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灵涓
  发于:2008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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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怒气正盛的他一口解决掉奶油霜蛋糕,再回头专攻金色水果蛋糕。
  「你爸妈呢?」
  「叫他们落跑罗。」项雅行回得利落干脆。「父债子还,找我这个保人也一样。」
  君子旭笑了。

  他根本是吃定郑宗宇爱他爱得要命,不可能告他,更别提找讨债公司去要债,项雅行可是郑宗宇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呢!
  「令尊令堂肯跑吗?」牡丹提出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项雅行的响应是皱皱鼻子,继续吃他的蛋糕,金色水果蛋糕瞬间消失。
  那两个老人家肯落跑才奇怪,要他们离开居住几十年的地方,不如杀了他们此较快,更正,杀了他们,魂魄也不会跑到别处去的。
  总括来说,项家二老并不算坏父母,在他们犹有能力时曾努力栽培过项雅行。
  况且家里的债务是因为大环境问题导致生意失败,而不是吃喝嫖赌而积累的,这些年他们也试图重新振作,只是时运不济。
  所以项雅行恨不了二老,无法抛下他们,更没办法把他们的话当成耳边风。
  但那是以前,不包括现在,不包括他已经气到饱饱饱快炸掉的现在,什么嘛!竟然劝他原谅郑宗宇,他们晓不晓得郑宗宇干了什么坏事。
  「那你呢?你怎么不离开一阵子,纵使躲不了郑宗宇一辈子,当作是散心也好。」君子旭表情温和,状似不经意地问。
  他的话准确地戳到项雅行的痛处,惊得项雅行剎那间色变。
  「我何尝不想出去走走,问题是......」说到这里,他忽然噤声不语,潜意识觉得不该在牡丹面前说这种话。
  「年假没了?」君子旭用不着转动大脑也知道项雅行的顾虑是什么。
  项雅行点头,一口吃掉香橙酒藏蛋糕。
  「该不会薪水都拿去还欠郑宗宇的债,所以想出门玩也没旅费吧?」君子旭笑瞇瞇地说道,让人觉得他是发自肺腑深切关心,丝毫没有压迫感。
  项雅行再度点头,这次连兰姆酒起司蛋糕都消失了。
  从两人坐下来开始,他前前后后已经吃掉三十个切片蛋糕,外加两个完整的派,现在居然还吃得下!
  「怎么不跟安阙借,凭你们的交情他没有理由不借。」君子旭甜笑着出馊主意。

  「上宫翊的事情已经够他烦的,我何必添乱,况且他从头到尾不赞成我离开郑宗宇,他会借钱给我出去散心才怪。」项雅行声调极闷。
  说完,他撇撇嘴,往最后的葡萄蛋糕进攻。
  提到安阙,君子旭唇角现出一朵极微极细的温柔笑容,像包容一个犹自不安且固执的朋友,盼他有一天能找到幸福。

  「如果我说,我能给你假期,也能借你旅游资金呢?」敛起笑容,君子旭认真地盯着项雅行瞧。
  项雅行愣住了。霎时,他忘记要吃蛋糕,任蛋糕缓慢从他的叉子上滑回盘子,叉子依然举在半空中,整个人呆呆地回望牡丹,久久无语。
  「五十万如何,够你去外国好好玩一圈,旅馆外头没有郑宗宇的帐棚,地点也远到你可以不理会二老的『劝』。」君子旭劝诱着。
  他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项雅行,在他保养得宜、线条优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微笑,恰到好处的真诚。
  「让我考虑一下。」
  「五分钟。」君子旭坐回来,淡淡地给最后时限。
  项雅行静默着,回想起郑宗宇的好与坏,想着始终反对他离开郑宗宇的苗安阙,想到力劝他原谅郑宗宇的父母,想到在门口搭起帐棚赖着不肯定的郑宗宇......最后,突然想起早上出现的年轻男子。
  青筋浮现、血压上升,想吃甜食的欲望再度抬头。「让我借!」
  他们马上签下一式两份的借据,借款五十万无限期,利息以十分计。
  「如果钱是你还,我不收利,若是郑宗宇还,我按上头的收。」君子旭笑嘻嘻的。多好,稳赚不赔。
  远方--
  窝在帐棚里等着亲亲老婆大人原谅的郑宗宇,打了好大、好大一个喷嚏。
  唔,好冷,一定有人在背后暗算他。
  呜呜呜,老婆快点原谅他吧,他知错了,下次不敢了,下次绝对不敢了,下次绝对绝对不敢再被捉到了啦!

