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不是同性戀,最多只是雙性戀而已。」
駱晨曦垮下肩膀,「反正對男人有感覺,就只有他一個,如果要說我是同性戀的話,我也認了。」
說罷,他站起來,掏出手機,翻到「朱妍晴」的號碼,按了下去,並走到陽臺上……
他做事一向乾脆俐落,很少猶豫不決,一旦理清了自己的情緒,就勇往直前。不過,在跑去向男人坦承心意前,他必須搞清楚他和朱妍晴的真正關係。
這一團亂麻,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理順過。
而事到如今,他也隱隱懷疑起當初的判斷,儲維文所愛的真是朱妍晴?還是……心裡另有他人?
「你說他們會順利嗎?」看著他的背影,彭亦寒問窩在自己懷中的戀人。
「一定會,就像我們一樣。」林夕海笑著,拉下戀人的頭,吻上了他男人味十足的嘴唇。
胸口蕩漾開絲絲甜蜜,溫柔的親吻帶來微醺的醉意,讓人沉入夢一般美麗的幻境中。
◇◆◇
公寓內。
電視畫面不斷跳躍,傳來喧嘩的聲音,似乎是綜藝節目,主持人和嘉賓們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儲維文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根本什么都沒有看進去,他乾脆把電視關掉,眼前的畫面一片漆黑,而隨之而來的沉默,卻像雷雨前悶濕的天空,沉沉壓下,讓他坐臥難安。
於是他逃也似地站起來,到廚房,拿出咖啡機,又插上電水壺,弄得一陣乒乓作響,但末了,孤寂感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強烈起來。
不過短短一個月,難道他就已經習慣了男人的存在,習慣了他的擁抱?難道他的身體,已經變成沒有他就燥熱難安的地步?
儲維文覺得內心一陣抽痛,又一陣煩躁……
正在此時,門鈴突然響了。
這么晚了,會是誰?
儲維文疑惑地打開房門,令他心神不定的罪魁禍首,就直愣愣地站在眼前,他吃了一驚,下意識就要把門關上,卻被駱晨曦「啪」地一下擋住。
「就幾句話,我想要對你說。」
絲毫不見平時的懶散,此刻的男人,猶如脫胎換骨,流露著前所未有的冷峻和嚴肅。
儲維文遲疑了幾秒,鬆開手,「進來吧。」
駱晨曦跟在他身後,走入房中,門輕輕關上,又是讓人坐臥難安的沉默,流淌在兩人之間。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
儲維文看著他,才幾天沒見,心中的思念就像針一樣,輕輕紮著他的胸口,他的心臟因此而不受控制地悸顫起來。
他曾以為,他的心早在四年就徹底死亡了。
然而沒有。
它還在跳動,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而跳動。
「我們重新來過。」
「啊?」
劈頭就是這么一句,儲維文整個人石化。
「我們重新來過。這一次,不是金主和牛郎的身份,不再是包養的關係,而是兩個純粹的男人,重新認識彼此,為彼此而吸引,然後,再喜歡上彼此。所以,讓我們重新來過。」
駱晨曦堅定地直視他,從那雙幽深的眼眸中,找不到任何一絲像是在開玩笑的意味。
「你在說什么……」儲維文的指尖微微顫抖起來。
「說什么因為是牛郎,所以不談愛情,這完全都只是我的自欺欺人而已。和你在一起後,才知道自己有多膚湣N也环裾J我很沉溺於你的身體,一看到你,就有想抱你的衝動。但事實上,我一開始就被你吸引,覺得你很有趣,雖然暴力,卻很可愛,雖然彆扭,但也有溫柔的一面。自從被你踢出去後,我就一直在思考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
駱晨曦走近他一步,「我想我愛上了你。不管你以前愛的是誰,有過怎樣的過去,只要你願意接受,我一定也可以讓你同樣愛上我,所以,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來過!」
愛──這個曾以為終生和自己無緣的字眼,沒想到,竟會在此刻說得如此自然而流暢。
駱晨曦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心臟從未像現在這樣跳得如此劇烈,他屏息等候他的回答……
這一刻,是他此生最難熬的時刻。
儲維文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來,「你……在說什么……不要亂講話,快點回去吧……我還可以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說我愛你,你的回答呢?」
他的眸光堅定如劍,不容他的逃脫。
「你愛我?」儲維文苦澀地笑了,無不諷刺,「牛郎的愛情,我怎么可能會相信。」
駱晨曦深吸一口氣,和朱妍晴徹夜長談後,就已料到會遭受這樣的打擊。
他試著平緩心中的痛楚,「你不相信,僅僅因為我是牛郎,還是……你心裡根本另有他人?」
「沒有,我心裡什么人都沒有。」
他的心裡,只有一片荒漠。
「你撒謊!我什么都知道了。這么多年來,你在為誰『守寡』?為誰把心埋葬在墳墓裡?為誰拒絕任何一個人的溫暖?年紀輕輕,你的日子還長著,不要活得像行屍走肉!」
血色迅速自儲維文臉上褪去,他看著他,就像看一個怪物,「你怎么會知道?」
「朱妍晴之前並沒有對我說實話,原來她沒有和她的老公離婚,也沒有被對方遺棄,而是對方在四年前出了車禍,已不在人世。但她現在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她,還有蔣思軍,糾纏在你們三個人的故事。」
駱晨曦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深遂的黑眸溢滿憐惜,「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蔣思軍,愛得很苦。可是不管怎樣,在他選擇了朱妍晴的那一刻起,你對他的暗戀就結束了。更何況現在,他已經離開了你們,為什么還要這么執著?為了他而照顧朱妍晴,為了他而包養我,為什么就不能為你自己活著。難道我不行嗎?難道我比不過一個死人嗎?」
「閉嘴!」
儲維文一拳揮過去,結結實實砸到他的臉頰,頭被打偏到一側,左頰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牙關一陣鬆動,舌尖嘗到血的鐵銹味……
夠狠的傢伙!
