真实的顏色来。
「后来,在茶庄、在县城的街上、在小酒馆裡,那麼多次……你真是容易相信人,说是恰好遇上了你,还真就当是恰好遇上的。
「你怎麼不想想,那麼偏僻的地方,那麼小一个酒馆,谁都不碰上就单碰上了我,还一碰上就碰了那麼多次,你倒是再找一个这样的恰好出来看看啊……」
一向舒缓柔和的声音竟也能如此激动。随著肩头的颤动,衣衫也跟著微微晃动,银色的暗纹就波光粼粼地在眼前漾开。
「為什麼不早说?」笑容完全都碎了,苏凡看著眼前的背影,竟觉得有几分怨恨,「為什麼现在才告诉我?」
子卿回过身,嘴角勾起,笑得无奈,「那时,进京前,我想告诉你。『关关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亲手把册子交给你。你却看著窗外跟我说,三儿他们在外边,把他们也叫进来吧……」
苏凡恍惚想起,有那麼一天,那个常碰上顏子卿的小酒馆裡。先前说著些琐事,他的眼一直看著这边,没觉得是在看自己,
就顺著视线往后看,窗外一树桃花开得烂漫。忍不住对著看了一会儿,正巧看见三儿他们打这儿经过……
「你知道心裡头悬著件事是什麼滋味麼?考前还好,考完后人们只道我坐立不安是担心著成绩,功名算什麼?状元如何?
落了榜又如何?能早一天回来就好。打马游街、名园探花、御前饮宴……哪裡有我这般心急火燎的状元郎呵?」
苏凡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苦痛,一动也动不了。
「一路上日夜兼程我终於回来了,可我下了轿把跪著的人来回看了多少遍却看不到你,要不是旁边提醒,县太爷他们现在还在城外跪著呢!对著我就淡到这个地步麼?连见都不想见一面麼?那天你去了哪儿?」
「我……」苏凡半张著口,面前紧缩眉头面容凄苦的人,再不是他熟识的顏子卿。
怎麼回答?如何回答?回答什麼?
**到了墙角,他的怒气与怨气铺天盖地地罩过来。
茫然,心下茫然。
「打扰。」一道声音插入,冷冷清清,听不出任何情绪。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银髮,白衣,淡金瞳。
「篱落。」
苏凡出声唤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话中长舒一口气的释然,却让顏子卿的眼更黯了几分。
「怎麼这麼晚还不回家?」篱落逕自走过来拉起苏凡,丝毫不理会他身前的子卿。
「我……」苏凡看著两人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什麼我?书呆子,想饿死本大爷是不是?」说罢就要带走苏凡,「我们回家,小鬼还在家裡喊饿呢。」
「这位是?」子卿也不理会篱落,只看著苏凡。
「篱落。」篱落不等苏凡开口就抢先答了。
「他是我……」苏凡想解释,却又被篱落拦住。
「我现在住他家。」
顏子卿一怔,疑惑地看苏凡,目光却停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苏凡看他的目光,脸上更窘,挣扎著想叫篱落鬆开,却不想篱落越握越紧。
「在下顏子卿,和苏凡一起长大。」子卿回过神,向篱落一拱手。
器宇轩昂,丰神俊美,又是人前那个状元郎。
「哦,顏状元。」篱落却不回礼,握著苏凡的手只是微微点点头,「现在天都黑了,想叙旧不如下次再约可好?」
说罢也不等他点头,就拉著苏凡出了学堂。
「那学生下次必亲自登门,还望篱落兄不要见怪。」
身后传来子卿的声音。篱落不回答,轻轻「哼」了一声。
见苏凡正小心地看他,便说:「有事晚上说吧。」口气却是软了不少。
这一餐吃得悄然无声,管儿低头扒著饭,眼睛却在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篱落和苏凡俱不出声,只低头夹著自己面前的菜。
吃了一会儿,篱落突然站起身,管儿一惊,差点摔了饭碗。苏凡却是在想心事一般,丝毫没有察觉。
篱落还是没说话,只是把自己跟前的蛋花汤端到了苏凡面前,又把管儿跟前的榨菜放到了自己这边,剩下一盘冷馒头就转到了管儿面前。
小狐狸皱皱眉想说什麼,大狐狸眼一扫,赶紧抓起一个冷馒头咬了口和话一起咽下去。
苏凡举著筷子一顿,看了看篱落,终是没说什麼。
晚上苏凡先哄著管儿睡了,回到裡屋时,篱落正站在门边看他。
等他一靠近,篱落把苏凡往怀裡一拉,转身拴了门就贴著门板压住苏凡,一声不响地兜头亲了过来。
苏凡开不了口,才要张嘴,篱落的舌就钻进来,一阵翻搅纠缠,直把人逼得喘不过气。
篱落一手抓著苏凡的手腕不让他挣脱,一手解开苏凡的衣衫,伸进裡面顺著腰线一路往上摸。
苏凡双手被制,身上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就软得使不上力,口中又被他执意缠著,开始时还扭著身子要挣脱,到后来却只能
闭著眼软倒在篱落怀裡,任他為所欲為。
分开时,两人都喘著粗气不说话,就著月光看,嘴边还掛著一线银丝。苏凡衣衫凌乱,清瘦的上身整个都映在了篱落淡金色的眼裡。
「你……啊……」苏凡好容易喘过气,想开口。篱落却黯沉著眼睛,咬住了他胸前的一点含在嘴裡仔细吮弄,叫苏凡再也说不出话。
