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的野兽》————白芸
白芸  发于:2008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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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总,恕我冒昧,听说......你想更换我们公司的顾问律师?」*
「有这个打算。」瑞行风点点头。
在公司裡见到萧墨雨,难免有些尷尬,不如眼不见為净。只是,真的这样就能清静了?
「萧先生的工作能力很强,公司曾发生过几桩纠纷,他都处裡的相当漂亮,瑞总為什麼......」林夕海不无可惜地问。
「算是我以公谋私吧,这点我会检讨的。」
林夕海诧异地看著瑞行风,没想到他会承认自己和萧墨雨的关係,不禁微微一笑,「这算是......坦白吗?」
「很奇怪?」瑞行风微一扬眉毛。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承认得这麼直接。」林夕海笑道,他以為他至少会掩饰一下。
「你一向敏锐,恐怕早就察觉到了,再说,我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把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谈,是我的失误,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瑞行风淡淡地说。
「那现在......和萧墨雨是结束了吗?」林夕海小心翼翼地问。
「啊,彻底结束了。」瑞行风看著车窗外飞掠的风景,脑中浮现萧墨雨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情景,心裡顿时又一阵浮躁。
「真可惜啊......」林夕海叹道。
「可惜?」瑞行风不由转过脸看他。
「总觉得你们两个很配,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出的和谐。瑞总,也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但有时看到你们在谈公事,你整个人看上去都和平时不太一样,放鬆很多,也多了不少别的表情,非常罕见。」意识到自己的多言,林夕海「啊」了一声,「对不起,现在才说这个不太合时宜了。」
「没关係,他对我而言,只是个床伴,我想你看到的应该都是错觉。」
没错,林夕海看到的一定是错觉!
「是吗?」林夕海看了他半晌,笑了笑,「如果瑞总觉得这麼想,能让你心裡平静的话。那就这样想好了。」
瑞行风皱眉,意有所指的话让他相当不快,「你到底想说什麼?」
「没什麼,只是我曾经差点因為自己的目空一切,错失最心爱的人,所以看到有人犯了和我同样的错误,暗暗替他著急而已。」
正说著,车子已开到林夕海的公寓外,他解下安全带,对瑞行风笑道:「我就不多干涉别人的私事了,瑞总,明天见。」
凝视著对方消失的背影,瑞行风想了想,抬头问坐在助手席上的姚娬,「姚娬,和萧墨雨在一起时,我脸上的表情有变化吗?」
「没有,少爷,您还是跟以前一样,是座既完美有帅气的石雕!」姚娬大声回答。
开什麼玩笑,就算有,他死也不会承认的。瑞行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问他等於白问,还把自己噁心到了,摩娑著自己的下巴,他陷入沉思......
「名流」俱乐部。一看到瑞行风的身影,罗平就笑瞇瞇地迎上来,张开双臂,肉麻地叫道:「小风风......」瑞行风阴沉著脸,不像平时那样一脚招呼过去,而是动也不动,任由对方将自己抱了个满怀。真的抱到了,罗平反而呆住了,问跟在瑞行风身后的姚娬,「喂,你家少爷怎麼了?傻了?」
「罗先生,请自重。」
姚娬咬牙切齿地看著罗平紧紧扒住瑞行风的「狼爪」,恨不得手上有把刀,可以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
「干嘛啦,主人都没有反对,你这隻笨狗会不会管的太宽了?」罗平瞪他一眼,流著口水在瑞行风身上捏啊捏......喔喔,好健硕的肌肉喔,硬硬的,又有弹性,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练的,摸著好舒服说......
「罗平,你还想不想活著看到明天太阳?」瑞行风那冷到令人发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摸几下又不会少块肉。」罗平恋恋不捨地收回手,「最近有段时间没见你了,在干嘛?」
「除了忙公司的事外,还能干嘛。」
「少来了,我都听说了你和萧墨雨拜拜的是,太好了,小风风,你终於迷途知返了!」罗平咧开嘴笑道。没想到,瑞行风真的和这个煞星分手了,该不是他每天烧香个功劳吧,自从上次「礼物事件后」,他就是萧墨雨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终於把他拔掉,可谓生平一大乐事。瑞行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八卦的传拨数度真惊人,走到哪裡听能听到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个名字,向你赔罪,今天我请客,走,陪我喝一杯去。」说著,罗平就把他往酒吧方向拉......
