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跟他以及他断得干干净净也好……
第六章
「小央,你还好吗?」左常忧心的握住他赤裸的肩膀,不断的审视他身上的伤。
「为什么要打……他呢?」左央看着哥哥,有些不能理解。
「小央,你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事吗?」左常还在生气,他气得全身发抖,不能控制的抖着。
「嗯。」左央缓缓的点头,下意识的避开左常的视线。
「可是他有跟我道歉,我也原谅他了。」难道这样不对吗?
面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他对于刑封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就在此时外头有个不容易发觉的关门声。
刑封走了,没有道别,一声不响的离开左家,他心想说不定从此跟左家没有任何关联。
那天之后,左家的生活恢复了正常,犹如刑封还没出现之前的规律。
只是,有时想起刑封对左央做的事,左常总会考虑该不该提出告诉之类的打算。但是看着平静、一如往常安静的弟弟,没有任何的异状以及变化,他又陷入两难。
以不打破左央生活规律为原则,最后他决定不提告诉了,而刑封也像空气一般消失在这个城市里,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一早,左常准时八点做早餐,等左央吃完之后,八点二十五分,到巷口的公车站牌等二五0号公交车,一起搭公交车上班。
这班公交车还是老样子的拥挤,左常习惯的先将左央推上公交车,自己尾随在后,两人混在人群中,距离依然很近。
「啊……」这时,左央突然察觉哪里不对了。
那只厚实又温暖的手不见了,那只老是紧紧抓住他的手……
左央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然后抬头看着就在身边的哥哥,哥哥正一手拉着公交车拉环,一手抓着公文包望向窗外发呆。
突然,左央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同了,心里的某处,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变了。
公交车外的景象依旧,天气更是说不出的好,但是左央就是无从解释自己这种奇妙的感觉。
刑封……
这时在他的脑海里,充满了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
不一样了。
有好多好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哥哥变得很安静、很悲伤,家里变得很闷很闷,就好像下着阴雨一样的闷。
好多地方都变了。
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也好像不存在这个世界一样的消失掉了。
那个人去了哪?那个人还在哭泣吗?那个人知道我很想他吗?
至于,刑封去了哪?
那天,他离开左家之后,什么都没带,身上穿的还是左常之前借他的衣服,唯一拥有的财产是手机跟皮夹。
他在外头晃半天之久,最后来到了一间极为高级的饭店前面,掏出皮夹看了看里头的黑卡。
其实,他并不是身无分文,这张黑卡是他自己的,但是里头的钱却都不是他赚的,自然他就不太动用这张卡了。
但是,现在的他实在没地方去了,唯一能去的大概就是这样的饭店了。
于是他进了一间商务饭店,拿出了黑卡签帐,里头的客服人员随即必恭必敬的带他上楼,抵达最高层的顶级套房暂时住下。
住进饭店后几天,在某个闲闲无事的下午,他一如往常的躺在床上看着电视节目,本来他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时,手机在这时候很不识相的响起。
他低头看了看号码,是个好几年没出现过的号码。
刑封至少迟疑了五分钟,手机也来电了约三四通,他才缓缓的接通电话。
「喂?」他懒洋洋的说着。
「你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吗?我都快急死了!」电话那头,是个女性的声音。
「二姐,你阔别两年多打来,就别这么大声叫骂,很吵。」刑封掏掏耳朵觉得有些刺耳。
「闭嘴!这时候你就听我讲,就是有急事我才会打给你这个无业游民!」
「说吧!到底什么事?」刑封叹了口气,悠悠的问。
这通电话来得急,也挂得快,刑封应答没几句话,电话就挂掉了,接着他又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安静了好一会儿。
「可恶!没想到那个老头子也会有倒下的一天……」从枕头里传出来的,有一丝的不甘愿以及悲伤。
晚上七点整,左常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左央一如平常的坐在自己的位子,盯着电视看,这时间他正在看新闻。
看这里头的主播端正坐姿,字正腔圆的播报新闻。
「接下来为您播报一则财经消息,稍早刑氏集团创办人,于下午四点半逝世于XX医院,在同一时间,刑氏的委任律师发布了遗嘱内容。」
这位主播说完之后,画面随即切换到现场,一个颇有年纪的男人,一手拿着纸张仔细的念出以下内容,而各家电视台的麦克风正抢着挤到这人面前。
「由刑老先生所立之遗嘱,本集团百分之八十的股权以及旗下企业,将由刑家长子继承,并接任集团新任总裁……」
这人念出的是一份极为重要的宣布,是财经界的大消息,但是这件事对左央来说并不怎么重要,直到他看见画面切换到一间病房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病房里走出,虽然发型有些改变、原本的胡渣也不见了,但左央还是认得出这个人是谁。
这则新闻依然播着,但是左央却情不自禁的往前走,跪在电视机前,耳朵贴着电视屏幕,一手抡起拳头轻轻的敲着屏幕上的人。
「敲敲……门敲敲……刑封在不在?刑封在不在?」他对着电视机里的人轻轻的喊着。
这则新闻很快就结束了,而左央却依旧跪在原地,喃喃念着这些话,但是这举动却让前来查探的左常陷入了迷思之中,他茫然的看着左央奇异的举动,心底好像发现了什么,但是却不愿意正面响应这个发现。
第二天,这个财经界的大消息登上了各大报,而这个未来刑氏的掌权者也曝了光。
报纸上的照片看来清清楚楚,而正在阅读这篇报导的左常则是皱着眉。
今天的左家气氛依然是那么的凝重。
他看了看刚起床准备刷牙洗脸的小央,又低头看着报导。
虽然,很早以前他就听过刑封的家境很好,在大学时期也听过几个同学说刑封的家庭背景不简单,可是他怎么样也没想到这看来玩事不恭又爱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居然会有这样显赫的身世背景。
他又想起昨天小央奇怪的举动,他不懂小央怎么会对这人有兴趣,甚至还反常的一直念着他的名字。
说实在,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让刑封照顾左央这件事,整件事错误的源头可是他,所以现在挽救应该还来得及。
虽然,这一切的发展让左常有些不安,但是他心想只要不再提起,过不了多久小央大概就会忘记了吧!