「嗯……啊……」篱落的舌在苏凡胸前游荡,一点一点吻过,留下一串青紫,衬著书生白皙的肤色,越发显得 。苏凡止不住发出呻吟,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羞耻,忙咬住唇死死不愿再发出半点声响……
篱落不知何时停了动作,只撑在上方看著苏凡。一低头,又伏下来舔他的唇,不急著往裡进,只来回细细刷著苏凡的唇,苏凡被他弄得痒,一伸出舌来却被他叼了去,含在口中撩拨舔舐,直逼得他欲罢不能。
许久才放开,竟已经一路缠到了床上。篱落伸手拉过被子来给两人盖上,被窝裡手还扣著苏凡的腰。
月华迷蒙,苏凡靠著篱落的胸膛闭上眼,谁都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睡去。
状元郎还真来登门拜访了,事先也没通知一声,就这麼来了。
那时已经用过了晚饭,管儿在桌前念书,苏凡原是在边上指导的,篱落硬把他拉了过去聊天。都是些在庄裡听到的家长里短。
聊著聊著,篱落手脚就爬了上来,苏凡不一会儿就整个被他抱进了怀裡。嘴也了凑过来,挨著耳根子,一阵一阵地吹气,脸就被吹得烧起来,比手裡捧著的茶盅还烫。
冬天时以為他怕冷,就让他抱著,谁知竟抱出习惯来了,有事没事就爱贴著他。尤其是这几天,自那一晚后,总要亲个够才肯放过苏凡。
苏凡起先还抗拒,两个大男人算是个什麼意思?他愣了一下,复又亲上来,贴著唇哑著嗓子问:「你说是个什麼意思?」
苏凡心一颤,想说话却是不能了。
什麼意思?什麼时候就成了这个意思了?
就是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砰砰——」地,说是拍门声倒还差不多。
管儿起身去开,苏凡扭著身子想从篱落怀裡挣出来。
「叫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篱落笑了笑,偏偏不放手。
此时院门开了,外面站著顏子卿。还是一身杏黄,虚虚地倚著门框,眼睛却是看著屋子裡拥著的两人的。
「别闹了。」被他看得难堪,苏凡低声叫他鬆手。
篱落就放开了,从苏凡手裡取过茶盅悠閒地啜一口,笑吟吟地打招呼:「哟,顏状元。快进来坐。」
子卿没有动,依旧站在门外,「我找苏凡。」
苏凡见他眼神涣散,面上红得异样,快步走过去扶他,「怎麼喝成了这样?」
「抱歉……」子卿尚还有几分清醒,见苏凡走过来,便一手撑著门框努力扶正了身子,「今晚知县邀宴,不得已就喝多了……」
「我让管儿去通知你家吧,这个样子怎麼赶回去?」苏凡皱著眉看他,知他喝成这样多半不是因為推却不了旁人的劝酒,心裡的愧疚又慢慢起了上来。
「不、不用。」子卿挥了挥手拒绝,一双醉红的眼紧紧地看著苏凡,「后天我就要啟程了。我……明晚来送送我好麼?就当……
就当是念在同窗一场的分上。」
说到后来,已是恳求的语气了。眼前这人神情悽楚,髮丝凌乱,哪裡还有半点传闻中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的样。
瀟洒从容,天之骄子的顏子卿,苏凡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又何曾听过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心裡的愧疚又添了许多,赶紧点头答应了他:「我一定来。你、你好好保重。」
顏子卿又看了苏凡一阵才转身离开,离去时身影摇摇晃晃地,苏凡不放心,就让管儿一路跟在后头。自己一直呆呆站在门口,直到管儿回来说他已经到家了,才松了口气。
转过身,篱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后面。见他回过身,就把茶盅塞到他手裡,掌心贴著他的手背,「别什麼事都怪到自己头上,他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开,也就配不起状元这个名头。」
苏凡点了点头,就势靠进他怀裡,「他是个好人,我、我真的不知该怎麼对他……自小到大,明裡暗裡他帮了我不少,原先我不知,可如今……叫我如何报答?」
「本大爷还欠著张家十多条鯽鱼,齐家半酒窖桂花酿,还有李家那些个麻婆豆腐,你说本大爷如何报答?分成几份把他们
家的女儿都娶回来麼?」
苏凡没开口,小狐狸先喷了一地茶水,「你倒是想得美!你在山裡还常去野猪家蹭饭呢,你倒是先去把牠家的女儿娶回来呀!」
这天晚上,小狐狸在篱落的笑容中,抱著被子一步三回头地去隔壁王婶家借宿了。
城门边,沿著小巷一路往裡走,就能看到街边斜挑出一面小小的黄色酒旗,破破地,边上都破了口,露出毛毛的边脚。小小的酒肆,小小的门面,小得连块招牌都没有,小得如果没有那面酒旗,就根本没人知道这裡还有家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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