忍痛轉過頭看著他,駱晨曦知道自己就算再不忍心,也必須點破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他已經死了,四年前,就已經出車禍死了。」
「閉嘴!你他媽給我閉嘴!不許再說一個字!」
儲維文紅了眼睛,狀若瘋狂,撲上去揍他,這次駱晨曦有所準備,不再是挨宰的羔羊,也毫不客氣地給予還擊。
兩個失去控制的男人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腿,激烈的廝打中,一起滾到地面……
激戰中,儲維文騎到駱晨曦身上,掐住對方的脖子,而駱晨曦則用力揪著對方的頭髮,互相惡狠狠對視,喘著粗氣,就像兩隻鬥紅眼的野獸,都恨不得將對方撕裂吞入肚中,方能一解胸中的惡氣。
正在僵持不下時,突然,一滴水掉到駱晨曦的臉頰,接著,又是一滴,兩滴,三滴……像失控的天空瘋狂下起灰色暴雨,自男人眼中流下的液體,有著與血同樣的溫度。
他不像在哭泣,更像在泣血。
「喂,你沒事吧。」駱晨曦有點慌了,揪住對方的手緩緩鬆懈下來。
他只是想揍醒他,但絕不想惹他哭。
掐住對方脖子的手,改為揪住他胸口的衣襟,儲維文渾身顫抖,淚流滿面,死死把自己埋入男人的胸膛深處。
無聲的淚,滾燙的火,一陣陣灼痛的是他的內心。
「好了好了,沒事了。」駱晨曦緊緊抱住他,在他背部上下撫摸,安慰著他。
「他沒死……」儲維文哽咽著。
在他心裡,他一直存在著。
他拒絕承認這個現實,拒絕。
「他死了,他再也不會活過來,已經化成了灰土。死者已矣,生者尚存,你必須為自己活著。」
雖然知道,這對他而言很殘忍,但駱晨曦必須這么告訴他。
「閉嘴,閉嘴……你在騙我,你說的都是假話……」
儲維文拼命在他懷裡掙扎,那虛弱的力道,讓他既痛惜,又愛憐。
「我只是不想你再欺騙自己。」
「你這種人根本不會明白!」儲維文抬起頭,不顧滿臉狼狽的淚痕,朝他喊道:「像你這種滿腦子都是肉欲、跟任何人都可以上床視感情為玩物的傢伙,怎么可能會明白真愛的意義……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覺得一個人有趣,就非要和他上床,喜歡一個人,就非要得到他。沒錯,我愛他,雖然他是我表哥,但我從小就一直愛著他。然而我知道他對我並沒有特殊的感情,所以一直把這種心情埋在心底。他和妍晴結婚了,我祝福他們,比誰都開心。如果命咴试S的話,我會一輩子默默守在身邊,做他永生永世的好兄弟,這樣我就可以滿足了。
可是他卻出車禍死了。我是全市最傑出的外科醫生之一,卻沒能在手術臺上救活他。我眼睜睜看著他的心臟停止跳動,用了多少次電擊器和強心針都不見效。他的血流遍我全身,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血!如果可以一命換一命的話,我會祈求上天把我的命收回,只要他活著!可是他還是死了,在他死去的那一刻,我就從未覺得自己活著過。」
塵封的舊傷口,被男人逼迫著,一把撕開,血淋四濺,傳來難以忍受的疼痛。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飛閃……
蔣思軍走後的第二天,儲維文馬上向醫院遞交了辭職申請,從此後,市立醫生失去了一位才華優異的醫生,而普通人中,卻多了一個有暈血症、一看到血就頭暈心悸的人。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獨自存活在沒有他的世界裡,更沒想到,他會有徹底失去他的一天。
暗戀是一份那么美好的感情,單純透明,從未想過表白,更不想佔有,只要他快樂,他就能快樂。
然而轉眼笑語成塵,物是人非。
他化為一抔黃土,他則像行屍走肉般活著。
自從聽到朱妍晴再婚的消息後,他更加覺得記憶的重要。現在這世上還會記著他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他要牢牢守住他在心中存留的痕跡,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
不管駱晨曦說得再動聽,他都不可以就此輕信。這個為所欲為、把他的世界弄得一團糟的男人,一味往他的雷穴上踩,強行把他的傷疤全部挖開,現在居然還要強迫他忘了他。