过不了几天,他们的生活一定又可以像往常一样了。
下午,一辆顶级轿车在这纷扰的街道上行驶,这辆车经过了许多大楼,又绕进了另一个转角,准备朝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总裁,这些是公司所有的外商贸易数据,以及这几年来的报表,是二小姐吩咐要您过目。」坐在刑封身旁的一名女秘书,拿出厚厚的一本资料夹交给了刑封。
坐在另一边的刑封看着这些资料,不禁皱眉。
要他过目?这一堆要看到民国几年啊?
况且他接下这个位置也才几天而已,突然蹦出一堆交际应酬也就算了,每天还有开不完的会、处理不完的事务,有时还得跟其它的投资公司开会,这样忙碌的生活,对他这个玩乐好些年、无所事事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好吧!我有空再看。」他将资料夹往一旁塞,悠悠的叹了口气。
而这位尽责的女秘书正要准备敲定下一个行程时,刑封突然一手压住秘书手上的行事历。
「不管接下来去哪!先让我去一个地方。」他这么说着,外头的街景对他来说非常熟悉,而他也下意识的想往某个目的前去。
「可是……总裁,距离开会的时间只剩两个小时,我们这次是跟董事会……」
「还有两个小时,不是吗?先让我去一个地方,去完了,再接下个行程。」刑封坚持的说着。
最后,秘书敌不过他的坚持,还是按照他的要求让车子拐了个弯,开进了另一条街道。
这辆顶级轿车停在极为隐密之处,刑封下了车缓缓的往前走,在离车子不远的地方有一间花店。
花店里,有个他想了好几天的身影,正出出入入忙碌的替人们挑花、绑花束。
就是这里,一切的景象还是这么熟悉。
这里,是左央工作的地方,就是他跟左央在之前都会一起搭公交车的目的地。
刑封躲在角落看着左央的一切动作,看着他包花束,看着他有时会望着外头发愣的模样。
而刑封则是努力的忍住向前抱住他的冲动。
在几天之前,刑老过世的这段期间,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时间可以沉淀自己,真实的面对自己。
那就是守灵的时候。
每当轮到他守灵,刑封总会专心的坐在一旁,有时念经有时发愣。
在他发愣的时间里,多半都在想着自己真正想追求的事物是什么?
他想到,原本与他水火不容的老头子,如今也因为病痛、年事已高而过往,然后他便按照遗嘱回来接班。
可是,这些之外,他真正想获得的是什么?
他想到了暗恋多年的左常,却在不久前告诉他要结婚的消息,而心碎了一阵子,同时也宣告这段不被认同的暗恋消失殆尽。
他又想到了这几年来的所有交往对象,这些对他来说都是虚伪又不值得提起的糜烂以及不堪。
最后,占据他脑海的却是那个纯的像杯水,固执的令人头痛,却又常常让人心暖的人。
那个虽然老是躲在自我世界,却又真实可爱的家伙。
左央……
出乎意料的,这个左央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
或许,在左央身上才有他追求了多年的事物,或许他对左常已经不再爱恋了,但是他却对左央深深的迷恋。
他从来都没想过,会因为这几天的相处,让他与左央之间的感觉,甚至是对自己的感觉大大的改观了。
「总裁!总裁!」女秘书在后头慌张的叫喊,让他拉回了思绪。
「求求你快点,我们会赶不上开会的时间!」端庄的秘书这时也不顾形象地踩着高跟鞋,慌张的跑向他。
「好,我准备要走了。」刑封看了看正在挑花朵的左央,视线有些不舍的移开,缓缓的转过身面对秘书。
「请快点。」这位女秘书看着上司的举动,充满了不解。
为何要盯着这家小花店这么久呢?有什么特别的吗?