  第五章
  地球是圆的,朝一个方向走久了,终会走回原点。
  世界很大,同时也很小,当你想找一个人时往往找不到,以为再也看不到他时,偏偏他又出现在眼前。
  周闻,他的大学同学,青涩时代的恋人,他的初恋,他未盛开即凋零的恋情。
  当时项雅行正拉着大行李箱,站在旅行社规定的集合地点,决定到欧洲散心,与郑宗宇将走到哪里,原谅或分手?一切都等回来之后再说。
  他订的行程将先到德国和瑞士,打算旅程结束后再参加当地的旅行团继续玩,看是签证先到期还是先把牡丹借他的五十万花光光。
  然而,他却在那里看到周闻。
  和大学时代一样,周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乍看之下斯斯文文、儒雅秀气,实际上他严肃冷酷,素来说一不二,在班上是出了名的鬼见愁。
  可是,项雅行体会过他冷山外表下的温柔,见过他略带害羞的腼腆笑容,更忘不了被迫分手时周闻痛苦的表情,口口声声泣血似的不甘心,以及其后同班岁月里,周闻恢复冷漠表情,沉默至毕业。
  毕业之后,项雅行以为再不会见到周闻,或许十几二十年后会在同学会上遇到,那个时候他们都各有各的发展,已将逝去的埋葬风干,能坦然面对彼此。
  他预想过那样的会面,但不是现在,不该是现在,他们不该身在同一旅行团里,将朝夕相处十余曰。
  没多久,周闻也发现项雅行,主动跟项雅行打招呼。
  「好久不见。」他举手示意。
  虽然未以笑容表示友善,可是语气轻缓,有跟老友问好的亲切感。
  项雅行点头回应,感觉没有想象中难受。

  在周闻开口跟他说话的同时,他摸摸已经不会发热的胸口,才发现爱情早已远走,他对眼前的男人再无爱情,只留当年的回忆。
  「好久不见。」
  「最近好吗?你一个人来玩?」周闻闲话家常地说了下去。

  项雅行展开微笑,没对这个话题有所回应。
  不然他能说什么,说他一个人出来旅行,说现在和郑宗宇面临分手,说他连旅游经费都是借来的,假期则预支明年吗?
  「你呢,你最近好吗?怎么也一个人?」
  那个「也」字间接回答周闻的问题。
  「订旅程时有伴,后来没有,现在又有了。」周闻声调平平,目光则渐渐变得温柔。
  可是他口中的伴是旅程友伴,而非人生伴侣,关于过去,他已经不在意。

  接着,他们谈起来旅行的理由与目的。
  项雅行淡淡地说他是来散心的,绝口不提郑宗宇。
  周闻则坦诚相告,这趟旅行原是为一个他倾心爱恋多年的人计划,没想到出发前对方才说不能来。
  接着两人又谈到两人近况,谈到工作,谈到昔曰同窗......直到要上飞机还欲罢不能,最后干脆坐在一块,在飞机上继续聊。
  分配房间时他们两个自然同睡一间,彼此有照应,旅途里有个认识的人,总比一个都不认识来得强。
  若说旅途中项雅行一次都没想到郑宗宇,那是骗人的。
  相处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在突然分离后完全不想起?
  他会想起郑宗宇,尤其是在洗澡时。
  郑宗宇是个奇异的人,只要有时间,他一天必定洗两次澡,也坚持项雅行一天最低限度要洗一次。
  这原本没什么,但若遇到冬天冷又工作累,项雅行自然懒得爬进浴室。
  于是,郑宗宇会非常认命的先在浴室放好一缸热水,等浴室蒸暖后,再将项雅行拖进去,剥掉衣服,帮他洗澡。
  因为项雅行已经非常劳累,这类的洗澡几乎不含情趣部分,就算勾起某种反应亦得不到响应,郑宗宇单纯做个男佣人而已。
  这样的事情,整个冬天下来总要发生好几次。
  项雅行曾经疑惑不解地问过郑宗宇,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反正他们夜里又不睡在一起,即使他臭也臭不到他。
  郑宗宇笑笑地表示,因为他爱他,所以不希望他生病,脏圬是疾病的开始。