「名流」的酒吧只对VIP开放,侍者早就熟识瑞行风,当他在吧台前常坐的位子坐下后,不待吩咐,就自动调起他爱喝的鸡尾酒。罗平实在太缠人,满脸黑线地忍受了他近二十分鐘嘮叨后,不耐烦的瑞行风终於一脚把他踢了出去,姚娬则很识相地隐身於角落的黑暗中,不来打扰他一个人独处的世界。整个酒吧宽敞而安静,放著悠远清澈的钢琴曲,冷蓝色的墙面隐隐反色著银光,有种让人沉溺餘名月升起时的大海的感觉。明明是那麼静謐的氛围,可為什麼心裡却一片嘈杂,嗡嗡作响,纠缠著、撕扯著,打著重重死结,完全找不到解脱方法。因為平时很少有影响自己心情的东西,所以,瑞行风相当不擅长应付这种情绪波动。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示意调酒师在来一杯,突然,一道黑影挡住了左侧的光线。那道黑影身上,传来隐隐的压迫感......然而瑞行风并不是那种会被这点气势就吓倒的男人,他连眉毛都没抬,伸手取出怀中的菸盒,抽出一支菸,正当他寻找打火机之时,突然,有个小小的东西从吧臺上被人「嗖」地一声推了过来......瑞行风用手一接,拿起它,是个精巧的仿手枪型打火机,以纯银锻造,一看就知识年代久远的古董。果然不愧是「钢铁大王」出手不凡。
抬起眉毛,瑞行风朝左侧的人影点点点头,「多谢魏先生。」然后,很大方用它点燃香菸。
瑞先生喜欢的话,送给你无妨。」
即使在室内,魏亚年也带著彷彿个人专属标记般的茶褐色眼镜,在酒吧黯淡的光线下,让人更加无法窥破他的眼神。
「我不习惯用别的人的东西。」瑞行风礼貌地将他推还。
「看来瑞先生有洁癖啊,是个好习惯。」魏亚年接过,把玩著小小的打火机,话中颇具深意。
「洁癖谈不上,只是用惯了自己的。」瑞行风淡淡地说:「到不知原来魏亚年竟是『名流』的VIP?」
「不是,只是最近閒来无事,因為朋友大力推荐『名流』,就暂时借他的VIP卡来娱乐一下,没想到,居然能在这裡碰到大名鼎鼎的B&P执行总裁,也算是奇妙的缘分吧。」
魏亚年点上自已的进口雪茄,抽了一口,从鼻中喷出一团浓重的烟雾。
「没错,奇妙的缘分。」接过侍者递来的鸡尾酒,瑞行风不冷不淡地朝魏亚年抬了抬手,轻啜一口。
相异客气的语调,你来我往,旁人会以為他们只是倾谈公事,只有知情者才能听到其中的刀光剑影。「最近频频见魏先生在本市出现,出席各种活动,大家都在猜,你是否要把北边的生意重心挪到南方来。」瑞行风缓缓吐出一口烟,修常的手指转著玻璃杯缘。
魏亚年哈哈一笑,「是有这个打算,但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寻找我家走失的小猫。」
「哦?」瑞行风微抬眉梢,「看不出魏先生是爱猫人士。」
「我那隻小猫是特别的。」魏亚年盯著他,「家裡养了一堆猫,就属这隻最聪明、最漂亮,却也最刁钻,一不小心,就会被牠的利爪抓伤。说起来瑞先生似乎也养过同样的猫,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牠的苦头?」
瑞行风冷冷道:「我家从不养猫,我对猫过敏。」
魏亚年的口吻,给他极不舒服的感觉。
「那麼......真是可惜了,只要在养过以后,你才会知道牠的『好』......」魏亚年瞇起眼睛,嘴角朝两侧咧开,趁著他坑漥不平的脸部皮肤,让这个笑容充满了邪意。
瑞行风站起身来,「是很可惜,我对『爱猫经』丝毫不感兴趣。我还有事,抱歉先走一步。」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这隻猫要逃开我吗?」
一句话,就止住了瑞行风的脚步。
「我明明供给了牠想要的一切,只要他肯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就会宠牠,专宠牠一个。我可以对牠千依百顺,供给牠想要的一切奢侈的生活,可以让牠随便挥霍金钱就像挥霍粪土一样,可以让牠就像醉生梦死,过著人上人的生活。我甚至还给牠打造了一座豪华宫殿,让牠随心所欲在那裡撒野,可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还是要逃开我,不管我怎麼威逼利诱,都不肯回到我身边,瑞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為了什麼?」