他痛恨這個男人,怎樣也無法原諒他,更無法原諒輕易為他心動,而差點忘了他的自己。
「就算我和你有肉體關係,也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對他殘忍,就是對自己殘忍,現在的他,急需這份像是要把心臟都生生剜出來的殘忍。
「我愛著那個人,只愛他一個,過去,現在,未來,不管他是生,還是是死,我對他的感情都不會有絲毫改變。」
駱晨曦氣到極點,不怒反笑。
這個冥頑不靈、極端固執的傢伙,只用這么一句話,就否定了他今生唯一一次的愛情。
「好,好,很好。」
一個翻身,駱晨曦就把他壓在地上,兩人位置頓時倒轉。
內心越是鮮血淋漓,他的表情就愈發平靜鎮定。
「原來在你心裡,我就只是一個滿腦子充滿了精蟲的傢伙?原來剛才的一番話,對你來說,都是在放屁?你可以否定一切,把自己獻奠給一個已死的人,但不要就這樣否定我,把我視為糞土!」
他一手按住他的胸膛,一手去扯他衣服。
「我知道你現在根本聽不進去,但我還是要說,你的所謂暗戀,根本就是虛幻的柏拉圖,吃不飽又穿不暖,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可憐的自虐心理而已。你以為自己真的是清心寡欲的聖人,只要這樣就可以滿足了?你根本就在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免俗,必然會有人類的七情六欲。愛上一個人,自然想要擁有他,和他肌膚相親。不要對我說什么只要看著對方幸福就好這種屁話,你騙自己還差不多,想要騙我,下輩子也不可能!
醒醒吧,他已經不在了,你的所謂愛情早就已經破碎,你再把自己關在黑屋子裡胡思亂想也根本沒有用。他會來到你身邊?會抱你親吻你進入你的身體,會一遍遍愛撫你,讓你失控尖叫,嘗到欲仙欲死的感覺,就像我給你的一樣?」
「駱晨曦,你想幹什么?」儲維文掙扎起來,想把騎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給踢下去。
駱晨曦一記重拳,砸上他的腹部,儲維文痛得蜷縮起來,無力反抗,就這樣,迅速被男人脫得精光。
他毫不客氣地堵上他的唇,激烈地蹂躪著他柔軟的唇瓣,同時左手一把握住他腿間的欲望,上下套弄起來。
「要恨就恨吧,我無法眼睜睜看你自我封閉下去。如果非要一遍遍抱你,才能讓你這棵鐵樹開花的話,我就會一遍遍抱你,讓你離不開我,從此眼裡只有我一個人的存在。」
駱晨曦一眨不眨,牢牢盯著他的眼睛,眼眸中的光芒,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
「我要徹底把那個傢伙從你心裡趕走,你可以反抗,但我也有我主動的權利。我們就看看這一次,究竟鹿死誰手吧!」
他的動作愈發激烈起來,而他那早已被男人調教好的身體,敏感無比,一被他有魔力的手指碰到,就不知羞恥地全身發燙。
「滾開,駱晨曦,從我身上滾開。」儲維文驚恐極了,忍不住破口大,他怕再這樣下去,他就會醜態畢露。
駱晨曦死死壓住他,一手撫慰著他的欲望,一手在他全身遊走。
掌下被他觸及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細細顫抖,而他手中的男性,亦迅速膨脹變硬,抬起頭來。
「你在發抖?」
駱晨曦露出一個堪稱惡魔的笑容,灼灼盯著身下的獵物,「你要否認對我有感覺嗎?否定被我一碰,就會興奮到勃起這個事實?你的身體早就背叛了你的心靈,你居然還在妄想著獨善其身?」
「滾開……你他媽給我滾開……」儲維文聲嘶力竭地喊。
駱晨曦俯下身,在他耳邊噴著熱氣,「你想怎么做?你命令自己不許忘了他,身體卻被我一碰就有反應,你要怎么面對自己?」
「混蛋!」儲維文痛苦地閉上眼睛,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一絲殷紅的鮮血,自唇間溢出。
「我來告訴你該怎么做。」駱晨曦不舍地舔掉他唇上的血跡,「很簡單,把你剩下的人生,都交給我。從現在開始,只看著我一個,和我一個人親熱,這就夠了!因為接下來……」
他的聲音倏地變得低沉,「我會讓你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別人,今後、這輩子,再也不會!」