  一剎那,他真的被感动过,有和这人一世相依的念头。
  可是,隔天郑宗宇依旧是个花心风流色鬼,一个外遇接着一个外遇搞下去,谁相信他有真心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家里欠他一大笔钱,谁要理他?
  唉,还想这些做什么,反正郑宗宇不可能逼他还债,他毋需理会家里债务,自然不用再陪伴郑宗宇。
  他们就此别过,再不相干了。
  当他望着周闻却想起郑宗宇时,项雅行知晓有些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死去了。
  周闻是个很好的旅游同伴,他虽冷漠但细心,许多项雅行没注意到的细节他都加以留意,截然不同的两人正好互补。
  可是,有一点他们几乎完全相同。
  旅行中,项雅行老是想起郑宗宇,几度忍不住想若他是跟郑宗宇来的,会是怎样的情景?
  郑宗宇会不会花心勾别人,会不会在德国吃德国猪脚而放弃其他美食,会不会在瑞士大买钻表当个土台客,会不会突然溜出团去瑞士银行开户,会不会再帮他洗澡,会不会半夜摸上他的床......
  周闻也心事重重。
  项雅行纵使不问,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那个拒绝和他一起旅行的人,必定深深攫住周闻的心,才会令他魂牵梦萦。
  除却这些,旅行仍然有趣。

  在这充满起司、香料和白种人的土地,没有被郑宗宇抛弃的人会找上来,没有要求多的客户,没有一切烦恼琐事,他只需要吃和玩。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比较快,转眼间,十天的旅程已然结束,项雅行决定保留回程机票,继续往别的国家走。
  知道周闻年假犹有剩后,他邀过周闻。
  当爱情已然逝去,他们仍然可以做朋友,做旅伴,可以谈爱情以外的事情。
  周闻一开始没有答应,直到旅行前结束的前一天,他才对项雅行说想去意大利走走,如果可以去意大利,他愿意一道旅行。
  项雅行欣然同意。
  两人即从瑞士进入意大利。
  意大利在他的想象中是个热情的国家,到了当地才发现最热情的是扒手。
  撇开这点不谈,其余一切都很不错,他和周闻甚至交到几个当地人朋友。
  意大利菜多以海鲜入馊,热爱吃海鲜的项雅行对此十分满意,尤其热爱加了大量海鲜的意大利海鲜汤,无论是鱿鱼、虾仁、蛤蜊、淡菜、鳕鱼、带子统统都吃得精光,如果里头有放龙虾就更棒了。
  闻名国际的比萨和意大利面自然也是攻略重点。
  除却海鲜,拥有四个吃甜食胃的项雅行当然不会放过甜点,无论是苹果蛋糕、金色水果派、榛果蛋糕、香脆杏仁饼、义式起司蛋糕,或是知名的提拉米苏,他全都一次吃两份,再配上低咖啡因但浓郁的意式咖啡,让他大呼过瘾。
  虽然说低咖啡因的咖啡反而容易造成心血管疾病,他仍是照吃照喝不误。
  因为是自助旅行,他们玩得很慢,远远观赏过比塞塔,在罗马广场时亦坚持地吃了冰淇淋,看过罗马竞技场,去了梵蒂冈、圣彼德大教堂......
  比萨、佛罗伦萨、罗马、拿波里、庞贝,在意大利绕来绕去,在庞贝观光时认识一名来自美国的自助旅行者名叫乔伊,三人相谈甚欢。
  最后,在乔伊的推荐下,三人坐了几天车跑去水都威尼斯。
  事情就发生在去威尼斯的路途上。