瑞行风缓缓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幽深的黑眸,瞬间燃起了慑人的火焰,「你、问、我?」内心纠结成团的乱麻突然鬆动,露出了藏匿其中的致命结点!和萧墨雨相遇以来,所有的片断,都在此刻一一闪现......他第一次诱惑自己的表情、他和自己欢好时的热情开放、听闻道的流言蜚语、他追来名流阻止他收「礼物」时的强烈佔有慾、决裂时他受伤的眼神、决裂后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
如果他真的只是天性 荡,那為什麼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未劈过腿?如果他真的嗜钱如命,那為什麼会离开腰缠万贯的魏亚年,并迟迟不兑现那张支票?如果他真的利慾薰心,那為什麼和自己在一起时,除了在情事上贪婪要求「再给多一点」,就再未要过其他?谁能解释这一切!这些问号让他心生动摇,大脑一如颶风的中心,疾速旋转,有什麼正在呼之欲出......
「不然我该去问谁?」魏亚年的茶色墨镜闪著冷异的光,「瑞行风,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厌倦了在这样假惺惺下去,魏亚年乾脆开门见山。自从查到离开他后,萧墨雨第一个投入的便是瑞行风的怀抱,这个男人就成為他心中最大一根刺。
「魏亚年,你这算是威胁?」瑞行风眼中,有冰雪般的寒意。
「不敢,这裡毕竟不是我的地盘,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瑞行风,只要你不做多餘的事,我们就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否则,我的手下都很衝动,他们会做出什麼事来,我也不好说。」
「很可惜,魏先生,你这些话来吓唬别人还差不多,对我,恐怕还不够份量!」
「瑞行风,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并不想跟你撕破脸!」被他冷静的态度激怒,魏亚年猛地站起来......
姚娬见势不妙,想衝上去,被瑞行风单手止住。
「魏先生,何必动怒。他是人,不是东西,更不是宠物,他有遵循自己的意愿,进行自由选择的权利。」男人冷淡的表情,一如丛林中的猛虎,看似静立不动,实则蓄势於内,一不一留神,就会被他犀利的眼眸给撕个粉碎,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魏亚年,看到这种气势,也不禁暗暗心惊。一时间,两人无与僵立,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哟,这是怎麼回事?这不是魏亚年先生吗?久仰久仰。」正在此时,罗平突然笑著走入,插进两人中间,顿时打破僵持的氛团。
「魏先生真不够意思,来到『名流』居然不告诉我一声,像您这样的贵客,我们都请不到,怎麼好意思让您破费呢。来来,今晚我请客,说好了,不醉不归!」 罗平笑瞇瞇地拉过魏亚年,将他按到酒吧正中最舒服的沙发上,一打手势,酒吧内侧立及出来两位眉宇清峻的年轻男子,一左一右坐到魏亚年身侧,同时调酒师亦手脚俐落地端上最好的鸡尾酒,并送上精美小点心......
不一会,魏亚年就被弄得眼花撩乱,无暇顾及瑞行风的存在,瑞行风递给罗平一个感谢的眼神,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少爷,你要去哪裡?」姚娬连忙跟上他。
不復这几个星期来连绵的阴沉感,瑞行风的表情完全变了,整个人像支已经离弦的利箭,充满了势不可挡的锐利。
「还用问,去找他问个清楚!」不耐烦让姚娬开车,瑞行风自己发动引擎,一踩油门,迫不及待朝那个人所在的方向衝去......