「好。」刑封依依不舍的往前走,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身看着女秘书。
「你去那家花店买束花,要最贵、最美的,然后送到我的办公室里。」他对着女秘书这么说着。
「啊?好……」女秘书不太能理解这个新任总裁的某些举动,例如突然买花送给自己这件事。
「记得,我回去之后再送到,另外指名要那个穿深蓝色围裙的男孩子送,我要亲自收。」刑封看着不明就里的女秘书,露出爽朗的笑容说着。
下午四点半,左央工作的花店里,一如往常。
只是,老板现在好像比平常紧张许多,她将抄写好的住址塞给左央,还不断叮咛着,直到左央捧起那束花往外走时,她还在唠唠叨叨的叮咛。
「小央,记得走到底左转,过地下道之后,看到7-11要右转,直直走就到了。记得啊!」老板眼见他走出去,不断的抹汗叮咛。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指名左央外送,平常这工作都是她在做,可是今天不一样,是个看来颇为严肃的女性来订花,而且还是订最高级的花束。
至于地点呢……
「想不到这个刑氏集团的大公司会来我这种小花店订花……」老板拿起那张订货单,搔搔头发有些不解、有些惊奇的说着。
不擅长认路的左央,照着手上的字条,这会儿也顺利的快接近目的地了。
他脑子里一直谨记着老板跟他说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束花等待红绿灯。
刚刚,他看到了7-11了,右转之后就会看到一栋很高的大楼,这群大楼之中最高的一栋,就是他的目的地,太好了!就快抵达了!
「啊……好高喔……」左央顺利的找到了大楼,他站在广场前仰头看了好一会儿,不过他拿着一大束花站在广场中央,看起来非常醒目。
「送到……」左央看着手上的字条,上面还有老板细心写上该应对的话语。
他按照上头写的,缓缓的走到里头,一楼的正中央有个服务台,老板在纸条上头写着要他去服务台询问,不能随便乱走。
况且这里是如此陌生的地方,他绝对是乖乖照着字条上所写的来做。
「请问……」左央拿着花束,半边的小脸被花束给挡住,他又习惯性的低头避开服务台人员的视线。
「是,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吗?」坐在服务台的小姐,柔声的问。
「这里有人订花,我是来送花的。」不习惯跟陌生人讲话的左央,似乎将这束花当成盾牌了。
「好的,请问是那个部门所订的花?」这位笑容甜美的小姐,随即拿起电话准备联络确认。
「是、是……」左央看了看纸条,没有写部门也没有写姓名,只有写几个字。
「送到三十五楼。」
「没、没有写部门……」他看着纸条懊恼的说着。
「嗯?」小姐一手拿着话筒,等着左央回答。
「只有写送到三十五楼……」左央说得很小声,生怕这束花送不出去。
「啊?了解,张秘书有事先提醒我这件事,原来就是你,请走到右手边最后一部电梯口,将有专人带您。」这位小姐连忙起身替左央指引方向,这件事在老早以前就有上层的人来通报了。
然后,左央循着他指的方向,缓缓的往前走,在这电梯口有好几部电梯,如那位小姐所说的,最后一部的门前有个女人正等着他。
「请问,是XX花店的人吗?」这位看来庄严又冷静的女人,低声问着。
「是、是……」左央点点头,又习惯的将自己藏在花束后头。
「进电梯吧!直达三十五楼。」这个严肃的女人并不打算与左央上去,她看着左央踏进电梯,关上门之后,不禁疲惫的叹了口气。
似乎,这样一个简单的送花工作,对她来说却是何其的困难。
进入电梯的左央,这时总算获得了小小的独处空间,他依然小心保护花束,时而抬头看着一旁的数字变化。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经过漫长的等待,总算抵达三十五楼。电梯门一开,左央缓慢的跨出门,左看右探的,只看到了一个长长的走廊,底端有一道门,似乎除了这地方之外,就没别的地方了。
左央自然而然的就往这唯一的门走去,走廊有点长,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来到门口,他瞪着门把,发现这门根本没关好,轻轻一推就推开门了。
「我、我是来送花的……」不知道订花的人到底是谁,左央老是将花束挡在自己面前,避开他人注视。
「小央,别老是像鸵鸟一样躲起来啦!」
左央顿了顿,这声音好熟悉……
第七章
「小央。」作为盾牌的花束被拿开,唤他的人正是让左央想了好几天的刑封。
「啊……啊!」作为保护的盾牌被拿走了,左央愣在原地看着他,显得很慌张。
他双手握拳还后退了好几步,对于眼前所见充满了不可置信。
「小央,怎么了?」看着左央的反应,刑封充满了疑惑,他以为小央会很开心,可是现下看来他却好像很害怕似的。
「不一样。」左央看着他,活像是盯着一只稀有动物。
一时间,刑封还摸不着他的情绪,只见左央缓缓的向前,还伸手摸摸他的脸庞,确认他的存在。
小小的手掌传来微温的感觉,令刑封不禁微弯着嘴角,露出难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