  他们留在一个三人都不熟悉的城市过夜,已经吃腻起司、面食和西欧香料的两人决定花大钱吃中国菜,乔伊并未反对。
  离开台湾将近一个月,项雅行没有和任何台湾友人联络过,即使常常想起郑宗宇,他仍未真正犯思乡病,没有晕车、晕机或水土不服,玩得十分尽兴。
  可是,当他和周闻、乔伊坐在中国餐馆里,看着以拼音文字写成的菜单,明明是熟悉的菜式却看不懂,那些字分开来都懂合起来却不知是什么。
  半猜测半印象地点了数道菜,三人忐忑不安的等待菜上桌。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谜功力不错,点上桌的菜几乎都没问题,但吃到一半时干烧虾仁和炸春卷一起出现了。
  望着两道菜,项雅行怔怔出神。
  他竟不自觉地点了这两盘菜。
  干烧虾仁是他的爱好,若将虾仁换成龙虾会更棒。而春卷......
  郑宗宇喜欢吃春卷,跟炸春卷比起来,他更爱大春卷,如果一时找不到他爱吃的口味,那个从来不下厨的男人为了想吃,甚至会在家自己准备材料。
  火腿、摘去根部的豆芽、韭黄、豆腐干、通通放在润饼皮上,撒入花生粉后包起来,郑宗宇一次可以吃掉五、六条。
  和郑宗宇相反,项雅行并不喜欢春卷,无论是大春卷、炸春卷或越南生春卷都一样,他就是讨厌那种口感,更讨厌韭菜混豆芽。
  为了骗项雅行吃春卷,郑宗宇不只一次准备大量海鲜,包在润饼皮里哄项雅行一起吃。

  郑宗宇还说过什么他喜欢的是润饼,油炸的那种才是春卷,两者不相同,虽说他两者都喜欢,但喜欢润饼比春卷多很多......明明两者不同,可项雅行一次也没记住过。
  只是,因为郑宗宇喜欢吃,他们每次进中式菜馆都会点,习惯性的,这次也点了。
  怔忡着,项雅行夹起一个春卷,咬下。
  周闻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或者该说,周闻自个儿也盯着另一盘菜发愣。
  食物是自小就清楚的温柔回忆,感情从食物中产生,也由食物里忆起。
  跟心不在焉的两人相反,乔伊吃得十分快意,和很多外国人一样,他特别喜爱炸春卷,一口一口吃得心满意足。
  望着大口吃春卷的人,项雅行浅浅一笑,陷入温柔回忆里。
  或许是因为项雅行和周闻都心事重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或许是他们都无识人之明,又或许一切都是命。
  在到达威尼斯的前一天,他们觅了间小旅馆居住,由略通意大利语的乔伊负责订房,他们俩则到附近的小店外带食物。
  回头时却发现乔伊已经消失,所有的行李也跟着他一块人间蒸发,行李里不但有他们多数现金、旅行支票,最重要的是还有回程机票,甚至连最重要的护照也在里头,一并失踪。
  小旅馆的人坚称没见过乔伊,对项雅行和周闻二人更无印象,最后狠狠将他们赶出店外。
  两人悔不当初,不该为了省钱住小旅馆。
  行李不见了,护照不见了,随身携带的小钱包里钱也所剩无几。
  遇到这种情况,两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找台湾驻意大利办事处。
  好极了,最近的办事处在别的城市。
  更棒的是这天是周末,办事处的人已经度假去罗。
  幸好,这是个有卡行遍天下的年代,他们还有信用卡。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两人为遗失行李和护照烦恼时,一群热情的扒手向他们涌来,很愉快地摸走他们仅存的财产。
  想追,扒手一群人往四面八方跑,项雅行和周闻只有两个人,该追哪一方都不知道,况且追到贼之后呢?这地方他们人生地不熟,找不找得到对方仍是未知数。
  不追,他们唯一的财产都在那里了,是要他们接下来喝西北风吗?
  最后终是追了。
  就算追了之后结果并不会比较好,他们两个陌生观光客哪里比得上热门熟路的扒手集团,自然是三两下就被人甩在后头,再也追不上。
  幸好两人跑同一个方向,没有走散的危险,但是看着钱财一起长脚跑掉,真是千百万个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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