[发表时间:2008-4-5 17: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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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萧墨雨的公寓没有人,瑞行风微微一怔,立即掉头开往「广华律师事务所」......果然,时值深夜,事务所的窗口居然还有灯光,在起著薄雾的夜晚,如同茫茫大海中一盏沉没的指明灯。那光亮指引著他,朝他的方向直奔而去。虽然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在,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胸膛就不禁上下起伏,握住方向盘的指尖竟在微微发抖......瑞行风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太多细碎的片段,在脑中疯狂旋转,他已经没有时间把前因后果想清楚了,甚至没有时间裡清自己的心情,现在的他,只是迫切想见到他。他必须见他,必须把这麼长时间以来忽略的事情一一问清楚!事务所的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虽然是有警卫看守的别墅区,但现在毕竟是深夜,如此疏於防范,还是让瑞行风皱起了眉心。事务所的客厅亮著灯,映出舒桌上排列整齐的文档,靠西的两面墙壁,满满排放著法律文书,右手的墙上排著事务所所有律师的照片及简歷,给人很浓的专业氛团。顺著走廊来到单独的办公室,最裡面那间,门下透出昏黄的灯光,瑞行风不禁心跳加速......推开虚掩的门,出乎意料,房内竟然空无一人,檯灯亮著,窗也没关,窗帘被晚风吹得轻轻拂动......
「少爷,我看过了,没有萧先生的人影,他的车子也不在,可能有事出去了吧,应该马上就会回来。」姚娬四处查看了一圈,报告道。
「知道了。」瑞行风点点头,坐到房间正中的沙发上,正襟端坐,双手抱胸,静静等他回来。
突然,风势一阵强大,吹散萧墨雨书桌上的一叠纸张,纷纷扬扬,飘到他面前......这是什麼?瑞行风伸手拿过一张......原来是张恶搞的涂鸦,画著一隻拟人形的大灰狼,翘著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头上长著两隻毛茸茸的狼耳,单手支著头躺著,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在想事情......大灰狼有著硬朗的五官、冰冷冷的表情,眼角微微鼓起下垂,透著不怀好异的危险气息。这张脸怎麼这麼熟悉?而且越看越眼熟,瑞行风的眼角情不自禁抽搐了一下,然后......他挪开手指,看到了最底端的一行小字──瑞行风你是个大色狼!
「咳咳......」站在他身边的姚娬立即狂咳起来,瑞行风以阴沉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姚娬不敢再出声,只能闷在心裡,却因為压抑的太辛苦,整个人都在打颤,抖得像个筛子一样。瑞行风面无表情地拣起另一张纸,还是他自己的脸,这次却是套著可笑的内裤和外套的超人,写著「瑞行风大笨蛋」,再拾起一张,还是他,只是换了另外一个可笑的卡通形象......拣的越多,他就越心惊。每一张都是他,冷漠的样子、生气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样子、还有微笑的样子,虽然画画的手法笨拙很简陋,但他还是将他各种表情都详细地描绘下来。他眼前似乎能浮现,他窝再办公桌上,涂涂改改,一会儿咬牙切齿地骂他,一会儿却耐心第一笔一画,画完了,就像个偷腥的小猫一样,偷偷露出得意而诱人的笑......心臟彷彿被什麼击穿!先前魏亚年那番话,已经让他看到了冰山一角,现在更是一切豁然开朗、水落石出。為什麼到现在才明白这种一见即懂的事实?為什麼在工作上无往不利,对於感情却如此笨拙而不善沟通?為什麼要在伤害了他以后,才幡然悔悟,知道自己过去所想的,也许根本是一场误会!胸口在隐隐抽痛......两人无数次肌肤相亲,每一次做爱,都像到了世界末日,彷彿要焚尽自己全部的热情,激烈的缠绵无休无止,如此忘情的投入,自己居然以為只是纯粹的肉体间的吸引力。错的离谱!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是这世上最蠢的笨蛋!瑞行风再也坐不住了,倏地站起来,把那些涂鸦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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